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猛虎藏林-《清穿:孝庄身边的现代医女》

  安贵人身子猛地一颤,伏得更低,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破碎:“嫔妾…嫔妾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字欺瞒娘娘!若有虚言,天打雷劈!那小德子…小德子就在外面候着…娘娘一问便知!”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指向殿外。

  “问?”婉莹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张全刚死,尸骨未寒,你现在倒把个活生生的‘证人’送到本宫面前了?安贵人,你这‘请罪’的时机,掐得可真准呐!”

  这话如淬毒的针,直刺要害。安贵人瞬间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抖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却一个字也辩驳不出,只剩压抑绝望的呜咽在暖阁里回荡。

  江太医早已瘫软如泥,花白胡子被冷汗浸透,贴在下巴上,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无边恐惧。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恨不得自己立刻化作尘埃消失。

  婉莹的目光扫过地上抖成一团的两人,胸中那口被强行压下的邪火,混合着冰冷的算计,沉沉翻搅。惠妃…安贵人…这盘棋,下得够大!张全的死,安贵人的“自首”,小德子的“证词”,环环相扣,背后那只手,不仅狠辣,而且极其精明!此刻若顺着安贵人的指认,立刻去拿惠妃,正中下怀!延禧宫那位,岂是善茬?必然反咬一口,掀起滔天巨浪。自己这新后立足未稳,贸然对上,胜算几何?

  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狂澜已被一种深沉的、不见底的寒潭取代。不能急!绝不能急!阿宁说得对,越是腥风血雨,越要沉住气。

  “芳仪。”婉莹的声音恢复了皇后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奴才在!”芳仪心头一凛,立刻躬身。

  “将安贵人带回储秀宫,闭门思过,无本宫懿旨,任何人不得探视。”婉莹的指令清晰冰冷,“那个小德子,连同安贵人宫中所有伺候人等,一并锁拿,严加看管,听候发落!”

  “奴才遵旨!”芳仪心头大石落地,娘娘终究是忍住了!她立刻挥手,几个健壮的太监无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几乎瘫软的安贵人。安贵人还想挣扎哭喊,被太监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像被拖走的一抹残败柳絮。

  婉莹的目光转向地上抖若筛糠的江太医:“至于你…江太医,玩忽职守,致使药库账目混乱,人证横死,难辞其咎!革去太医院院判之职,杖责三十,罚俸一年,闭门待勘!滚下去!”

  “谢…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江太医如蒙大赦,涕泪横流,连滚爬爬地叩头,被太监拖了出去。

  暖阁厚重的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拖曳声和呜咽。死寂重新笼罩,只有烛火在琉璃罩里不安地跳动,将婉莹沉凝的侧脸映得明暗不定。

  芳仪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忧心忡忡:“娘娘…这事…”

  婉莹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她看着手边那本摊开的《内廷特需药石支录》,朱笔悬在“安贵人”那行小字上方,墨迹浓重,最终却只是重重一划,在旁边批了一个冰冷的“查”字。

  “封存药库,锁拿人证,处置太医…动静已经够大了。”婉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惠妃那头…先放着。安贵人这枚棋子废了,背后的人,总会再动。”她指尖敲着那个“查”字,眼神幽深,“盯紧延禧宫和储秀宫,尤其是…那‘死无对证’的张全,还有他那个‘心口闷’!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心口闷’能闷出人命来!”

  芳仪心神领会:“奴才明白!定叫人十二个时辰轮班盯着,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她们两宫!”

  婉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窗外,天色已透出灰蒙蒙的亮光。一夜惊涛骇浪,看似处置了人,实则迷雾更深。她挥挥手:“备水梳洗,该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了。”

  初冬的寒气弥漫在紫禁城的青石板路上。

  散了早朝的皇子们,正三三两两往尚书房走去。太子胤礽一身明黄缂丝蟒袍,在一众或蓝或青的皇子中格外扎眼。他下巴微抬,步履生风,前呼后拥着几个谄媚的哈哈珠子太监,趾高气扬。

  四阿哥胤禛年纪尚小,穿着靛青色的皇子常服,独自一人抱着沉甸甸的书匣,默默跟在后面。他生性沉静,又因生母位份不高,在这堆龙子凤孙里,向来是容易被忽略的一个。

  “哟,这不是四弟么?”太子胤礽脚步一顿,像是才看见他,转过身,脸上挂着夸张的笑意,眼底却毫无温度,“抱着这么大个书匣子,累不累啊?要不要二哥帮你拿会儿?”他话音未落,身边一个眼力劲十足的哈哈珠子立刻上前一步,作势要接。

  胤禛下意识地抱紧书匣,往旁边一闪,低声道:“谢太子二哥,不必了,我自己拿得动。”

  他这一闪,动作虽快,却正好挡了太子一点路。胤礽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磨磨蹭蹭的,碍手碍脚!”说着,竟伸出手,猛地朝胤禛肩膀推搡过去!

