随之而来的，是一层全然不透光的黑红色巨茧将百目鬼萝莉层层包裹。
密不透风。
上杉澈怔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数秒之后，那满值的进度条消失，再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只能看见那颗摄人心魄的黑茧后。
他才意识到，百目鬼已经陷入了晋升状态之中。
——这眼珠碎片，效果未免也太猛了些。
那自己之前冒着生命危险，用无明剑去招惹那颗大概率隶属于工厂主阵营的那颗鬼神级眼珠，还真是值了。
虽然最后那颗大眼珠子好像记住了自己……
但真让这眼珠的本体堂堂正正地进入现世，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时间呢。
上杉澈在心中冷笑一声。
等到那时候，还不知道是谁追杀谁。
他坐在石头上，就这样盯着伫立在地面上的黑茧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后者产生了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
“看来这一次品质晋升，相较于上次要多花不少时间啊。”
想到这，上杉澈便也先将其关闭，转而看向大喇喇瘫坐着刷手机的玉藻，若无其事地问道，
“玉藻……能详细说说你刚刚说的那个‘战国秘境现象’吗？”
“嚯？”
玉藻划动手机屏幕的小手停了下来，她收起双腿嘀咕道：“没想到上杉大哥你还对战国历史感兴趣啊。”
上杉澈反问道：“对战国历史不感兴趣的才是少数吧？”
“像什么织田信长，丰臣秀吉，还有今川义元啥的，全是随便逮个小学生都知道的人物吧。”
“这倒是。”
玉藻吐吐舌，从脑海中舀出相关记忆：“那个什么战国秘境，好像是一个类似于怪谈——只要不将其除去，就会以相同的时间间隔一直生成战国士兵。
而且，还有越来越强的趋势。”
上杉澈追问：“怎么除去？那些战国士兵又是什么身份？”
“这个咱就不了解了。”
玉藻无奈摊手：“本来这就不在咱的工作范畴之内，当然拿不到更详细的信息和情报。”
上杉澈点点头，朝她道了声谢，在心中将这“战国秘境”暗暗记下。
他刚刚在玉藻说话的期间搜了下，发现静冈县在战国时代的时候，就是骏河，远江，还有伊豆地区。
换言之，就是大部分属于今川家，小部分属于今川家的同盟——北条家。
这下，事情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
这个战国秘境，会与今川家还有今川义元有关吗……
上杉澈用手指敲打着膝盖，想要在网络上搜索更多的相关资料和信息。
可直到玉藻叫的特事处收容车到了面前，上杉澈也一无所获。
“不过这种消息网上找不到才算正常吧，放在特事处里少说得个机密情报的头衔。”
上杉澈也没怎么气馁，最后坐入了和荒川区那辆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收容车之中。
他摸了摸厚实的钢铁车壁，感慨道：“上一次坐这车，还是宰了妖导会的鵺之后。”
柳生炽轻轻地嗯了一声，露出迷惑的表情。
坐在斜对面的玉藻则面色一抽，明显知道“妖导会”这仨字代表着什么。
“真是猛人……”
瘫下身子，双脚却连正对面的座椅底部都抵不住的娇小少女忍不住吐槽。
等到后方的车门完全关闭，玉藻才慢悠悠开口：“上杉大哥，现在来聊聊你来这边的工作可以吗？”
正在排查怎么就这几分钟时间，体内的灵力就恢复了一大半的上杉澈抽出注意力朝她点头，
“你说就行。”
同时，他还在心中不解地沉思——明明之前这种情况灵力只能恢复到一半，为什么莫名其妙提高了近20%的恢复效率？
御灵术·气的品质没有增加，天地灵气浓度的上升也就一两个点，这种误差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这问题太怪了。
而且，好像还是在最近一次从战国时代之中回到现世后才出现的。
“那上杉大哥你先把保密协议签了。”
玉藻随手掏出一张通用的特事处保密协议，然后用钢笔在左下角的【编号】那一栏写上了与上杉澈相关任务的专属编号。
啪的一声。
诡秘至极，本质深邃的灵力波动以那一行简单的编号开始，蔓延包裹住了整张白纸。
原本如同一张普通白纸的保密协议顿时剧变，化作了一张通体血红的皮质卷轴。
“啊？”
玉藻拿着保密协议的手猛地一抖：“我去上杉大哥你的保密等级怎么这么高！？”
血红色，通常代表着特事处中【机密】等级的卷宗或者情报。
同时也被情报，文书相关的工作人员称为“红函”。
其意为，一旦泄露，特事处就会对目标展开漫无尽头的追杀，唯有鲜血可以洗刷泄密的行为。
普通种子，会有这种程度保密级别吗？
玉藻心中瞬间闪过十万个精彩无比的想法。
让白纸变红的本人则不明所以地接过纸和钢笔，在右下角点了点：“所以把名字签在这里就行了吗？”
玉藻呆了好一会儿，才连忙开始小鸡啄米，
“嗯嗯！对的对的！”
上杉澈就签下名字。
等到玉藻再僵硬地往上面签上姓名后，上杉澈便能感受到一股转瞬即逝的微妙波动升起又消失。
虽然不知道这份保密协议的具体效果，但总感觉对自己的影响和限制不算大。
还有……从玉藻的反应来看，自己的个人情报似乎很重要？
上杉澈有点搞不懂。
之前，他不是都被源静水给一五一十地开盒了吗，这特事处的保密工作就是这样做的？
还是说，特事处要保护的另有其事……
搞不懂，搞不懂。
既然搞不懂，那就不去想了。
上杉澈看向颤颤巍巍地把保密协议收回去的玉藻，等待着她的下文。
能看见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安定下几次又差点跑出的关西腔——工作的时候，可不能随便说些同事听不懂的话。
特别是临时同事。
“上杉大哥你这次来的本职工作，其实就是和咱一同去把【目目连迷宫】给整个拔掉。”
