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发现-《道起皇城》

  清晨,皇都,南郊...

  雾气未散,弥漫林木,以至于落下的晨光都氤氲散开,形成薄薄的光雾。

  光雾里已有木叶开始落下,掷地婆娑,踟蹰远去,发出痴痴声响。

  阙鹤坐在马车中,他如今只觉一句话说的很对:真金不怕火来炼,越炼也只能越能显出金子的夺目光辉。

  他忽然有点感激那宋沉,要不是宋沉,他也不会成长。

  如今,他看着御手席上的两位知己,这两位知己是在酒楼喝酒得来的,他们是于家人,可却因为懂自己、明白自己而心甘情愿成为自己和于家之前的桥梁。

  于家有什么能看得上他鹤府的?

  这完全是他的个人魅力,弥补了家族之间的差距。

  嗒嗒嗒...

  阙鹤神色阴沉,手指在窗沿上缓缓敲打。

  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一定英明无比。

  他喃喃道:“宋沉真是个蠢货,若他多留几天,本家主倒是难以动手了。如今他既离去,哼,待他下次归来,这鹤府便不是他说了算了。”

  御手席上,一名知己笑道:“鹤家的雏虎终于醒了。”

  “知我者,乐兄也...”阙鹤沉声道,“不错,我既清醒,我便是鹤府真正的主人,区区泥尘中的下贱之民,也该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他狠狠捏紧拳头,厉声道:“贱奴不知报恩,还欲欺主,要不是还用得上你,哼...”

  阙鹤才哼完,陡然感到身体失控。

  马车陡停,然后车厢往前翻去。

  他整个人“哎哟”着痛呼了声,往前骨碌碌滚去,脑壳“啪”一下撞在厢壁上。

  再接着,他忽的听到密密的促急脚步声从两旁飞速而来。

  他瞪大眼睛,心跳加快。

  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御手席方向传来清脆的响声。

  那是刀剑触碰之声!

  他吓得一个激灵,急忙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却见五个黑衣蒙面人正持刀与自己的两个知己守卫缠斗一处。

  阙鹤鼓起勇气大声道:“我乃阙氏鹤府家......”

  他话音未落,却见蒙面人中有一人看向了自己,那双眼睛嗜血,凶残。

  阙鹤吓得一哆嗦,什么家主不家主的全忘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缩了回去,把帘子重新拉好,然后蜷在角落不知所措。

  ......

  马车周边,两个守卫正是晋国死士,一个叫乐贵,一个叫乐权。

  两人乃是兄弟,之前在于家也是守卫,如今既然钓上了一条肥鱼,自然是他两人来对接,待到于家派来位修士联姻了那位鹤府大夫人后,他们则改为打下手,协助掌控鹤府,然后再利用鹤府为棋子,在未来的计划中发挥作用。

  一切都是这么顺利。

  除了现在。

  无论是乐贵还是乐权都不明白现在到底是谁在出手。

  锻帮精英帮众嘶哑着嗓子,吼道:“一看就是有钱的,抢!”

  乐贵冷笑一声,道:“原来是蟊贼。”

  锻帮精英往日里都是抡铁的,身强力壮,之前又是帮王雄川做黑事的,下手自然狠辣,故而每一下都是既力大势沉,又致命无比。

  刀在空气里呼啸着。

  嘭!

  马车木梁被砍断。

  乐权扫了眼断裂的木梁,忽道:“大哥,不是抢钱的,他们要杀人。”

  乐贵皱皱眉,一剑逼退两名黑衣人,厉声道:“哪条道上的,说清楚。”

  锻帮几人对视一眼,前面两个黑衣人摆出一副欲要说话的样子,而后面则有两人趁机悄悄冲了过去,在腰间一摸,分别摸出一把软剑。

  那软剑如蛇,扭曲摇晃,飞速往乐贵掠去。

  可下一刹,乐贵长剑一旋一挥,其上突然多了透明的气。

  软剑只如撞上了铁块儿,那俩偷袭的虎口发麻,纷纷失神,再回过神来却见一道人影如风扑来。

  “呃...”

  两人抱着脖子,倒下。

  另一边,乐权也不留手了,其神色里露出怒意,剑锋上边陡然涨出一分剑芒。

  刷!

  又一名锻帮精英倒地。

  剩下两名锻帮精英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人喃喃道:“气不离体,这是...人之气,你们...你们...”