  这一下力道不小!胤禛猝不及防,怀里的书匣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笔墨纸砚滚落一地。他自己更是被推得踉跄好几步,眼看就要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石阶上!

  “啊!”周围的小皇子们发出一片惊呼。

  就在胤禛身体失衡,本能地想要用手撑地稳住身形,眼中瞬间腾起一股被羞辱的怒火,甚至想攥紧拳头回身理论的刹那——

  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后腰。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沉水香气息将他包裹。

  胤禛惊魂未定地抬头,正撞进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是他的额娘,宁妃钮祜禄·婉宁(苏研)。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像是刚给太皇太后请安出来。

  苏研面上看不出波澜,甚至没看那散落一地的狼藉和趾高气扬的太子一眼。她借着扶胤禛稳住身形的动作,极其自然地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胤禛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只容他一人听见,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惊涛的力量:

  “躺好,别动。”

  四个字,轻若鸿毛,却重逾千斤。

  胤禛脑中一片混乱,羞辱和愤怒还在燃烧,但额娘那双沉静的眼睛和不容置疑的低语,像一盆冰水浇在心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放弃了所有抵抗的念头,顺着那托扶的力道,身体一软,任由自己“噗通”一声,侧身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他蜷缩起身体,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不是装的,巨大的委屈和被当众推搡的难堪,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衣袖。那压抑的、细碎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从臂弯里溢出,像受伤的小兽,听得人心头发紧。

  “四弟!”太子胤礽显然没料到这一出,看着地上蜷缩哭泣的胤禛,又看看自己推人的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慌乱,“你…你装什么!我不过轻轻碰了你一下!”他色厉内荏地辩解,声音拔高,试图掩饰心虚。

  “怎么回事?!”一声低沉威严的怒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回廊尽头。

  所有人浑身一震,循声望去。

  康熙皇帝一身明黄常服,面色沉郁,龙行虎步而来。皇后婉莹紧随其后,她的目光掠过地上哭泣的胤禛,又扫过一脸惊惶的太子,最后落在苏研扶着胤禛、面露忧色的脸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回廊里瞬间跪倒一片:“儿臣/奴才叩见皇阿玛(皇上),皇额娘(皇后娘娘)!”

  康熙几步走到近前,目光如炬,先落在胤禛身上。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冰冷的地上,靛青的袍子沾了尘土,肩膀一抽一抽,那压抑的哭声像小锤子敲在人心上。他抬起头时,小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嘴唇紧抿着,全是强忍的委屈和惊惧。

  “胤禛!”康熙的声音里压着雷霆之怒,他蹲下身,想扶起儿子。

  胤禛却像是被吓坏了,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康熙,又飞快地垂下,眼泪掉得更凶了,小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无声的恐惧和泪水,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

  康熙的心猛地一揪,一股怒火直冲顶门!他霍然起身,目光如寒冰利刃,射向呆立当场的太子胤礽:“胤礽!你给朕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对你四弟做了什么?!”

  “皇阿玛!”太子胤礽脸色煞白,扑通跪倒,急急辩解,“儿臣…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只是走路时不小心,轻轻碰了四弟一下!谁知道…谁知道他就…他就摔倒了!还…还哭成这样!儿臣冤枉啊皇阿玛!”他指向地上的胤禛,声音带着被冤枉的急切和委屈,“他…他分明是装的!”

  “轻轻碰了一下?”康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震怒,整个回廊都仿佛在震动,“朕亲眼所见!你当朕是瞎子不成?!‘轻轻碰一下’能让他摔成这样?哭成这样?!胤礽!你是太子!如此心胸狭隘,欺凌幼弟,成何体统!”