玉藻指了指柳生炽，后者则朝他有些生硬地笑了一下。
“目目连的数量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再不祓除都要成怪谈和现象了，到时候才叫真的麻烦……当然，不止我们几个人。”
玉藻叹气，两只沾着泥土和血的小鞋鞋头相撞，
“之前咱们每次都因为人手不够，强者的数量也不够，所以在一半的时候大部分人精神都支撑不住了，不能将其彻底祓除。”
她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这次，就拜托上杉大哥你啦。”
柳生炽跟着她一起低头，只不过这低头都快变成鞠躬了。
“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上杉澈从善如流。
——目目连，就是一种依附在纸张或者木门上的眼珠类妖魔，在传说里的危害性并不是很大。
不过按照玉藻所言，大抵是有很多数量的目目连聚集在了一起，然后形成了一种未知的异变，甚至于形成“迷宫”了。
听上去就不太好解决。
但上杉澈却并不觉得麻烦。
虽然百目鬼目前已经在朝着史诗 的品质升级，可他又怎么可能嫌弃兜里的眼珠多了。
百目鬼在珍稀品质的时候，他想着让她升级成史诗就行，而等百目鬼真成史诗品质了，他又在不断为了史诗 而努力……
现如今，百目鬼的品质已经达到了以前的他所期望的史诗 ，是他三个妖魔化身之中品质最高的了。
“可人的欲望哪里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呢？”
已经开始期待【超史诗】品质的百目鬼化身，在被抽出来后会有多强的上杉澈在心中默默叹息。
人总是这样，有了一百，就想要一千；嘴上说着十万就躺平，可真有十万的时候心中的数字却不知变大了多少。
玉藻的声音传来：“报酬的话，我记得应该是一件水属性的材料吧。”
“海异光的一片鳞衣。”柳生炽指正道，“是很珍惜，也很难单纯用普通贡献换取的水属性超凡材料。”
“是这个。”上杉澈确认道。
于是玉藻就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一顿敲击：“还有，上杉大哥，刚刚隧道那事儿算是另外价格。
我刚刚已经如实把任务过程上报了，这部分咱这边会给你报销的，该有的报酬肯定不会少你的啦！”
上杉澈颔首：“多谢。”
“害，谢个啥子。”
玉藻耸肩，在关闭屏幕后把随手把手机往旁边一丢。
柳生炽熟练地用手指将其夹住，让手机在半空溜了一圈儿，没让它摔在地上。
“大家都是打工人，打工人帮助打工人嘞。”
她伸了个懒腰，在略作休憩后开始朝着上杉澈讲解一些有关于目目连迷宫的情报。
包括但不限于他们之前数次进入其中的经验，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进入之前所要准备的物品。
总之，玉藻讲解的十分详细且易懂，简直像是面对完全没有接触过妖魔的萌新宝宝那样。
近半小时后，玉藻的讲解声终于告一段落。
“所有的要点我已记下。”上杉澈这一次认真地朝少女微微躬身，“多谢了。”
不说别的，光是玉藻的这一份细致入微的严谨精神，就完全值得他的感谢。
要是特事处的文员人人都像玉藻这样敬业，像是今天隧道这种事不说能完全杜绝，但至少事故率下降个一半是没问题的。
玉藻则照例地表示无需感谢。
突然，柳生炽开口：“上杉君，要来柳生道场暂做休息吗？有个人房间住，同时也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上杉澈有些不解：“比特事处还安全？”
玉藻双手抱胸，嘁了一声：“沼津市特事处里的最强者，估计也就和上杉大哥你在伯仲之间。”
那确实不安全。
柳生炽便继续道：“我们道场里有师范代的存在，所以比这边的特事处要安全的多。”
“那就去吧。”
上杉澈立刻抬手，顺便从四尾狐幻化的形态变回了人身。
——他一听就明白，这道场师范代不是凡人。
要么是剑豪，要么就是鬼神级。
不会有第三种意外！
……
收容车的底盘很稳，几乎没什么摇晃。
所以在上杉澈眼睛迷糊的一睁一闭之间，沼津市柳生新阴流的道场就到了。
刚下车，见到那高耸的道场牌匾之时，隔着遥远距离的上杉澈就听见了从道场之中传出的，整齐划一的大喝声。
探头稍微往其中一看，就能看见正对着洞开大门的道场之中，有数十上百正握着竹剑的道服弟子正在练剑。
他挑挑眉：“柳生君，你们这道场人还挺多的嘛。”
柳生炽摇头：“谈不上……只不过是大部分的道场还在遵循‘法不可轻传’那一套，而师范代愿意把剑术和呼吸法教给大家而已。”
“呼吸法也这样教出去没关系吗？”
上杉澈有些惊讶——呼吸法这玩意重要程度，几乎可以等同于迈入超凡世界的入场券了。
就他一眼看去，这道场中的上百弟子虽然修行的都很粗浅，但毫无疑问每个人都是修行了呼吸法的。
似乎与日冕呼吸法的属性截然不同，是偏向于“水”属性的呼吸法。
但至少是和他最开始修行的日冕呼吸法的完整度在一个程度，乃至更高。
柳生炽点头，带着他们走了进去：“对于师范代而言，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这话让上杉澈对他口中的那位“师范代”真正产生了兴趣。
师范代，顾名思义就是“师范代理”，甚至算不上眼前这座道场的实际拥有着，只是在“师范”不在的情况下暂代管理而已。
可就是这样的师范代，却能擅作主张将柳生道场的呼吸法——至少是一部分呼吸法授予大众。
而大众所需要付出的呢？
上杉澈觉得并不算多。
至少，他在其中见到了不少面容稚嫩，身体也一般的初高中生，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
因为道场中的弟子都正处于训练之中，故而并没有什么人来和上杉澈一行人搭话。
