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章 世子?小叔!-《美人蛊》

  待傅云衍回到侯府时,天色已然有了些亮光。

  他第一次没有在乎所谓的身份,闯入了祝玉娆的房间。

  撩开帘子的那一刻,傅云衍的呼吸冰凉,血腥气随冷风灌入祝玉娆的房间。

  他的鞋在地板上踩出重重的声响,直到他一把拉开了床边的帷幔,看到了一张恬静的睡颜。

  但声音引得美人眼皮颤抖,傅云衍呆愣了下,在美人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却猛地放下了手中的帷幔。

  帷幔落下,却带着帷幔之中的香气吹在了他的鼻翼,沁入他的鼻腔。

  “世子?”

  美人被惊醒,轻轻咳嗽了声,黑暗中,傅云衍控制不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他的眼前恍惚出现几年前,美人于帷幔中褪下衣衫,用着颤抖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唤他。

  “世子,奴,做好准备了……”

  那时的她走投无路,也并未与兄长定情。

  可那时的他……

  哪怕心跳如鼓,想到自己的兄长,最终却冷下脸来。

  “穿上你的衣服!”

  “你这样,让我觉得恶心!”

  可是,他说完就后悔了。

  他亲手把她推到了兄长的身边,从此压抑着心中所有思绪,远离金陵。

  后来她为那天的事情道过歉的。

  她和他说……

  “谢谢世子那日将我骂醒,若非如此,我也不能明白,我真心喜欢的是谁,一步行差踏错,会让我错失真正心悦之人。”

  “也多谢世子不计前嫌,可以成全我和云霆。”

  她笑得灿烂,在远处河边捞鱼的兄长不时撇一眼,看到她笑时,也高兴地笑起来。

  唯有他,指头被他捏得泛白,强行抬起嘴角,却笑不像是笑,丑陋不堪。

  她与他越幸福,他却越觉得刺眼和痛苦。

  甚至他们成婚那年,兄长为他寄了封信,要他这个“红娘”务必归家参加婚礼。

  他捏着那信封良久,忍了许久。

  却还是忍不住将信撕了个粉碎。

  他拒绝一切关于他们二人的消息,可午夜梦回,又忍不住在书房画下她的画像。

  忍不住摸着那玉环上的珍珠。

  那一刻,他何尝不明白,他明明早已喜欢上了她。

  而目睹她和兄长的爱恋,更促使这份喜欢,成为了爱而不得,他不甘,更痛苦。

  他原本真的以为,自己能抗住这段煎熬。

  甚至在兄长去世之前,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梦到过她了。

  但……

  兄长去世了。

  知道兄长死讯的那一刻,情绪崩溃的傅云衍在极端的条件下,居然,闪过了一丝期望和庆幸。

  他甚至都不敢面对这低劣的期望和庆幸!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傅云衍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他求公正,重情重义,却也偏执。

  所以,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开始恨祝玉娆让自己变得如此下作。

  他开始臆测,臆测她害了兄长。

  爱意与恨意从来都是在不甘和怨恨中疯涨。

  根本不能随着时间变得浅淡。

  因而,傅云衍在灵堂外听到那些话时,才会因为极端又复杂的情绪,捡起来了地上的长剑。

  却也在她撞上剑时,被击溃了心防。

  从那一刻起。

  他的心早已脱离了他自己的控制,开始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世子?”

  美人坐起身,支起身子拉开了帷幔。

  昏暗的室内,只着单衣的美人过分貌美,像是揭开他内心的最后一阵风,一滴雨,甚至是……

  她不需要做任何事。

  他的脑海便已惊涛骇浪。

  “你回来了!”

  祝玉娆看到傅云衍的那一刻,眼中迸发的欢喜,如同惊雷炸响了傅云衍的理智,将他拉回了现实。

  傅云衍的嘴唇有些颤抖,他猛地抓住了祝玉娆的手腕。

  “你刚刚去哪了!”

