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残躯负印-《从青楼萌妹到乞儿国风主》

  洞窟内死寂得骇人,唯有熔岩口深处传来的沉闷鼓胀声,以及碎石簌簌落下的声响,如同大地垂死的喘息。硫磺与焦糊的恶臭浓得化不开,混杂着新鲜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吸入,都带着灼烧的痛楚。

  毛草灵仰躺在滚烫的地面上,身下的岩石烙铁般炙烤着她的脊背。视野边缘发黑,如同浓墨晕染,每一次眨眼,那黑暗都试图吞噬更多。浑身骨头散了架,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过、揉碎,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出撕裂般的剧痛。额角的伤口像被烧红的铁钎抵着,温热的鲜血蜿蜒而下,滑过冰冷的耳廓,滴落在颈侧,带来一丝黏腻的清醒。

  赵德全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身边,涕泪混着血污糊了满脸,声音抖得不成调:“娘娘!娘娘您撑住!奴才…奴才这就背您出去!”他伸出手,却又怕触碰会加剧她的伤痛,那布满老茧的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邪…物……”毛草灵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带着喉咙深处涌上的腥甜。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死死钉在爆炸中心——那个巨大的焦黑深坑里,一团暗红色的、如同活物心脏般缓缓蠕动收缩的粘稠物质,正被无数细密流转的紫色符文死死锁住。符文的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那邪物残渣不甘的鼓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与扭曲的不祥波动。那是血髓晶最后的疯狂,被凤钗之力强行封印的诅咒核心。

  赵德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那东西散发出的气息,比蓝衣人更阴冷,比熔岩更暴戾,仅仅是看着,灵魂深处就泛起本能的恐惧和恶心。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咕咚”一声。

  “带…走…”毛草灵再次吐出两个字,眼神决绝如冰。这东西绝不能留在此地。它是线索,是毒瘤,也是鹞王必然追寻的目标!

  “是…是!娘娘!”赵德全猛地一咬牙,脸上横肉抽搐,显出几分豁出去的狰狞。他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完好的靛蓝色外袍,布料粗糙厚实。他不敢再看那团邪物,几乎是闭着眼,手脚并用爬到深坑边缘。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硫磺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腥甜,熏得他几欲作呕。他颤抖着双手,将衣袍尽量摊开,小心翼翼地、用袍角去拨动那团被符文包裹的残渣。

  嗤——!

  衣袍一角刚触碰到符文边缘,瞬间焦黑卷曲,冒起一股带着恶臭的青烟!赵德全惊得差点将袍子甩出去,那灼烫感仿佛直接烙在灵魂上。他强忍着恐惧和灼痛,屏住呼吸,动作笨拙却异常小心,终于将那团散发着不祥高温的封印物拨进了衣袍中心。他不敢打包,只能胡乱地将袍子四角提起,勉强拢成一个包袱的形状。隔着厚厚的布料,那东西的蠕动感依旧清晰传来,像一颗在缓慢搏动的、滚烫的、来自地狱的心脏,沉重得几乎提不动。

  “陈五…”毛草灵的目光转向不远处昏迷的护卫。陈五的左腿自膝盖以下一片焦黑碳化,边缘处皮肤干瘪灰败,如同枯死的树皮,正诡异地渗出暗紫色的粘液,散发出与蓝衣人伤口相同的恶臭。他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赵德全提着那沉重的“包袱”,踉跄着挪到陈五身边。他探了探陈五的鼻息,又看了看那恐怖的伤腿,脸上肌肉痛苦地扭曲。他抬头看向毛草灵,嘴唇哆嗦着:“娘娘…陈五他…腿…邪气入体…怕是…”

  毛草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一片冰封的决然。“背…他…”声音斩钉截铁。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还能喘气的部下。陈五的伤是邪力侵蚀,带回宫,或许尚有一线渺茫生机。

  赵德全不再犹豫。他将那沉重的邪物包袱死死系在自己腰间,勒得几乎喘不过气。然后弯下腰,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陈五扛到自己背上。陈五的身体软绵绵的,那条焦黑的残腿随着动作无力地晃荡。赵德全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双腿打着颤,艰难地站了起来,身形佝偻得像背负着整座大山。

