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敢吃毒药吗?-《引朱鸾》

  月棠道:“你发现了什么?”

  “除了你留在火盆里的祭文,还有杜家极力掩饰真相的决心。何家事发之后,杜家一直在想尽办法掩盖真相。

  “最初听到何家之事时我只是防着杜明焕瞒着我干贪赃枉法之事,谁知一路追踪下来,就跟到了飞云寺。

  “这几年我在杜家外头日夜设了暗哨,杜明焕的底细不说全部了解,也有八九成。

  “他没有实力完成整个围杀的布局,更不必说完成之后,还能够不动声色地隐藏到现在。

  “所以我肯定他背后另有主谋。但我的人盯了他几年,甚至不曾发现他背后的势力,足见他们防范之严密。也是抱着深入虎穴的目的,我才来了今日这趟。”

  说到这里他瞅了瞅月棠神色,又清了下嗓子:“当然,你肯定也已经料定此事不是杜家的主意,这才会隐姓埋名到如今。”

  大家家世相似,像他们这种生来就得面对人世间各种尔虞我诈的子弟来说,月棠的思路他能够理解。

  只有让世人继续以为永嘉郡主早就死去,连凶手也认为阴谋得逞,她才能在仇人眼皮底下占得先机。

  月棠静默地望着门口,然后道:“杜家可知道‘王嬛’?”

  “自然不知。”晏北道,“你行动那般隐秘,我猜他除了发现何家的事另有真凶,其余什么都不知道。而我若不是认出了你的字迹,也是不会把你联想到端王府。”

  月棠“认出字迹”这一句上稍作思索,转而点点头。

  晏北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声问道:“你如今相信我了么?”

  月棠扭头看他一眼,又看回门外这侯府的院落。

  早前对靖阳王府的提防,本来就没有实质的根据,不过是基于立场将晏北自动划入杜家阵营。

  如今阿篱让他救了回来,还养得这样好,自不能再说三年前的阴谋与他有必然关系。

  但她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看着菊花丛旁,兰琴正温柔地带领着阿篱玩耍。

  兰琴眼中表露出来的珍惜,不会比月棠自己少多少。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已然到了嫁娶年岁的她,此时也应该有了夫婿,自己的孩子。

  眼下身边这些人,人生所有的希望都系在月棠身上。

  倘若月棠再出点差错,那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

  沉默片刻,她收回目光:“说起来,我还要跟你陪个不是,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晏北对此不以为然。

  若说到当年,大家各有所图,谁都不单纯。

  照她对何张两家下手报复的手段,还有她眼下藏在袖子里的刀子,她断断不是会觉得有这个必要向他陪不是的人。

  如此只能说明还是把他当成了外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当初她已亲笔写下了和离书,便说明已经打定主意分道扬镳。

  不管她是王嬛还是永嘉,自己被下堂了就是事实。

  想到这里晏北脸色又阴了阴。

  他已入京三年,昔日先帝曾经允诺了永嘉郡主招婿生子,立其长子为端王府世孙的事,他早就听到耳朵起茧子了。

  阿篱是她给端王府生的继承人,那就说明当初她看中自己的身子,反复跟自己提亲,不过就是图跟他生个孩子!

  而既然她要的只是孩子,那她就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舍弃自己的。

  毕竟先帝又没说过不许她带夫婿王府!

  而既然那时王府对外宣告的是永嘉招婿生子,那他晏北岂不是连正经夫婿都不是,仅仅只是个赘婿而已?

  合着她这句“对不起”,是要应在赘婿二字上的?

  月棠看他脸色难看,知道他寻思明白了,便又笑笑,捏着一颗药丸在指尖摩挲:“老生气不好。”

  “迟早被你气死。”

  晏北翻白眼。

  月棠笑意更深,忽然问他道:“你知道华家吗?”

  晏北倏然顿住。“华家人跟你在一起?”

  华家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已经让人寻了华家人三年!

  月棠道:“华家有种祖传的毒药,叫蚀骨散,根据剂量不同,会有不同时长的功效。

  “我手上这一颗,服下后三个月内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害处。但三个月一到,便会噬骨蚀筋,让人浑身血脉尽断而亡。”

  说到这里,月棠把药投入他的茶杯,“你已知道接下来我要对付杜家。

  “三个月时间理应差不多了。

  “如果你方才所言尽皆属实,那么便服下这杯茶,保我三个月平安如何?

  “等我把杜家背后之人摸查清楚,自然会给你解药。”

  绿豆大的药丸遇水即化,很快一杯碧茶转成了绯色的汤。

  晏北目光移到了月棠脸上。

  华家的药是独门绝技。

  抛开一切前尘往事的纠葛,晏北只要服下了这杯茶,为了求得解药,接下来就自然得想尽办法保她周全。

  就算是不出手相助,也绝没有在她给出解药之前,把她身份吐露出去,以及暗地里与她作对的道理。

  一颗三个月为限的毒药,既能够解除靖阳王府作为杜家靠山带来的隐患,同时又为自己谋得平安的保障,这一手不可谓不绝!

  而晏北又如何拒绝?

  他若拒绝,诚意便荡然无存。

  先前说的那所有话也都是放屁。

  在她眼里,自己也就彻头彻尾成了个骗子。

  他要真敢,恐怕杜家灭了之后,下一个就是他晏北了!

  但如此清醒而又手段凌厉的女人,晏北着实是第一次遇见。

  他笑了起来。

  然后端起这杯茶,一饮而尽。

  茶汤的绯色爬上他的脸颊,他亮出杯底:“如何?”

  月棠眸光微闪,良久后望着他笑了一笑:

  “承让。”

  秋光之下她笑魇如花,令晏北恍然失神。

  “你不恼么?”月棠问。

  晏北挥开袍袖:“面对生存安危,本该如此决断。我若是你,怕是还要更蛮横!”

  月棠笑意渐深,不言语了。

  她在皇权庇佑下长大,朝堂诡谲比谁都清楚。

  靖阳王府与杜家仍有利益纠葛,除非晏家彻底与杜家做出割离,否则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变数。

  她曾经相识相敬的那个人是程七,不是重权在握的靖阳王。

  若非是绝对有把握,比较起对他人的一面之辞尽信不疑,她更相信安危把握在自己手上会更稳妥。

  不过晏北如此果断大气,却也令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