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凤隐朱墙》

  烛火跳跃,舞影错落。

  台下,红裙如火,伴随灯花,绸带纷飞,藕臂舒展,指尖艳红的蔻丹划过道道红线,朵朵彼岸抽丝,炽烈如业火。

  “好漂亮……”

  岑兰湘的目光随着舞裙而动,身子不住往前。

  楚云笺看着下头的舞,回头看向主位的人。

  那女子一身红衣,杯中似乎不是酒,而是水一般,几杯下肚,面色不改。

  “两位贵客,此舞,如何啊?”

  “此舞只应天上有。”

  “那,贵客可想学吗?”

  她笑了笑,按住岑兰湘:“此舞精妙绝伦,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只是……”

  “哦?”

  “只是我如今身怀有孕,不宜习舞,还请舞姐姐见谅。”

  舞红绫一顿,上下打量她一遍,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你——嫁人了?”

  “是。”

  “……既然如此,也不好勉强,只是我们求方山只收有缘人,但若真有人能上的来,我们也不会太过妨碍。”

  这话,便是十足的傲气了。

  “舞姐姐果然非同一般。”

  方才在那边等秦慕宵和徐鹤飞回来,突然随风而来一股异香。

  那些人一个个四处乱撞,更有甚者还打了起来,就连岑兰湘也是糊涂了,朝着一棵树叫徐哥。

  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把他们打晕,后知后觉,想是这香对有内力的人作用小些,虽然她本事不高,但也不至于迅速中招。

  刚把他们都打倒,颈侧便是一凉,弯刀搁在颈侧,甜腻的香味席卷而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刚要闪避,便被封住了穴位。

  随后,便被带到了这里。

  舞红绫什么目的她不知道,也不见什么其他的强硬手段,只叫他们看这一舞。

  这一舞……她余光一闪,入目的正是岑兰湘略有呆滞的模样。

  是迷心之举,这家伙,究竟有什么目的!

  “楚姐姐……这舞好漂亮,我想学。”

  岑兰湘拉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舞红绫目光一闪,放下酒杯,身上铃铛一响,阵阵铃音靠近。

  “贵客姓楚?”

  “正是,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楚云笺心下警铃大作,莫名的心头一紧,对上她的视线,满脸淡然,甚至还有几分流露而出的疑惑。

  “舞姐姐可是有什么故人也姓楚?不如说说,看看妹妹可认识吗?”

  舞红绫笑起来,甩袖把案上的杯碟碗盏扫落,噼里啪啦一阵喧哗,然而歌舞依旧,旁边的岑兰湘还念叨着要学舞。

  她一转身,坐在案上,伸出手去,挑起她的下巴。

  “他啊……叫,楚连城,你可认识吗?”

  “楚连城?”

  是有点熟,确实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是二叔!

  不过……

  应该不是吧,再说,哪里就这么巧,什么都和她有关呢?

  “我确实知道一个人叫这个名字……是家中二叔,不过,他早已于三十年前去世,我不曾见过。”

  舞红绫神色突然变了,霎时间失去了力气一般,手撑住桌案,喃喃自语:“死了?怎么会死了……”

  “你不是在骗我?!”

  “也未必,毕竟这名字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舞姐姐不如说说,那人可有什么特征?多大年纪?”

  舞红绫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默不作声,半晌,又突然抬起头:“不错,祸害遗千年,他哪有那么容易死!”

  说着,她站起来拍了拍手,台下的女孩子们停住舞步。

  “去准备吃食,好生招待贵客!”

  “是。”

  女孩子们推了下去,岑兰湘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蔫蔫地玩着桌上的果子。

  “你说说,对你认识的楚连城,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他比我爹小四五岁……十七岁时中了进士,不久后,因心疾发作离世。”

  “心疾——那应该不是了,”她叹息一声:“也是,人海茫茫……”

  “他也是京城人?”