柳生炽便在走的过程中随口道：“大家修行的是【阴流呼吸法】……上杉君你修行的是日冕呼吸法吧？”
上杉澈点头。
柳生炽能认出日冕呼吸法是应该的，这玩意在特事处之中可太普及了。
“阴流呼吸法差不多比日冕要高上一个层次，算是【秘境】级别的呼吸法，但道场之中的这部分是不完整的。”
接下来，柳生炽想要带着上杉澈去找师范代，可直到完全走遍了大，中，小三座道场，也完全没有发现后者的身影。
反倒是上杉澈觉得这边的修行环境挺不错的。
至少就他所见，道场之中的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地想要练剑修行，从而变强的。
上杉澈想着，看向身旁体内毫无内气的玉藻：“所以……那么好的环境，玉藻你为啥不练一手剑术防身？”
“哇！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久都没说话，文文静静的玉藻立刻炸毛了，她高举着双手咬牙切齿道：“因为没天赋啊你这家伙。”
玉藻用右手在胸前虚握，愤愤地吐字，
“你们这种天赋狗，哪里能体会咱的痛苦……什么阴阳术，剑术，呼吸法咱早就试了不下一百遍了，可就是怎么学了都没用啊！”
少女抓着头发猛摇头。
“算了，不和你们说了！”
玉藻没好气地吐出一口气，大步朝着另一条小路中走去，像是回了家那样熟悉。
她晃晃手机，声音从前边传来，
“咱累了，先去睡一觉，三个小时后见！”
上杉澈哦了一声，朝她说了声祝好睡眠。
——身为普通人的玉藻神经紧绷了这么久，其实早就该休息了。
等到少女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柳生炽才轻声开口：“上杉君，跟我来吧。”
“——师范代对你很感兴趣，想见你一面。”
柳生炽顿了一下，再问道：“可以吗？”
上杉澈明白这是他在征求自己的个人意见。
“当然没问题。”上杉澈扬起嘴角，“其实，我也对这位师范代阁下有些兴趣，还要麻烦柳生君了。”
“是我该麻烦上杉君你才对。”
柳生炽歉意地低了下头，接着领着上杉澈朝着他记忆之中师范代绝对会在的房间之中走去。
两分钟后，一间较为独立偏僻的静室前。
柳生炽先走上前，用手指敲了敲木门，又在得到了无声的回应后回到上杉澈身旁。
“上杉君，师范代就在其中。”
柳生炽推开两步，伸手做出“请”状，
“他老人家想要独自接见你，所以我就不跟进去了。”
上杉澈应了一声，直接拉开木门，走了进去。
静室内的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近乎于无。
墙壁上挂着一块上书着【心如水火】的牌匾。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老人，一竹剑而已。
老人身着素色简单的道服，扎着颀长的散辫，静静跪坐在牌匾的底下，膝上则放着与外边道场众弟子所用并无不同的竹剑。
雪白的胡须顺着微风摇曳。
老人面容硬朗，其上深邃粗砺的沟壑好似被他曾经历的具象化的风霜与苦难那样。
“师范代阁下，初次见面。”上杉澈脚步微顿，随后同样跪坐而下，“我是上杉澈。”
老人垂着眼，声音沙哑却异常有力：“小友无需恭敬，称呼我为西园寺即可……”
“那么，西园寺阁下。”
上杉澈直视着这个光是坐在面前，就已经让他的剑理不断震颤的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同在下单独见面，所为何事？”
——这位西园寺师范代，很强，强的让人心惊。
——可却不是那种来自于鬼神级强者的威压。
而是另一种，在剑道的本质上让上杉澈的剑理忍不住心悦诚服的强大。
也不知这位在技与理的道路上走了多远了……
“既然上杉小友开口，那么我也不客气了。”
师范代抬头，露出了那对笼罩在黑暗之中模糊不清的眼眸。
他单刀直入道：“小友，你听说过战国秘境吗？”
上杉澈在心底奇怪地咦了一声，表面上却面容平静地回道，
“不久前刚知道。”
“如此，我便直说了。”师范代吐出的每个字都清晰而有力，“那战国秘境，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其背后，是我们这座柳生道场，与来自战国时代的北条家的赌约。”
短短两句话中蕴含的信息量爆炸，让上杉澈面色微僵。
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下去。
但转瞬，上杉澈又意识到那个北条家居然已经出现在了现世势力的注视之下！
就是不知道北条家的现任当主，是什么年代的哪一位了。
师范代却无视了他的反应，继续说道：“柳生道场与北条家各自派出三人斗将，若是北条家输了，则在第二次浪潮来临之前不对现世动手。
若是柳生道场输了，则在北条家进攻现世之时不做掺和。”
上杉澈面无表情，明知故问道：“西园寺阁下同我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若只是不小心，我可以权当做没有听见。”
师范代笑了。
“小友，你自己心中不已经有了很清楚的答案了吗？”
老者开口：“小友你来出战，作为最后一人兜底。”
上杉澈同师范代无声对视。
许久，他不解地开口，
“为什么选我？”
比起他，应该还有更多，也更强的三星半强者可以选择。
想必眼前的这一位一定懂得这个道理。
“因为小友你一没复杂的世家背景，二则是想要的东西实在太过明确。”
师范代的话让上杉澈心中一凛。
接着，上杉澈听到老者继续说：“小友，我看过你迄今为止的战斗录像。”
“你的基础扎实，剑术完备，心境冷静，甚至还额外学了一些阴阳术，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近乎没有缺陷。”
师范代说到这里时顿了下，投来目光，朝着他幽幽道，
“可是，唯独缺了一门足够精妙的步法，不够灵活。”