  他一步一挪地回到毛草灵身边,喘息粗重如拉风箱。“娘娘…奴才…扶您…”

  毛草灵没有拒绝。她伸出未握凤钗的左手,冰凉的手指搭在赵德全同样汗湿冰凉的胳膊上。赵德全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她从滚烫的地面上搀扶起来。毛草灵双腿虚软,刚一站立,眼前便是天旋地转的黑暗,喉头腥甜上涌,被她死死压了下去。她靠住赵德全,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右手紧握着那支沉寂的白玉凤钗,钗身冰凉,是她此刻唯一能汲取力量的支点。

  “走…”她的声音嘶哑。

  赵德全背着陈五,腰悬邪物,臂弯里还搀扶着摇摇欲坠的主子,每一步踏出都沉重无比,在布满碎石和岩浆流淌痕迹的地面上留下深深浅浅、踉跄的脚印。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滚落,滴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连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毛草灵强迫自己迈开腿,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她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洞窟那高耸、布满巨大裂缝的穹顶。那里,一片深沉的阴影之中,两点幽紫的、针尖般冰冷的光点,如同嵌在黑暗里的毒蛇之眼,无声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每一步艰难的挪动。

  鹞鹰。

  它还在。

  它在看。

  看他们如何挣扎,看他们带走那封印的邪物残渣,看她如何狼狈不堪。

  那目光没有情绪,却比熔岩更灼人,比寒风更刺骨。一种无形的、粘稠的恶意如同蛛网般笼罩下来,缠绕着毛草灵的神经。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在她紧握凤钗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不能倒下!毛草灵狠狠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下唇,剧痛换来一丝清明。她强迫自己挺直几乎要折断的脊背,哪怕只是虚张声势,也要在这双窥视的眼睛面前,维持住最后一丝属于大雍太后的尊严。

  “咕…”

  极其轻微的一声,带着金属刮擦般的质感,再次从穹顶传来,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赵德全浑身一颤,惊恐地抬头望去,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毛草灵的心沉了下去。它在催促?在嘲讽?还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归路漫长而绝望。来时匆匆穿过的曲折甬道,此刻在重伤和重负之下,变成了没有尽头的折磨。熔岩口的红光在身后逐渐微弱,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气越来越稀薄浑浊,带着尘土和血腥的味道。赵德全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嘶鸣。背上的陈五身体越来越沉,腰间的邪物包袱隔着布料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温热和诡异的搏动感,像一块烙铁烫着他的皮肉,更烫着他的灵魂。

  毛草灵全靠意志支撑。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一阵强过一阵,视野里的黑暗不断侵蚀着光亮的区域。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风中残烛,随时会被吹灭。只有左手紧紧抓住赵德全的胳膊,右手死死握着冰冷的凤钗,才让她感觉自己还在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里。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也许已过百年。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凉风!带着外界草木的气息!

  是通风口!

  赵德全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哭出来。“娘娘!出口!是出口!”他嘶哑地喊着,不知从哪里榨出一股力气,脚步竟加快了几分。

  希望近在眼前。那狭窄的、倾斜向上的裂缝入口,如同天堂敞开的门扉。凉风习习吹拂在脸上,带来劫后余生的诱惑。

  毛草灵绷紧的心弦也微微松弛了一丝。她甚至能隐约听到外面山风的呼啸,还有…极其遥远的、似乎是人声的喧哗?援兵?

  就在赵德全搀扶着毛草灵,半只脚踏入那狭窄通风口倾斜坡道的瞬间——

  “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身后、从他们刚刚逃离的那片熔岩地狱的方向,速速发射而至!速度之快,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是那只鹞鹰!它动了!

  毛草灵悚然回头,只瞥见一道纯黑的、毫无光泽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光线,带着两点冰冷的幽紫光芒,并非扑向他们,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向赵德全腰间那个鼓囊囊的、装着邪物残渣的衣袍包袱!

  “不!!!”毛草灵的嘶吼带着绝望的破音。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锤击打腐木的撞击声!