  他红着一双眼睛,弯着腰强势地盯着她。

  他企图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找到些许破绽,找到他所猜测的真相。

  “嘶,疼……”

  祝玉娆吸了口,一双如同小鹿般漂亮的眸子便泪眼婆娑了。

  她轻轻柔柔地问他,“怎么了?世子,你受伤了?为什么这么多的血……”

  傅云衍想移开视线,不想和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对视。

  可……

  他控制不住。

  所以他猛地提高声调,“祝玉娆!你刚刚到底去哪了!”

  “这是你的吗!”

  “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说着,他将手中已然浸透了汗水的珍珠吊坠硬塞到祝玉娆的视线里。

  “你为何要杀杜允明!你和他有仇吗?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兄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为何会武功!”

  逼问时,他又想起弓手射向黑衣人的弓箭,不由心急如焚,便拉过她来,检查她的后背。

  “你拉了弓箭,受了伤……”

  却不想,他用的力气大了些,祝玉娆的单衣宽大,直接从肩头滑了下去。

  如玉洁白的小巧肩头和漂亮脊背,以及那系着红色肚兜的纤细腰肢,就这么出现在傅云衍的眼前。

  可是她的背上除了当时剑刺穿的伤口,再无其他伤痕。

  傅云衍愣住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伸出手想仔细检查,可在触碰她的前一刻,却听到了她惊慌地喊着。

  “世子,世子别……”

  “小叔!”

  这两个字好似天外陨石般将傅云衍击碎了。

  这还是祝玉娆第一次喊他小叔。

  他的身体僵住,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他被刺激的一下甩开了祝玉娆的手,大步向后退了好几下,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在做什么!

  小叔……

  对啊,这是他的嫂子,他的兄长,才过世!

  他红了眼,抓紧了手里的珍珠吊坠,“我,我……”

  祝玉娆颤抖着身子收拢好衣衫,眼泪止不住的掉。

  “小叔,我受伤这么重,不可能出门的,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可是……”

  “可是你也不该如此对我。”

  祝玉娆委屈地咬着唇,却控制不住嘴唇的颤抖。

  “还有,你刚刚的那个珍珠吊坠……”

  她吸了口气,才从枕头下拿出来一个锦盒,“我确实有一个。”

  她打开锦盒,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珍珠吊坠。

  傅云衍愣住了,手脚都变得无措起来,说的话更是又急又慌。

  “对不住,对不住,嫂嫂……”

  “是我的错。”

  “你好好养伤!”

  说完这几句,他近乎是落荒而逃。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祝玉娆颤抖的嘴唇渐渐勾起。

  她笑了。

  珍珠吊坠嘛……

  同样的款式,她有的是。

  “嘶。”

  可疼也是真的疼。

  黑衣人是她没错。

  被射中掉下悬崖后,祝玉娆便被云七接住了,她早先便穿了藤甲,这弓箭卡在了间隙,根本没有伤到她。

  但力道太大,还是砸地背脊一片青紫。

  之后一路坐船,在船上涂了些珍珠粉,盖住了背脊的青紫。

  加上如今天色昏暗,傅云衍指定是看不清的。

  现在糊弄过去了,祝玉娆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云七。”

  云七从房梁跳下来,手里握着伤药。

  祝玉娆自然而然地褪下衣衫,露出伤口,“这傅云衍,力气真大。”

  云七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上药。

  “你说,他接下来会如何?”

  云七并没有回应,因为他是个哑巴。

  祝玉娆笑起来,“我真喜欢折磨他啊,看着他这么痛苦,我好开心。”

  “可是这些痛苦不及我的万分之一呢~”

  她拉长尾音,像是在和云七撒娇。

  “今日我拉弓的时候,其实,真的很想杀了他。”

  祝玉娆笑意褪去。

  杀意和恨意爬满了她的双眸。

  黑暗之中,杜允明的尸体倒下,在她锁定傅云衍的那几秒里,她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可是……”

  “为了让他们也尝尝我的痛苦,我就只能忍下了。”

  祝玉娆咬着牙,笑得邪异,“云七,傅云衍会因为梁松痛苦吗?”

  “会的吧?”

  “他不是自诩公正,自诩心怀天下百姓吗?”