“——小友，我说的对或不对？”
上杉澈张了张嘴，无言反驳。
——天然理心流之中的确有着不少步法，可这些步法大多都是用以适配特殊的剑法招式，使用起来也十分简单。
若说一门足以撑起门面，让他的综合实力再上一个台阶的步伐，的确是没有。
是以，上杉澈只能无奈叹息，
“西园寺阁下，你的确找对人了。”
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师范代一怔，忍不住夸赞道：“好气魄。”
哪怕有着所需之物的诱惑，可连犹豫纠结都没有就将自己的生命摆上擂台，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但眼前的年轻人却做到了。
能够办到这种事，除却眼红到极致赌徒之外……那就是毫无疑问的强者了。
师范代刚想要开口，就见到上杉澈先朝外看了眼，再说道：“西园寺阁下不选用柳生君作为人选之一，是因为担心吧。”
上杉澈摇头叹息：“真溺爱啊。”
“这居然也能被小友看出来吗？”
师范代失笑，苍老粗砺的面庞难得地泛起一抹笑意。
他毫不掩饰地大方承认：“谁叫我就只有柳生这一个继承人呢，他尚未得到足够的成长与磨砺，若是折损在这种地方就过于可惜了。”
不，其实原因不是这个吧。
上杉澈心如明镜，但却没再去戳穿。
以他与这位师范代的关系，话说到这份上就足够了。
再多言，就逾越了。
师范代收敛表情：“小友，这份作为报酬的步法，是经过我自身修行大改良之后的‘八重垣’。
这名字虽是原本的柳生新阴流奥义之一，可要与我教授予你的八重垣却没太大关系，所以无需担忧。”
“另外。”
师范代开口：“这门步法，我会在小友上台之前教授给你的。”
这下，轮到上杉澈愕然了。
他挠挠头：“西园寺阁下，你这么大方，不怕我学了之后偷偷溜走不去吗？”
“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师范代凝视着上杉澈的双眼，毫不犹豫地断言道：“因为，你早已对强敌和厮杀渴望的不得了了。”
……
正事交谈完，师范代便出了静室。
“西园寺阁下为何跟着我一起出来？”
“我可是柳生新阴流道场的师范代，平日里难道不需要教授学生弟子吗？”
如此理所当然的，回答了上杉澈的疑惑。
上杉澈寻思片刻，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
只不过这年头黑心道场太多，别说师范或者师范代了，能找出一个让关门弟子来教导大众的道场都算是十分有良知了。
跟在师范代的身后，上杉澈再一次地走过三座已经换了一批弟子的道场，轻声感慨道，
“道场，很繁荣啊。”
师范代却摇头：“虚假的繁荣，不提也罢。”
“若是在和平时期也就罢了。”
老者默默地凝视着那些中气十足，正喝喝哈嘿的弟子们：“但眼前大势已起，动乱将至，单纯地强身健体根本没太大意义。”
“——能够无惧死亡，一心追求强大的弟子实在太少了，他们遇到妖魔依旧不能做出有效的反抗，也无法对这个世界做出什么帮助。”
上杉澈摊手，
“而且无惧死亡这种东西又是强求不来的，第一次浪潮才过去多久，普通人总需要时间适应新的变化。”
“适应不了的下场，就会是死。”
师范代收回目光。
上杉澈跟在他的身后：“老爷子，你这话还真是残酷啊。”
师范代漠然回应：“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年事已高的老人在指点了两句众人后回头，同他对视：“浪潮来临，常世上浮，长达数百年的平稳时代已经宣告结束。
从现在开始，不适应新时代，不去迅速变强的下场就只有被浪潮所吞没，无论是意志还是生命……
这种世界里难道还有哪怕一丝的温情存在吗？”
“可西园寺阁下不是依旧把呼吸法广传开来了吗。”
上杉澈直直对着这道威严冷厉的目光，笑着点头，
“这就足够了。”
师范代沉默不语。
上杉澈却没再跟在他的身后，而是打了个哈欠：“好了……我也该稍微休息下了。”
他朝着微微侧过目光的师范代比了个大拇指：“老爷子你也要继续加油工作啊！”
说罢，上杉澈就转身离开，想要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躺一会儿。
顺便，再把小加给强化一下。
之前在深入隧道的时候，加贺清光的魂灵点数储备就已经破千，达到了1027点。
而强化效果【斩击专精】，只需要区区一千点而已。
因为将斩击专精强化成【斩击专家】之后，会与原本的突刺专家联动，让小加多出一个未知的新能力。
所以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这次强化应该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这个时间剪刀差，正好够上杉澈再美美地补个觉。
毕竟，在极限状况下面对那个鬼神大眼珠子施展出的无明剑，对心神的消耗十分之大。
“小加，要是你先醒了记得别乱跑。”
上杉澈将加贺清光从储物背包中取出，告诫了一声。
方才得见师范代，上杉澈自然不会将加贺清光佩在腰间。
——小加能牢牢吸引剑客目光早已是传统艺能，所以能少一事尽量就少一事。
“好，好的！”
虽然周遭不断传来挥剑声让加贺清光感到十分新奇，但既然主人发话了，它就会乖乖听话。
“乖小加，之后带你狠狠砍大家伙。”
给小加画了个不久后就会实现的大饼后，上杉澈远离朝气蓬勃的吵闹道场，随处找了处长椅躺下。
【是否选择消耗魂灵点数×1000，强化“斩击专精”？】
“是。”
意念一动，上杉澈便惬意地吹着风，在长椅上合起了眼。
……
“喂？喂？喂！上杉大哥该起床啦！”
上杉澈是被玉藻那极富特色的关西腔给叫醒的。
他餍足地睁眼，却没有先看近在咫尺的少女。
而是看向了已经完成了斩击专精的强化，正从刀鞘弹出刀刃，和他愉快自得地打着招呼的加贺清光。
密不透风。