  那只纯黑的鹞鹰,如同自杀般,用尽全身力量撞在了赵德全腰侧的包袱上!它那看似瘦小的身躯爆发出的力量竟大得惊人!

  赵德全猝不及防,只觉得腰间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量狠狠击中!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上,连同背上的陈五,一起被这股巨力狠狠掼向通风口内侧坚硬潮湿的石壁!

  “啊——!”赵德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后背便结结实实撞在嶙峋的岩石上,剧痛瞬间淹没了他。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他眼前一黑,意识几乎涣散,抓着毛草灵胳膊的手瞬间脱力。

  毛草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带得向前猛扑出去。她本就虚弱不堪,根本稳不住身形,重重地摔在通风口冰冷湿滑的坡道上,尖锐的石棱狠狠硌在肋骨上,痛得她蜷缩起来,眼前金星乱冒,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她死死咽下。

  而那个被鹞鹰撞击的衣袍包袱,瞬间破裂!

  哗啦!

  包裹的布帛如同脆弱的纸片般四散飞溅!

  那团被紫色符文锁链缠绕封印的暗红色邪物残渣暴露在空气中!它似乎被鹞鹰这一撞彻底激活,猛地剧烈膨胀、搏动!表面流转的紫色符文光芒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滋滋”声,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封印与邪力激烈对抗的瞬间——

  那只撞碎了包袱的纯黑鹞鹰,身体在半空中诡异地一扭,竟毫发无损!它那双幽紫的眼眸冰冷地扫过下方混乱的场景,最后落在因撞击而瘫倒在地、意识模糊的赵德全身上。它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金属摩擦的“叽”声。

  下一刻,鹞鹰的身体,如同投入烈火的蜡像,毫无征兆地开始融化!

  不是血肉的消融,而是整个形体化作一股粘稠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纯粹幽紫色的烟雾!这烟雾凝而不散,带着强烈的恶意和侵蚀性,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在空中一个转折,速度快如鬼魅,猛地朝着瘫在地上的赵德全口鼻处钻去!

  赵德全正因剧痛和撞击而本能地张着嘴喘息!

  “呃…嗬…”他根本来不及反应,那股冰冷粘稠的幽紫烟雾就顺着他的口鼻,疯狂地钻了进去!

  “嗬…嗬嗬…”赵德全的身体猛地绷直,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弹动起来!双眼瞬间瞪大到极致,眼珠凸出,布满了血丝和一种非人的、幽紫色的光芒!他的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上血管根根暴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活物般的东西在疯狂窜动、游走!

  而那股幽紫烟雾钻入他身体后,那团失去了包袱遮挡、暴露在外的邪物残渣,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和共鸣!它表面疯狂闪烁的紫色符文猛地一黯!

  嗤嗤嗤——!

  數道細如發絲、卻凝練如實質的暗紅邪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螞蟥,瞬間從那團蠕動的殘渣中的地方射过来!目标并非他人,正是地上痛苦翻滚、身体被幽紫烟雾占据的赵德全!

  这些暗红邪气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刺入赵德全的身体——手臂、胸口、大腿!每一道邪气刺入,都伴随着皮肉被灼穿的轻响和一股焦糊味!赵德全的身体如同遭受电击般剧烈地抽搐、痉挛!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却又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漏气般绝望的嘶鸣。

  更恐怖的是,那些刺入他身体的暗红邪气,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肉下迅速蔓延、扩散!他裸露的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无数道扭曲的、如同燃烧暗红岩浆般的诡异纹路!这些纹路在他皮肤下扭动、蔓延,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变得焦黑、干裂、龟裂,散发出硫磺与血肉烧焦的混合恶臭!他的身体像被架在无形的火焰上炙烤,正从内部开始崩坏!

  “赵…德全!”毛草灵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她看得分明,那鹞鹰所化的幽紫烟雾是引子!它在用自身为媒介,强行污染、激活赵德全的身体,让他成为吸引那邪物残渣力量的“容器”!鹞王要回收力量,或者…制造一个更可怕的怪物!