  舞红绫站起来,慢慢往前走,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不错,我算是他的童养媳,他进京赶考……我留在通平给他照顾爹娘,赶上灾情,那一对老不死的把我卖了,六百文,就毁了我的一辈子——我苦苦熬着,等着,终于,求了一个人给我带信,我求他,我求他救救我……而他,却来信称,叫我安守本分!”

  “天底下的男人——都该死。”

  “那你把我们抓来,还给她弄这种迷魂术,意欲何为?”

  直击心灵,舞红绫唇角勾起,转过来,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悲伤愤恨,有的是无法形容的癫狂:“这不好吗!看看你们的情郎究竟是什么样的!如果你们不漂亮了,不康健了,或者变成傻子了,会不会心如磐石呢?”

  “求方山处处机关,他们要是没有那个本事闯进来,死了,活着就不进来了?要是死了,临死会不会后悔,还是会念着你们呢?走了……你们就会和我一样,和我一样留在这里,解救未来无数受苦的女人们,这不好吗?!”

  “这多有趣……多有意思啊!”

  “哈哈哈哈!”

  这人已经疯魔了,此刻再说什么忤逆她的话怕是也只能激怒她。

  “哎……”

  她叹息一声,神色突然异样,脸色慢慢惨白。

  “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动了胎气……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瘫坐在垫子上,手捂着小腹。

  旁边的岑兰湘好像清醒了一下,朝她伸出手,又一脸迷茫。

  舞红绫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蹲下身子:“这……我知道了,是迷魂香!你把解药吃了,应该就好了!”

  她从腰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粉红色的小丸子。

  楚云笺满头大汗,拿过粒药,吞了下去。

  约摸一刻钟,脸色就缓和了许多。

  舞红绫放下心来,坐回主位:“要我说,给那些臭男人生孩子做什么!还要时时警醒,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的!”

  “可这是我的孩子……而且,他爹……还算不错吧。”

  “还算不错?那就是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不值得!”

  舞红绫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声音越发高昂。

  楚云笺默了默,片刻,笑起来。

  “你想听听我的事吗?”

  “好啊,我听听,天底下的男人是怎么祸害女人的!”

  她拿起桌上的茶水,却没有喝,茶叶浮浮沉沉,像是这些年的自己。

  幼时,不明白什么男女之情,只觉得严肃寡言的齐伯父天天被甘姨揪着耳朵骂。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看着他们吵架总是笑意盈盈。只想和他玩一天是一天。

  总角,母亲离开,她突然孤零零的……才明白,原来成王府居然是唯一值得信任的地方了。

  那样厉害的甘姨,齐伯父,淹没在了北境的风沙里,她和齐久臻成了沙漠里的两条鱼。

  那年花朝节,齐久臻踏月而来,云霞寺,将碧海琉璃钗戴在她发上。

  “等你及笄,我送你更好的——到时候,收下好吗?”

  那一刻,她只有泪流。

  “好啊!”

  “后来呢?”

  “他去了战场——而我,被人抢走。”

  “什么!那这孩子……”

  “这孩子,是个混账的,他待我也很好。”

  舞红绫的脑子一片混乱,似乎没搞懂这个奇怪的形势,干巴巴地说出一句话:“那,那也好——不对,那他怎么不来救你!”

  “他……”

  “姐姐,晚膳好了!”

  外头一声通报,打断了一场盛大的批判。

  “进来!”

  一群女孩子鱼贯而入,奉上吃食。

  山中飞禽走兽,果木鱼蔬,应有尽有。

  “哇——吃!”

  岑兰湘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她扫视了一番,又把筷子放了下来。

  “怎么了?”

  “我有些反胃。”

  “哦,让人给你弄点梅子来。”

  “不必了。”

  “嗯?”

  舞红绫一愣,听到那个略有些陌生的女声,扫视一圈,那一大群女孩子里,走出一个人来。

  他挺直身子,比起别人来高了一个头多,漂亮的脸上带着笑,可眉眼间全是冰冷的煞气。

  “如你所愿——我的老婆孩子,我来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