上杉澈怔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数秒之后，那满值的进度条消失，再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只能看见那颗摄人心魄的黑茧后。
他才意识到，百目鬼已经陷入了晋升状态之中。
——这眼珠碎片，效果未免也太猛了些。
那自己之前冒着生命危险，用无明剑去招惹那颗大概率隶属于工厂主阵营的那颗鬼神级眼珠，还真是值了。
虽然最后那颗大眼珠子好像记住了自己……
但真让这眼珠的本体堂堂正正地进入现世，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时间呢。
上杉澈在心中冷笑一声。
等到那时候，还不知道是谁追杀谁。
他坐在石头上，就这样盯着伫立在地面上的黑茧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后者产生了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
“看来这一次品质晋升，相较于上次要多花不少时间啊。”
想到这，上杉澈便也先将其关闭，转而看向大喇喇瘫坐着刷手机的玉藻，若无其事地问道，
“玉藻……能详细说说你刚刚说的那个‘战国秘境现象’吗？”
“嚯？”
玉藻划动手机屏幕的小手停了下来，她收起双腿嘀咕道：“没想到上杉大哥你还对战国历史感兴趣啊。”
上杉澈反问道：“对战国历史不感兴趣的才是少数吧？”
“像什么织田信长，丰臣秀吉，还有今川义元啥的，全是随便逮个小学生都知道的人物吧。”
“这倒是。”
玉藻吐吐舌，从脑海中舀出相关记忆：“那个什么战国秘境，好像是一个类似于怪谈——只要不将其除去，就会以相同的时间间隔一直生成战国士兵。
而且，还有越来越强的趋势。”
上杉澈追问：“怎么除去？那些战国士兵又是什么身份？”
“这个咱就不了解了。”
玉藻无奈摊手：“本来这就不在咱的工作范畴之内，当然拿不到更详细的信息和情报。”
上杉澈点点头，朝她道了声谢，在心中将这“战国秘境”暗暗记下。
他刚刚在玉藻说话的期间搜了下，发现静冈县在战国时代的时候，就是骏河，远江，还有伊豆地区。
换言之，就是大部分属于今川家，小部分属于今川家的同盟——北条家。
这下，事情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
这个战国秘境，会与今川家还有今川义元有关吗……
上杉澈用手指敲打着膝盖，想要在网络上搜索更多的相关资料和信息。
可直到玉藻叫的特事处收容车到了面前，上杉澈也一无所获。
“不过这种消息网上找不到才算正常吧，放在特事处里少说得个机密情报的头衔。”
上杉澈也没怎么气馁，最后坐入了和荒川区那辆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收容车之中。
他摸了摸厚实的钢铁车壁，感慨道：“上一次坐这车，还是宰了妖导会的鵺之后。”
柳生炽轻轻地嗯了一声，露出迷惑的表情。
坐在斜对面的玉藻则面色一抽，明显知道“妖导会”这仨字代表着什么。
“真是猛人……”
瘫下身子，双脚却连正对面的座椅底部都抵不住的娇小少女忍不住吐槽。
等到后方的车门完全关闭，玉藻才慢悠悠开口：“上杉大哥，现在来聊聊你来这边的工作可以吗？”
正在排查怎么就这几分钟时间，体内的灵力就恢复了一大半的上杉澈抽出注意力朝她点头，
“你说就行。”
同时，他还在心中不解地沉思——明明之前这种情况灵力只能恢复到一半，为什么莫名其妙提高了近20%的恢复效率？
御灵术·气的品质没有增加，天地灵气浓度的上升也就一两个点，这种误差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这问题太怪了。
而且，好像还是在最近一次从战国时代之中回到现世后才出现的。
“那上杉大哥你先把保密协议签了。”
玉藻随手掏出一张通用的特事处保密协议，然后用钢笔在左下角的【编号】那一栏写上了与上杉澈相关任务的专属编号。
啪的一声。
诡秘至极，本质深邃的灵力波动以那一行简单的编号开始，蔓延包裹住了整张白纸。
原本如同一张普通白纸的保密协议顿时剧变，化作了一张通体血红的皮质卷轴。
“啊？”
玉藻拿着保密协议的手猛地一抖：“我去上杉大哥你的保密等级怎么这么高！？”
血红色，通常代表着特事处中【机密】等级的卷宗或者情报。
同时也被情报，文书相关的工作人员称为“红函”。
其意为，一旦泄露，特事处就会对目标展开漫无尽头的追杀，唯有鲜血可以洗刷泄密的行为。
普通种子，会有这种程度保密级别吗？
玉藻心中瞬间闪过十万个精彩无比的想法。
让白纸变红的本人则不明所以地接过纸和钢笔，在右下角点了点：“所以把名字签在这里就行了吗？”
玉藻呆了好一会儿，才连忙开始小鸡啄米，
“嗯嗯！对的对的！”
上杉澈就签下名字。
等到玉藻再僵硬地往上面签上姓名后，上杉澈便能感受到一股转瞬即逝的微妙波动升起又消失。
虽然不知道这份保密协议的具体效果，但总感觉对自己的影响和限制不算大。
还有……从玉藻的反应来看，自己的个人情报似乎很重要？
上杉澈有点搞不懂。
之前，他不是都被源静水给一五一十地开盒了吗，这特事处的保密工作就是这样做的？
还是说，特事处要保护的另有其事……
搞不懂，搞不懂。
既然搞不懂，那就不去想了。
上杉澈看向颤颤巍巍地把保密协议收回去的玉藻，等待着她的下文。
能看见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安定下几次又差点跑出的关西腔——工作的时候，可不能随便说些同事听不懂的话。
特别是临时同事。
“上杉大哥你这次来的本职工作，其实就是和咱一同去把【目目连迷宫】给整个拔掉。”
玉藻指了指柳生炽，后者则朝他有些生硬地笑了一下。