  然而,她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铅,剧痛撕扯着每一根神经,刚撑起一点,便又无力地瘫软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恐怖的一幕!

  那团被封印的邪物残渣,在射出数道邪气后,体积明显缩小了一圈,表面流转的紫色符文似乎暂时稳定了一些,但依旧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而赵德全——

  他身体的抽搐渐渐停止了。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像一具被烧焦的枯木。皮肤上布满了龟裂的、暗红色岩浆般的纹路,如同破碎瓷器上流淌的熔岩。一些纹路深可见骨,却没有鲜血流出,只有粘稠的、暗紫色的脓液缓缓渗出。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只有胸腔极其微弱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最骇人的是他的脸,那双眼睛半睁着,瞳孔深处,两点针尖大小的幽紫光芒,如同鬼火般冰冷地闪烁着,与他之前惊恐绝望的眼神判若两人!那光芒,与穹顶上俯视的鹞鹰之眼,如出一辙!

  成功了。

  鹞王的意志,通过这诡异的献祭和污染,在赵德全这具残破的躯壳里,暂时找到了一个污秽的容器!那腰腹间被邪气刺穿的焦黑伤口里,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与不远处地上那团被封印的邪物残渣,隐隐产生着令人心悸的共鸣。

  “呃…”赵德全(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东西)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如同砂砾摩擦的轻响。他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动了一下焦黑的手指。

  毛草灵的心沉到了冰点。彻骨的寒意比洞窟的阴冷更甚,瞬间冻结了血液。她死死攥着冰冷的凤钗,指甲几乎要嵌进温润的白玉之中。钗身沉寂,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神威仿佛只是一场幻梦。此刻,它只是一块冰冷的玉石,无法给予她丝毫力量。

  就在这时——

  “娘娘!”

  “太后!”

  “快!声音是从这边传来的!”

  “警戒!”

  纷乱而焦急的人声,伴随着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如同天籁般从通风口的上方、从外界的光明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

  援兵!终于到了!

  毛草灵眼中瞬间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通风口上方嘶声喊道:“下…来!邪…物!小心…赵德全!”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上方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是更急促的脚步声和拔出兵刃的摩擦声!

  “保护太后!”一个沉稳洪亮的声音厉喝,带着毛草灵熟悉的威严——是御前侍卫统领,雷焕!

  几道矫健的身影,手持明晃晃的刀剑和火把,如同神兵天降,迅速从通风口狭窄的坡道上滑下!火光瞬间驱散了洞口的黑暗,也照亮了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景象:遍地狼藉的碎石、干涸发黑的血迹、昏迷濒死的陈五、蜷缩在地浑身布满恐怖暗红纹路如同焦尸的赵德全、不远处地上那团被紫色符文缠绕、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邪物残渣,以及…倒在冰冷湿滑的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奄奄的太后!

  “太后!”雷焕看到毛草灵的惨状,虎目圆睁,惊怒交加!他一个箭步冲到毛草灵身边,单膝跪地,小心地避开她身上的血迹,“末将护驾来迟!罪该万死!”他身后的几名精锐侍卫迅速散开,刀剑出鞘,警惕地指向地上诡异的赵德全和那团邪物,形成护卫阵型。

  “雷…焕…”毛草灵看到雷焕刚毅的脸,紧绷的心弦终于断裂。她急促地喘息着,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地上的赵德全和那邪物残渣,“赵德全…被…邪力污染…控制…那…东西…封印…带回宫…严加…看管…不能…接触…”每一个字都耗尽她残存的力气。

  雷焕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目光触及赵德全身上那蠕动流淌的暗红纹路和他眼中冰冷的幽紫光芒时,饶是他身经百战,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绝非人类的眼神!

  “末将明白!”雷焕重重点头,眼神凝重如铁。他迅速下令:“甲三、甲四!用玄铁链!将赵公公捆缚!锁住手脚!堵住嘴!小心他身上的邪纹!乙二、乙三!取特制铅盒!用火钳!小心!把那团被紫光锁住的东西装进去!动作要快!不得触碰!”

