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抓捕地下党员的母亲-《秋风萧瑟枫叶红》

  乌云刚刚被热风撕开一道缝隙,太阳便迫不及待地透过难得的缝隙将它憋屈很久的光芒照亮东吴大地,照亮浩瀚的扬子江,照亮江边天主教堂尖顶的十字架,照亮密密麻麻的茅草屋。梧桐树上柳树叶上攀附着的无数小水珠被金色阳光照耀,一粒的小水珠就如同那钻石样的晶莹剔透,在空中翱翔的那雪白朱鹮白鹭被金色阳光照耀,柔柔的羽毛就像仙女身披婚纱更加洁白。金色阳光穿透笼罩在天际间的薄薄云雾,使得远方那时隐时现起起伏伏的山峦,也显露出它娇艳的身影,那不是薄雾在天地间悠闲地飘逸,而是翠绿的青山在云雾中激情荡漾。

  飞鸟在空中的鸣叫声,小摊贩招揽生意的吆喝声,叫花子们可怜巴巴地沿街乞讨声,流浪汉们的打架声,汽车喇叭的催促声,无比嘈杂喧闹的声响在大街小巷此起彼伏。

  “哇呕!哇呕!哇呕!”

  让人心惊胆战的警笛声几乎盖过所有的嘈杂声。数辆警车囚车摩托车,在大街上疾驰而过,人们都惊恐地纷纷躲闪这些霸道的魔鬼。

  董海香坐在车队最前面的福特老爷版的黑色警车,紧皱着眉头,像一尊石雕坐在警车的后座,副驾驶坐着李二河,车里人也都随着汽车的颠簸像是喝醉了酒,身体有节奏地摇摇晃晃。司机充分展示他的火爆脾气,一边开车,一边冲车外的行人骂骂咧咧:

  “滚开!”

  “没长眼吗?!”

  “找死吗?!”

  警车飞快越地过人拉木轮车,飞快地越过蹒跚的行人,飞快地越过黄包车,飞快地越过公交汽车。茅草房、小商铺、小洋房都一闪而过被甩在车后。董海香无意中看了车窗外一眼,突然看见路边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行走,竟然还有个女人陪在他身边,咦?他,他是谁?安喆?董海香的脑袋嗡的一声,她再扭过头用目光追上去找那个身影,尽管车速很快,可董海香还是确认那个人就是安喆,他身边的女人是谁?董海香开始心神不宁,胡思乱想。警笛还在鸣叫,汽车还在飞奔。

  “吱!”

  汽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原来是廖化德招手拦截了车队。他对车里的董海香摆摆手:“处座,我带来线人,他给我们引路去找056号的娘亲。”

  “好吧上车,李二河,你到后面的车去坐吧,让他们坐这个车带路!”

  “是!处座。”

  李二河下车去坐后面的车,廖化德坐在后座跟董海香坐在一起,他的线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开车!”

  董海香铁青着那张秀气的脸颊,发狠地命令。

  在线人的引导下,警车横冲直撞地来到一片茅草房前,由于路太窄了,车上的警察特工等数十人只好下车,徒步冲进这片棚户区。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一间小房子跟前,那线人手一指:

  “就是这里!”

  董海香一挥手,几个警察和特工一起冲进小屋。小屋的门敞开着,屋内很昏暗,里面有张床,有竹桌,有炉灶,有居住的痕迹但是没有人。廖化德一把抓住线人厉声呵斥:

  “人呢?”

  “就是…就是这里,千真万确,我发誓。”

  线人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廖化德,李二河在屋里察看了一遍:

  “她人刚走,应该没走远。四周再转转能抓住她。”

  他话刚说完,有人进来报告:

  “报告处座,抓住两个老太太,不知道哪个是。”

  董海香他们转身走到街上,有几个便衣特工推操着两位老太太朝这边走来。廖化德拉着他的线人去指认,那位线人吓得哆哆嗦嗦,用手一指:

  “那个穿蓝褂子的人是!”