“目目连的数量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再不祓除都要成怪谈和现象了，到时候才叫真的麻烦……当然，不止我们几个人。”
玉藻叹气，两只沾着泥土和血的小鞋鞋头相撞，
“之前咱们每次都因为人手不够，强者的数量也不够，所以在一半的时候大部分人精神都支撑不住了，不能将其彻底祓除。”
她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这次，就拜托上杉大哥你啦。”
柳生炽跟着她一起低头，只不过这低头都快变成鞠躬了。
“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上杉澈从善如流。
——目目连，就是一种依附在纸张或者木门上的眼珠类妖魔，在传说里的危害性并不是很大。
不过按照玉藻所言，大抵是有很多数量的目目连聚集在了一起，然后形成了一种未知的异变，甚至于形成“迷宫”了。
听上去就不太好解决。
但上杉澈却并不觉得麻烦。
虽然百目鬼目前已经在朝着史诗 的品质升级，可他又怎么可能嫌弃兜里的眼珠多了。
百目鬼在珍稀品质的时候，他想着让她升级成史诗就行，而等百目鬼真成史诗品质了，他又在不断为了史诗 而努力……
现如今，百目鬼的品质已经达到了以前的他所期望的史诗 ，是他三个妖魔化身之中品质最高的了。
“可人的欲望哪里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呢？”
已经开始期待【超史诗】品质的百目鬼化身，在被抽出来后会有多强的上杉澈在心中默默叹息。
人总是这样，有了一百，就想要一千；嘴上说着十万就躺平，可真有十万的时候心中的数字却不知变大了多少。
玉藻的声音传来：“报酬的话，我记得应该是一件水属性的材料吧。”
“海异光的一片鳞衣。”柳生炽指正道，“是很珍惜，也很难单纯用普通贡献换取的水属性超凡材料。”
“是这个。”上杉澈确认道。
于是玉藻就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一顿敲击：“还有，上杉大哥，刚刚隧道那事儿算是另外价格。
我刚刚已经如实把任务过程上报了，这部分咱这边会给你报销的，该有的报酬肯定不会少你的啦！”
上杉澈颔首：“多谢。”
“害，谢个啥子。”
玉藻耸肩，在关闭屏幕后把随手把手机往旁边一丢。
柳生炽熟练地用手指将其夹住，让手机在半空溜了一圈儿，没让它摔在地上。
“大家都是打工人，打工人帮助打工人嘞。”
她伸了个懒腰，在略作休憩后开始朝着上杉澈讲解一些有关于目目连迷宫的情报。
包括但不限于他们之前数次进入其中的经验，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进入之前所要准备的物品。
总之，玉藻讲解的十分详细且易懂，简直像是面对完全没有接触过妖魔的萌新宝宝那样。
近半小时后，玉藻的讲解声终于告一段落。
“所有的要点我已记下。”上杉澈这一次认真地朝少女微微躬身，“多谢了。”
不说别的，光是玉藻的这一份细致入微的严谨精神，就完全值得他的感谢。
要是特事处的文员人人都像玉藻这样敬业，像是今天隧道这种事不说能完全杜绝，但至少事故率下降个一半是没问题的。
玉藻则照例地表示无需感谢。
突然，柳生炽开口：“上杉君，要来柳生道场暂做休息吗？有个人房间住，同时也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上杉澈有些不解：“比特事处还安全？”
玉藻双手抱胸，嘁了一声：“沼津市特事处里的最强者，估计也就和上杉大哥你在伯仲之间。”
那确实不安全。
柳生炽便继续道：“我们道场里有师范代的存在，所以比这边的特事处要安全的多。”
“那就去吧。”
上杉澈立刻抬手，顺便从四尾狐幻化的形态变回了人身。
——他一听就明白，这道场师范代不是凡人。
要么是剑豪，要么就是鬼神级。
不会有第三种意外！
……
收容车的底盘很稳，几乎没什么摇晃。
所以在上杉澈眼睛迷糊的一睁一闭之间，沼津市柳生新阴流的道场就到了。
刚下车，见到那高耸的道场牌匾之时，隔着遥远距离的上杉澈就听见了从道场之中传出的，整齐划一的大喝声。
探头稍微往其中一看，就能看见正对着洞开大门的道场之中，有数十上百正握着竹剑的道服弟子正在练剑。
他挑挑眉：“柳生君，你们这道场人还挺多的嘛。”
柳生炽摇头：“谈不上……只不过是大部分的道场还在遵循‘法不可轻传’那一套，而师范代愿意把剑术和呼吸法教给大家而已。”
“呼吸法也这样教出去没关系吗？”
上杉澈有些惊讶——呼吸法这玩意重要程度，几乎可以等同于迈入超凡世界的入场券了。
就他一眼看去，这道场中的上百弟子虽然修行的都很粗浅，但毫无疑问每个人都是修行了呼吸法的。
似乎与日冕呼吸法的属性截然不同，是偏向于“水”属性的呼吸法。
但至少是和他最开始修行的日冕呼吸法的完整度在一个程度，乃至更高。
柳生炽点头，带着他们走了进去：“对于师范代而言，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这话让上杉澈对他口中的那位“师范代”真正产生了兴趣。
师范代，顾名思义就是“师范代理”，甚至算不上眼前这座道场的实际拥有着，只是在“师范”不在的情况下暂代管理而已。
可就是这样的师范代，却能擅作主张将柳生道场的呼吸法——至少是一部分呼吸法授予大众。
而大众所需要付出的呢？
上杉澈觉得并不算多。
至少，他在其中见到了不少面容稚嫩，身体也一般的初高中生，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
因为道场中的弟子都正处于训练之中，故而并没有什么人来和上杉澈一行人搭话。
柳生炽便在走的过程中随口道：“大家修行的是【阴流呼吸法】……上杉君你修行的是日冕呼吸法吧？”