  “皇阿玛!儿臣真的冤枉!”太子百口莫辩,又急又怕,额上冷汗涔涔,“真的是他自己摔倒的!儿臣…儿臣…”他语无伦次,看着康熙盛怒的脸和地上哭得几乎背过气的胤禛,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皇后婉莹的目光在哭泣的胤禛、慌乱辩解的太子以及沉默扶着胤禛的苏研之间飞快掠过,最后定格在苏研沉静的侧脸上,心中疑窦丛生。她上前一步,温声道:“皇上息怒。地上凉,先让胤禛起来吧。”说着,示意苏研,“宁妃妹妹,快扶四阿哥起来。”

  苏研这才应了一声“是”,动作轻柔地将胤禛搀扶起来,用帕子仔细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低声安抚着,眼神却始终平静无波。

  康熙看着被苏研护在怀里、依旧抽噎不止、惊魂未定的小儿子,再看看跪在地上、面如土色、辩解无力的太子,心中失望与愤怒交织。他重重哼了一声,拂袖道:“此事朕自有处置!胤礽,你给朕滚回毓庆宫去,闭门思过三日!好好想想你这个太子,该怎么做!”

  “皇阿玛!”太子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抬头。

  “滚!”康熙厉喝一声,眼神冰冷。

  太子浑身一颤,再不敢多言,在太监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起身,临走前,怨毒的目光狠狠剜了一眼被苏研护着的胤禛,那眼神,淬了毒一般。

  康熙余怒未消,又温言安抚了胤禛几句,这才带着皇后和一众随从,沉着脸离开。

  回廊里只剩下苏研、胤禛和几个远远跪着的奴才。寒风卷过,吹动苏研的衣袂。

  胤禛的抽泣声渐渐平息,他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苏研沉静的侧脸,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已褪去了孩童的委屈,浮起一丝困惑和不解。他扯了扯苏研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低低地问:

  “额娘…方才…方才您为何…为何要教胤禛…躺在地上装晕?”

  苏研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他。冬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胤禛眼角残留的一点湿意,动作轻柔,声音却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因为猛虎藏林,才更吓人。”

  胤禛猛地一怔,乌黑的眼珠里映着苏研深不见底的目光,那里面没有半分哄孩子的温软,只有一片冰冷的、属于深宫权谋的幽暗。他小小的身体绷紧了,那句简单的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激起的涟漪带着从未有过的寒意与…一丝莫名的悸动。

  苏研不再多言,牵起他微凉的小手,转身朝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青石路上,母子俩的身影被初冬清冷的阳光拉长。

  无人留意,远处宫墙的拐角阴影里,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那双眼睛的主人,袖中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弯月般的血痕。半晌,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浓浓怨毒的低语,才从齿缝里挤出,消散在寒风里:

  “胤禛…宁妃…给孤等着…”

  ---------------------------------------------------------------------------------------

  【小剧场】

  (青石路上,苏研牵着抽噎渐止的胤禛,沉默前行。胤禛偷偷抬眼,瞄着额娘平静无波的侧脸。)

  胤禛(内心小人疯狂挠头):躺好…别动…猛虎藏林?额娘说的话,每个字都懂,连起来像天书!刚才明明气得想揍回去…躺地上哭鼻子好丢脸啊!可是…皇阿玛发怒的样子好可怕,太子哥哥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额娘的手好凉,但好稳。猛虎…是指我吗?藏起来…吓谁?

  苏研(目不斜视,步履平稳,内心OS):胤礽的怨恨已如实质。今日这一“躺”,是示弱,更是点火。康熙的失望,太子的闭门,胤禛的委屈…种子已埋下。安贵人、惠妃、药库的线头还没理清,储秀宫那头“病虎”又在暗处磨爪…这深宫,步步都是淬了蜜的刀锋。胤禛,委屈你了,但记住,眼泪流在脸上,比流在心里有用。藏锋于钝,示之以弱…活下去,才能等到林动山摇,猛虎出柙之时。

  (远处宫墙阴影里,太子胤礽死死盯着那对母子的背影,眼里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太子胤礽(咬牙切齿,内心咆哮):胤禛!装!你给孤装!还有那个宁妃!阴险!狡诈!竟敢算计到孤头上!闭门思过?奇耻大辱!等着…都给孤等着!孤要你们母子…生不如死!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胤禛脚边。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苏研身边靠得更紧了些。苏研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