  “那便让他亲自看看,他的亲人,都做了什么吧。”

  云七的手收回,伤药已经涂好了。

  云七用的力气很轻,在接触祝玉娆的皮肤时,极力地在控制力道。

  祝玉娆转过身子,没有把衣服穿好,而是笑着手指挑起云七的下巴。

  “你个傻子,怎么给我上药都跪在地上呢?”

  “若是傅云衍,他是要坐在我床上的。”

  “我好看吗?”

  云七的耳朵通红,轻轻地点头。

  他那强烈的爱意透过面具,透过他那双眼睛投射在了祝玉娆的身上。

  但他从不越界。

  跪在她的面前,这才是奴隶和主人应有的距离和高度。

  祝玉娆无奈,“你说说你,一个闷葫芦,也不会说话,我怎么每次都喜欢逗你。”

  她当然知道云七爱她,这张脸,这幅身子,世上的哪个男人不爱呢?

  想到这里,她没了挑逗的心思。

  男人……

  都怪让人恶心的。

  “那两个白痴应该已经回来了,告诉他们准备好接下来的事,不要出现纰漏。”

  云七点头,随即才站起身子,上了房梁,从天窗出去了。

  祝玉娆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和手腕,便嫌弃地丢在地上。

  胸口的伤还要再养好些日子才能好。

  傅云衍回来之后,她这身上,就别想有安生的时候了。

  不过,她可并不觉得,一个相同的坠子就能让傅云衍打消怀疑。

  世子小叔,可千万,别让她失望呀~

  另一边的傅云衍几乎是狂奔回了自己的院子。

  之后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水池,破碎的冰被崩起来,带着冰凉的水花打在了傅云衍的脸上。

  厢房听到声响的藩山一瞬睁开眼睛。

  他急忙坐起身,拿起床边的拐杖便推开了床边的窗户。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傅云衍自虐般大冬天在水池里泡着。

  藩山愣了下,赶紧把窗户关上,披了个狐裘便支着拐杖出门了。

  “云衍,你做什么呢?”

  “快上来,天太冷了!”

  傅云衍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冰凉的池水让他渐渐回归冷静。

  夜间发生的所有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最终定格在梁松被射杀,黑衣女人摔下悬崖,祝玉娆手中锦盒的珍珠吊坠,三个画面上。

  “到底怎么了?”

  藩山也是真着急,不顾自己的腿,想蹲下来靠近傅云衍,因为太疼,直接趴在了地上。

  傅云衍深吸了口气,偏过头看到着急的藩山,眼睛却红了。

  两个人对视之间,藩山直以为傅云衍想不开了呢。

  “天太冷了,我们回去再说。”

  说完,傅云衍自己深深打了个寒颤。

  听到这句话,藩山被气笑了。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冷呢!”

  他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傅云衍顿了顿,看了看他的腿,再看看他的手。

  这眼神意味过于明显,给藩山看得要翻白眼了。

  但……

  傅云衍还是伸出手,握住了藩山的手。

  握紧的那一刻,傅云衍浮躁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依靠。

  但让藩山拉上去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直接用轻功飞了出来,也带出了大片的水。

  藩山骂起来,“哎呀!傅云衍!你溅了我一身水!”

  “你什么人啊!”

  “呸呸呸!你故意的吧!还溅到我嘴里了!”

  傅云衍落在不远处,也没有回头,嘴角却翘了起来,“那你自己洗洗吧。”

  “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等会儿再见。”

  院墙边,一只乌鸦微微展开了翅膀,歪了歪脑袋。

  藩山撇到了乌鸦,气急败坏。

  “你看什么?笑话我呐?”

  他幼稚地伸出手,远远地用手指弹飞了手上的水珠。

  “嘎嘎!”

  乌鸦叫了两声,展翅飞走了。

  藩山得意地歪了下嘴角,“哼,小乌鸦。”

  但下一刻,他又破防了。

  “傅云衍!你倒是拉我起来啊!我起不来!”

  走到门口的傅云衍一顿,到底转过身,“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