上杉澈点头。
柳生炽能认出日冕呼吸法是应该的，这玩意在特事处之中可太普及了。
“阴流呼吸法差不多比日冕要高上一个层次，算是【秘境】级别的呼吸法，但道场之中的这部分是不完整的。”
接下来，柳生炽想要带着上杉澈去找师范代，可直到完全走遍了大，中，小三座道场，也完全没有发现后者的身影。
反倒是上杉澈觉得这边的修行环境挺不错的。
至少就他所见，道场之中的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地想要练剑修行，从而变强的。
上杉澈想着，看向身旁体内毫无内气的玉藻：“所以……那么好的环境，玉藻你为啥不练一手剑术防身？”
“哇！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久都没说话，文文静静的玉藻立刻炸毛了，她高举着双手咬牙切齿道：“因为没天赋啊你这家伙。”
玉藻用右手在胸前虚握，愤愤地吐字，
“你们这种天赋狗，哪里能体会咱的痛苦……什么阴阳术，剑术，呼吸法咱早就试了不下一百遍了，可就是怎么学了都没用啊！”
少女抓着头发猛摇头。
“算了，不和你们说了！”
玉藻没好气地吐出一口气，大步朝着另一条小路中走去，像是回了家那样熟悉。
她晃晃手机，声音从前边传来，
“咱累了，先去睡一觉，三个小时后见！”
上杉澈哦了一声，朝她说了声祝好睡眠。
——身为普通人的玉藻神经紧绷了这么久，其实早就该休息了。
等到少女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柳生炽才轻声开口：“上杉君，跟我来吧。”
“——师范代对你很感兴趣，想见你一面。”
柳生炽顿了一下，再问道：“可以吗？”
上杉澈明白这是他在征求自己的个人意见。
“当然没问题。”上杉澈扬起嘴角，“其实，我也对这位师范代阁下有些兴趣，还要麻烦柳生君了。”
“是我该麻烦上杉君你才对。”
柳生炽歉意地低了下头，接着领着上杉澈朝着他记忆之中师范代绝对会在的房间之中走去。
两分钟后，一间较为独立偏僻的静室前。
柳生炽先走上前，用手指敲了敲木门，又在得到了无声的回应后回到上杉澈身旁。
“上杉君，师范代就在其中。”
柳生炽推开两步，伸手做出“请”状，
“他老人家想要独自接见你，所以我就不跟进去了。”
上杉澈应了一声，直接拉开木门，走了进去。
静室内的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近乎于无。
墙壁上挂着一块上书着【心如水火】的牌匾。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老人，一竹剑而已。
老人身着素色简单的道服，扎着颀长的散辫，静静跪坐在牌匾的底下，膝上则放着与外边道场众弟子所用并无不同的竹剑。
雪白的胡须顺着微风摇曳。
老人面容硬朗，其上深邃粗砺的沟壑好似被他曾经历的具象化的风霜与苦难那样。
“师范代阁下，初次见面。”上杉澈脚步微顿，随后同样跪坐而下，“我是上杉澈。”
老人垂着眼，声音沙哑却异常有力：“小友无需恭敬，称呼我为西园寺即可……”
“那么，西园寺阁下。”
上杉澈直视着这个光是坐在面前，就已经让他的剑理不断震颤的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同在下单独见面，所为何事？”
——这位西园寺师范代，很强，强的让人心惊。
——可却不是那种来自于鬼神级强者的威压。
而是另一种，在剑道的本质上让上杉澈的剑理忍不住心悦诚服的强大。
也不知这位在技与理的道路上走了多远了……
“既然上杉小友开口，那么我也不客气了。”
师范代抬头，露出了那对笼罩在黑暗之中模糊不清的眼眸。
他单刀直入道：“小友，你听说过战国秘境吗？”
上杉澈在心底奇怪地咦了一声，表面上却面容平静地回道，
“不久前刚知道。”
“如此，我便直说了。”师范代吐出的每个字都清晰而有力，“那战国秘境，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其背后，是我们这座柳生道场，与来自战国时代的北条家的赌约。”
短短两句话中蕴含的信息量爆炸，让上杉澈面色微僵。
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下去。
但转瞬，上杉澈又意识到那个北条家居然已经出现在了现世势力的注视之下！
就是不知道北条家的现任当主，是什么年代的哪一位了。
师范代却无视了他的反应，继续说道：“柳生道场与北条家各自派出三人斗将，若是北条家输了，则在第二次浪潮来临之前不对现世动手。
若是柳生道场输了，则在北条家进攻现世之时不做掺和。”
上杉澈面无表情，明知故问道：“西园寺阁下同我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若只是不小心，我可以权当做没有听见。”
师范代笑了。
“小友，你自己心中不已经有了很清楚的答案了吗？”
老者开口：“小友你来出战，作为最后一人兜底。”
上杉澈同师范代无声对视。
许久，他不解地开口，
“为什么选我？”
比起他，应该还有更多，也更强的三星半强者可以选择。
想必眼前的这一位一定懂得这个道理。
“因为小友你一没复杂的世家背景，二则是想要的东西实在太过明确。”
师范代的话让上杉澈心中一凛。
接着，上杉澈听到老者继续说：“小友，我看过你迄今为止的战斗录像。”
“你的基础扎实，剑术完备，心境冷静，甚至还额外学了一些阴阳术，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近乎没有缺陷。”
师范代说到这里时顿了下，投来目光，朝着他幽幽道，
“可是，唯独缺了一门足够精妙的步法，不够灵活。”
“——小友，我说的对或不对？”
上杉澈张了张嘴，无言反驳。