  “是!”四名侍卫齐声应诺,动作迅捷而谨慎。两人抽出随身携带的、专门用来锁拿重犯的、刻有简单符文的粗大玄铁链,神色凝重地逼近地上如同焦尸的赵德全。另外两人则从随身的皮囊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通体漆黑、入手沉重的铅盒,又拿出特制的长柄火钳,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团被紫色符文封印的邪物残渣。

  当玄铁链带着冰冷的金属摩擦声靠近时,地上蜷缩的赵德全(或者说他体内的东西)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双幽紫的眼瞳骤然转向靠近的侍卫,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嗬嗬”声,布满邪纹的身体似乎想要挣扎。但或许是因为污染刚刚完成,邪力尚未完全融合掌控这具残破的躯壳,他的挣扎显得异常僵硬无力。

  甲三动作极快,经验丰富,趁其不备,手中沉重的铁链如同灵蛇般甩出,精准地套住了赵德全的脖子,猛地收紧!同时,甲四的铁链也套住了他的双脚!

  “嗬——!”赵德全的身体瞬间绷直,喉咙被死死勒住,只能发出漏气般的嘶鸣。暗红色的邪纹在他皮肤下疯狂扭动,如同被困的毒蛇,却无法挣脱这蕴含了微弱辟邪之力的金属束缚。甲三、甲四毫不手软,迅速缠绕捆缚,将他双手反剪背后,双腿也死死捆在一起,最后用一块浸了药的厚布狠狠塞进他口中,防止他咬舌或发出邪音。

  另一边,乙二用长柄火钳极其小心地夹向那团被紫色符文包裹的邪物残渣。火钳尖端刚一靠近,那残渣就猛地一缩,表面的紫色符文光芒急促闪烁,似乎在与火钳上的微弱辟邪之力对抗。一股灼热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乙二屏住呼吸,手腕稳如磐石,终于将那团蠕动的、散发着恐怖高温和不祥气息的东西夹起,迅速放入乙三早已打开的铅盒之中。

  “咔哒!”沉重的铅盒盖子合拢,隔绝了内外气息。盒子上几个简单的禁制符文微微亮起,暂时压制了盒内的邪异波动。两名侍卫都松了口气,额角已布满冷汗。他们用绳索将铅盒捆扎结实,由乙二背负。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末将先护送您出去!”雷焕见最危险的两处已被暂时控制,立刻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毛草灵的伤处,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冰冷得吓人。

  “陈五…带上…”毛草灵靠在雷焕坚实冰冷的胸甲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护卫。

  “带上他!”雷焕对另一名侍卫喝道。那名侍卫立刻上前,将陈五背起。

  一行人迅速沿着通风口的斜坡向上撤离。雷焕抱着毛草灵走在最前,脚步沉稳而迅速。后面跟着背负铅盒的乙二,押解着被铁链捆成粽子、由甲三甲四架着拖行的赵德全,以及背着陈五的侍卫。

  毛草灵的意识在颠簸中沉浮。雷焕怀抱的冰冷坚硬触感,外界涌入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凉风,还有身后侍卫们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和赵德全被拖行时铁链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唯有腰间那沉重的铅盒内隐隐传来的、被隔绝的邪异悸动,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她刚才那炼狱般的景象并非噩梦。

  当终于离开那狭窄压抑的通风口,彻底暴露在朗朗天光之下时,毛草灵被刺目的光线晃得闭上了眼。山风猛烈地吹拂着她染血散乱的黑发和破碎的衣衫,带来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清凉气息。外面显然已经被大队人马控制,火把林立,兵甲森然,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都写满了震惊和担忧。

  “太医!快传太医!”雷焕的吼声如同炸雷。

  “娘娘!”

  “太后娘娘!”

  无数惊呼声响起。

  毛草灵勉强睁开一条眼缝,视线模糊地扫过那些焦急的脸庞。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问问张廷玉府邸后续,想问问慧明枯臂是否安全…但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她最后一丝意识。在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瞬,她似乎又听到了那一声冰冷的、金属刮擦般的鸟鸣,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仿佛响在灵魂深处,带着一丝嘲弄,一丝冰冷入骨的恶意。

  “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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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