  能采地之气者,修士也。

  能采人之气的,则可担任仙符卫,而在江湖上则是一等一的高手。

  乐家兄弟剑上显出剑芒,虽然很短,可却也是气的表现。

  乐权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大哥,咱们留个活口,拷问一下。”

  说罢,他踏步上前,忽然间,他看到一缕金光从空落下,那金光绕了弯,吹过他的手臂...

  那手臂整条掉了下来。

  剧痛陡然袭来,血液喷薄,乐权痛地几乎直接晕过去。

  而乐贵则看了个真切,直接惊道:“修士!!”

  下一刹,乐贵竟然毫不犹豫地闷哼一声,咬碎牙中毒药,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其头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起绿液,快速腐烂。

  传闻神魂藏在眉心,故而只要死亡时将头颅摧毁,便是混乱身魂,纵是修士也无法再搜得什么。

  乐权因痛,反应慢了半拍,可咬碎牙中藏着的毒药却并不困难。

  他恨恨地抬头,他要看一眼是哪个修士再死。

  但这一眼,他却看到了于呈。

  于呈正是他们的上头,也正是这次打算来鹤府联姻的那位大人。

  他刚刚还在想着敌人会不会是冲着呈大人来的,结果这就看到了于大人。

  于呈正站在薄薄的金雾里,从半空飘落。

  乐权不解道:“于大人,于呈大人,为什么......”

  于呈看向乐贵方向,沉声道:“因为他。”

  乐权越发不解,不仅不解,他大脑开始迷糊,他眼中只剩下于呈,他道:“你说是大哥是叛徒?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我与大哥自加入晋国死士营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为晋国赴死的准备,大哥绝不可能是叛徒。”

  他也不知为何,如同醉酒般,开始絮絮叨叨,开始将所有有关鹤府的计划说了出来。

  可说着说着,不知何时他眼前的于呈于大人却变得模糊起来。

  雾散了。

  金色阳光从空垂落。

  于呈大人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裹着灰色斗篷、身形微胖、相貌古怪、神色僵硬的男子。

  宋沉手掌微落,一缕清风从远而至,滑过这呆滞的死士脖颈。

  死士,死!

  宋沉静立在原地。

  他刚刚用的力量不过是“食髓鹤妖”的幻术。

  这幻术但凡有水便可使用,但幻化为谁却并非由自己决定。

  那日,炮灰营林哥等三人看到了荒阁上的食髓鹤妖,他们看到了美女,然后他们就昏了头地过去了。

  今日,晋国死士乐权看到了宋沉,他眼中的宋沉则变成了自己的上司,然后他就把自己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宋沉依然站在原地。

  他根本没想过于家会是晋国细作,更没想过自己这随便一捅居然能捅到这种大事。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

  宋沉眯了眯眼,忽道:“出来。”

  马车中,阙鹤跌跌撞撞地跑出。

  外面的话他都听到了,此时显得极度失魂落魄,也极度恐惧。

  宋沉俯瞰着他,道:“你也是大晋细作?”

  阙鹤急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我...”

  宋沉假作辨认之态,忽道:“你是阙深云的儿子?”

  阙鹤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是,是,我是。您一定是皇城观大人,或是守龙卫的大人吧?”

  宋沉露出缅怀之色,道:“我认识深云兄。”

  说完,他长叹一声,道:“然,此事你亦有参与,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细作。”

  阙鹤急忙磕头,疯狂磕头,连声道:“我不是细作,我不是细作...”

  宋沉叹道:“罢了罢了,深云兄与我有交情。”

  旋即,他抬手一甩,甩出两锭五十两的金元宝,以及一袋金豆子。

  金元宝,金豆子落在阙鹤面前。

  宋沉道:“阙鹤死了,去南方吧,找个县城。”

  阙鹤呆在原地。

  宋沉道:“别想着回去了,你回去,只会害鹤府上下全被灭门。

  你若是细作,大雍饶不了你,你若不是,晋国饶不了你。可明白?”

  阙鹤神经狂跳,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但,他还是想通了,道:“我...我明白...”

  宋沉又扫了眼锻帮剩下的两名精英,稍作示意。

  两人随他走远。

  宋城又给出两锭金元宝,道:“你们和他一起去吧,你们卷入的事太大了,这件事是我失算,到了新地方之后,想办法给我送一封信。”

  这些刀口上舔血的都是孤家寡人,也没什么牵挂,两人只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