——天然理心流之中的确有着不少步法，可这些步法大多都是用以适配特殊的剑法招式，使用起来也十分简单。
若说一门足以撑起门面，让他的综合实力再上一个台阶的步伐，的确是没有。
是以，上杉澈只能无奈叹息，
“西园寺阁下，你的确找对人了。”
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师范代一怔，忍不住夸赞道：“好气魄。”
哪怕有着所需之物的诱惑，可连犹豫纠结都没有就将自己的生命摆上擂台，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但眼前的年轻人却做到了。
能够办到这种事，除却眼红到极致赌徒之外……那就是毫无疑问的强者了。
师范代刚想要开口，就见到上杉澈先朝外看了眼，再说道：“西园寺阁下不选用柳生君作为人选之一，是因为担心吧。”
上杉澈摇头叹息：“真溺爱啊。”
“这居然也能被小友看出来吗？”
师范代失笑，苍老粗砺的面庞难得地泛起一抹笑意。
他毫不掩饰地大方承认：“谁叫我就只有柳生这一个继承人呢，他尚未得到足够的成长与磨砺，若是折损在这种地方就过于可惜了。”
不，其实原因不是这个吧。
上杉澈心如明镜，但却没再去戳穿。
以他与这位师范代的关系，话说到这份上就足够了。
再多言，就逾越了。
师范代收敛表情：“小友，这份作为报酬的步法，是经过我自身修行大改良之后的‘八重垣’。
这名字虽是原本的柳生新阴流奥义之一，可要与我教授予你的八重垣却没太大关系，所以无需担忧。”
“另外。”
师范代开口：“这门步法，我会在小友上台之前教授给你的。”
这下，轮到上杉澈愕然了。
他挠挠头：“西园寺阁下，你这么大方，不怕我学了之后偷偷溜走不去吗？”
“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师范代凝视着上杉澈的双眼，毫不犹豫地断言道：“因为，你早已对强敌和厮杀渴望的不得了了。”
……
正事交谈完，师范代便出了静室。
“西园寺阁下为何跟着我一起出来？”
“我可是柳生新阴流道场的师范代，平日里难道不需要教授学生弟子吗？”
如此理所当然的，回答了上杉澈的疑惑。
上杉澈寻思片刻，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
只不过这年头黑心道场太多，别说师范或者师范代了，能找出一个让关门弟子来教导大众的道场都算是十分有良知了。
跟在师范代的身后，上杉澈再一次地走过三座已经换了一批弟子的道场，轻声感慨道，
“道场，很繁荣啊。”
师范代却摇头：“虚假的繁荣，不提也罢。”
“若是在和平时期也就罢了。”
老者默默地凝视着那些中气十足，正喝喝哈嘿的弟子们：“但眼前大势已起，动乱将至，单纯地强身健体根本没太大意义。”
“——能够无惧死亡，一心追求强大的弟子实在太少了，他们遇到妖魔依旧不能做出有效的反抗，也无法对这个世界做出什么帮助。”
上杉澈摊手，
“而且无惧死亡这种东西又是强求不来的，第一次浪潮才过去多久，普通人总需要时间适应新的变化。”
“适应不了的下场，就会是死。”
师范代收回目光。
上杉澈跟在他的身后：“老爷子，你这话还真是残酷啊。”
师范代漠然回应：“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年事已高的老人在指点了两句众人后回头，同他对视：“浪潮来临，常世上浮，长达数百年的平稳时代已经宣告结束。
从现在开始，不适应新时代，不去迅速变强的下场就只有被浪潮所吞没，无论是意志还是生命……
这种世界里难道还有哪怕一丝的温情存在吗？”
“可西园寺阁下不是依旧把呼吸法广传开来了吗。”
上杉澈直直对着这道威严冷厉的目光，笑着点头，
“这就足够了。”
师范代沉默不语。
上杉澈却没再跟在他的身后，而是打了个哈欠：“好了……我也该稍微休息下了。”
他朝着微微侧过目光的师范代比了个大拇指：“老爷子你也要继续加油工作啊！”
说罢，上杉澈就转身离开，想要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躺一会儿。
顺便，再把小加给强化一下。
之前在深入隧道的时候，加贺清光的魂灵点数储备就已经破千，达到了1027点。
而强化效果【斩击专精】，只需要区区一千点而已。
因为将斩击专精强化成【斩击专家】之后，会与原本的突刺专家联动，让小加多出一个未知的新能力。
所以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这次强化应该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这个时间剪刀差，正好够上杉澈再美美地补个觉。
毕竟，在极限状况下面对那个鬼神大眼珠子施展出的无明剑，对心神的消耗十分之大。
“小加，要是你先醒了记得别乱跑。”
上杉澈将加贺清光从储物背包中取出，告诫了一声。
方才得见师范代，上杉澈自然不会将加贺清光佩在腰间。
——小加能牢牢吸引剑客目光早已是传统艺能，所以能少一事尽量就少一事。
“好，好的！”
虽然周遭不断传来挥剑声让加贺清光感到十分新奇，但既然主人发话了，它就会乖乖听话。
“乖小加，之后带你狠狠砍大家伙。”
给小加画了个不久后就会实现的大饼后，上杉澈远离朝气蓬勃的吵闹道场，随处找了处长椅躺下。
【是否选择消耗魂灵点数×1000，强化“斩击专精”？】
“是。”
意念一动，上杉澈便惬意地吹着风，在长椅上合起了眼。
……
“喂？喂？喂！上杉大哥该起床啦！”
上杉澈是被玉藻那极富特色的关西腔给叫醒的。
他餍足地睁眼，却没有先看近在咫尺的少女。
而是看向了已经完成了斩击专精的强化，正从刀鞘弹出刀刃，和他愉快自得地打着招呼的加贺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