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殿下不礼佛,怎么夜夜爬我窗(5)-《病娇男主搞强制?她嫌弃,让我来》

  燕濯绪拎着食盒回屋。

  晨光寂寥。

  他坐在桌案前,不动如石。

  垂在膝上的手,却指腹缓慢地捻着那串深色的菩提念珠。

  一百零八颗,挨次从他冰凉指尖下渡过。

  循环往复,无有尽时。

  “大师恩德,感念于心。”

  “我会一辈子记得的。”

  一辈子?

  诳语妄言。

  今日便要下山,何来的一辈子?

  更何况,还未下山。

  便不知感恩,谢错了人。

  燕濯绪指骨用劲,佛珠相撞,发出沉闷的磕碰声。

  窗棂漏进来的阳光,在他垂落的眼睫处,投下一片沉寂阴影,掩去所有神情。

  嗡——

  古寺钟声荡开,压过层层松涛,撞入禅房。

  前殿听经时辰已至。

  燕濯绪目光垂落,触到面前的汤碗。

  桂花赤豆汤早已冷却。

  他一勺未动,抿紧薄唇,连下颌线都微微收紧。

  起身去往前殿。

  寺院小路寂静,燕濯绪拐过几个弯,看到不远处栽着的桂花树,眸光微顿。

  他脚步一转,朝另一条道走去。

  ……

  今日讲课的是了无方丈。

  燕濯绪坐在蒲团上,听着方丈不疾不徐的声音,鼻尖翕动,捕捉到一阵极浅淡的桂花香气。

  微微侧目,看到供桌上摆放的桂花香插。

  线香缭绕,钻人肺腑。

  燕濯绪眉心攀上点点烦躁。

  经文难以入心,他轻捻佛珠,目光一瞥,却看到窗外框着的桂花树。

  忽地一愣。

  寺中,原来有这么多桂花么?

  从前他从未注意。

  “空尘,你来说,何为缘起性空。”了无方丈的声音温和清晰,古磬似的,穿透思绪。

  燕濯绪愕然回神。

  薄唇抿紧。

  不妙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那个沈知意,走神了。

  他眉骨压下,神色也冷了几分。

  捻动佛珠,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譬如窗外此花。”

  他指着那棵桂花树。

  “此花因阳光、雨水而开,也因昨日大雨而落,生生灭灭,一切不过如梦幻泡影,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万事万物,皆当如此。”

  “故,不必执着,因为一切皆空。”

  方丈点头。

  “正是如此。”

  “若我们因此花开而喜,因此花败而惜,实则是陷入我执,殊不知万法皆空,其实此花,从未开,也从未败。”

  “破除迷障,方可超脱自在。”

  燕濯绪心中似有惊雷打过。

  是啊。

  她今日便要下山。

  缘分已尽。

  来则来,去则去。

  何必执着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是他迷妄了。

  燕濯绪一瞬间放下。

  这时,小沙弥从殿外奔进来,道:“不好啦!下山的路,堵啦!”

  咔啪——!

  佛珠,断了。

  *

  沈知意在禅房中梳妆,听完沉璧的话,惊讶转身。

  “你说什么?”

  “空尘大师早课的时候,不小心捻断佛珠,自请罚写经文百遍?”

  沉璧点头。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大师这样不为所动的人,怎会听到下山的路堵了,就如此失态。”

  “要说他是因为小姐您,那为何,又不肯喝那桂花赤豆汤呢?”

  沈知意挑眉,眼中顿时染上兴味。

  “他没喝?”

  沉璧奇道:“奴婢问过小师父了,听说端出来的时候,汤碗还是满的,大师连勺子都没碰呢。”

  沈知意盖上脂粉盒子,唇角漾起浅笑。

  “这倒是意外之喜。”

  “喜?”沉璧不解,“他不喝小姐的汤,怎么还是喜事呢?”

  沈知意支肘靠在桌台上,懒洋洋回眸,笑道:“佛曰,众生平等,他收下我的汤,却又不肯喝,可见是心境变化,待我已然不同。”

  “他对我,有了分别心。”

  “这还不是喜事吗?”

  她笑意愈深,眼波顾盼流转,竟使满室生辉。

  沉璧看呆了一瞬。

  回过神来后,又惊又喜,“小姐,如此说来,咱们得乘胜追击才行!”

  沈知意眸光微闪,点点桌子。

  “你去,把我准备的灯油拿来。”

  既然他对她有了分别心,那她也要让他知道,在她这里……

  空尘大师,终究与旁人不同。

  ……

  暮色漫开,檐下灯盏初明。

  禅房内。

  燕濯绪手执墨笔,在宣纸上蜿蜒游走。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笃笃笃——

  “空尘大师,您在吗?”

  清柔女声撞碎心念。

  笔墨顿止。

  “大师,若未歇下,可否开门一叙?我有话要对大师说。”

  燕濯绪视线垂落。

  窗外卷起一阵风,将桌边抄好的经文撩动翻卷。

  他的手僵在半空,久久未动。

  啪嗒——

  墨点坠落。

  在纸上晕出一圈黑色湿痕,涟漪般荡漾开来。

  好似晨间的佛珠,崩散坠地。

  燕濯绪盯着那团墨迹,目光沉静,看不出波澜。

  片刻,他搁下笔。

  拿过镇纸,盖住那片湿痕。

  “进。”

  声音平直无波。

  沈知意推开门,裙角迈入门槛。

  燕濯绪视线落在她脚边,又看到那簇淡金桂蕊,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又有何事。”

  沈知意走过来,将灯油放到桌上,眉眼弯弯道:“本想在离寺前,再把这个灯油送给大师的。”

  “可没想到,雨水冲垮山石,竟是无法下山。”

  “天意如此。”

  “我就只好把这灯油,先拿过来了。”

  “希望大师用得上。”

  她打开白瓷油壶,上好的苏合香缭绕扩散。

  是他惯常使用的香型。

  “怎么不用桂花了?”他声音很淡,落在空寂的禅房中,莫名有些诘问的味道。

  沈知意怔了瞬,笑道:“桂花常见,送大师的,自然要独一无二。”

  燕濯绪撩起眼皮,看向不远处的长明灯。

  也许是风起。

  所以火苗晃动数下,仍未平静。

  沈知意又道:“今日我路过大殿,听到你们讲解经文,觉得甚是有趣。”

  “这山路堵了,或许是佛祖都觉得,我与大师有缘。”

  “想让我在寺中多留些时日呢。”

  灯焰噼啪爆了声。

  燕濯绪目光落回她脸上,室内的昏暗在她眉眼间投下浅浅阴影。

  却遮不住她半点光彩。

  他轻掀薄唇,声音不高,却冷而清晰,像冰片划开温吞水面,“你既知我不喜人近身,为何一再试探,费心接近?”

  “沈施主,所求为何。”

  沈知意脸上笑意霎时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