  “带走!”

  董海香一声令下,特工们抓住穿蓝褂子的老太太推上警车,鸣着警笛又呼啸着扬长而去。

  审讯室设在密调局后院的一座红色鱼鳞状瓦片屋顶的平房内,宽大的窗户,厚重而且镶着彩色玻璃的棕色木门,对称地安装着亮晶晶的铜质门拉手,外墙被攀爬的青藤绿叶紧紧包裹着,看上去像是很有欧洲哥特式风格的音乐家琴房或学者书斋,外人根本看不出它实际上是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炼狱。

  警车终于不再嗷嗷乱叫了,院子里停满了警车囚车,警察及特工们连拉带拽地推操着老太太朝审讯室走去,老太太一脸的惊恐:我又不是土匪,又不是强盗,不知道这帮人为何要抓我?为何要把我带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豪宅”,可我知道这么漂亮的房子,肯定是有钱有势的人才能住的地方,我一个本分的乡村穷老婆子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老太太踉踉跄跄地被拖拽到那个漂亮的审讯室,屋内门口墙壁上有一幅画,画着一个全身血淋淋的戴着镣铐的犯人,胸口有一把冒着烟的刑具,画中犯人痛苦地扭曲着那可怕的仍在流血的脸。老太太看到那幅画,吓得她神智都处于一种半晕乎状态。

  审讯室已经有几个袒露着胸膛的壮汉凶神恶煞般地站在一边,还有一个人戴着镣铐衣冠不整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显然他是被审讯的犯人。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被捆绑受刑折磨,但是他身穿带血迹的破烂囚衣,说明他是这里的常客。

  这位等待被审讯的人就是编号056号的犯人,他叫段长柱,中共地下党员,表面是餐馆老板,实际是武汉地下党交通站之一的负责人,因被叛徒出卖而被捕。段长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在小憩,他的确经受住了各种刑具的拷打。他听到有镣铐声响,明白这是又有人被抓来受刑,这回要受酷刑的人是谁?也许是要跟他对质?他不由得睁开眼睛看看来人是谁?是一位老太太?他再一看,不由得大喊一声:

  “娘!”

  老太太也看到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穿囚衣的年轻人,那个她熟悉的人,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那个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人,那个被打成血人的儿子,从小就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如今却:

  “柱子!”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老太太不顾一切地扑到年轻人的身上。

  “柱子,俺的柱子!”

  “俺的柱子!含…含…含…含,俺的柱子唉!”(含,模拟女人的痛哭声)

  那颤抖的哭声像是嗓子眼里一口气憋出来的,那悲愤无比的哭声,那母亲心中无比剧痛而发出的哭声充满整个审讯室。

  董海香跟她手下特工们看着眼前这一幕非常欣喜,这就是他们非常想要的审讯效果,人间亲情是他们对付革命的武器之一。

  “娘!”

  段长柱一把抱住他的娘亲,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董海香冷冷一笑,轻轻挥了挥手,李二河他们冲上前去,硬生生地给扯开他们母子,把老太太摁在审讯椅子上七手八脚地给捆在椅子上。廖化德摘下挂在墙上黑乎乎的皮鞭,在水桶里沾湿了水,顺手“啪!”的一声抽打在桌子上:

  “怎么样,056号?你想让老太太也尝尝皮鞭是什么滋味儿?”

  “你们这些没人性的畜牲,要杀要剐你冲我来!”

  “呵呵,还嘴硬啊?你有种,我今天不打你,让你歇着,让你好好看看热闹!”

  廖化德嘲讽地揶揄段长柱,接着挥舞皮鞭“皮呀”的一声狠狠地抽在老太太脸上身上,就这一皮鞭下去,额头的皮和肉立刻翻起来,鲜血顺着裂开的肉流淌到眼睛上,流淌到鼻子上,黏糊糊的血把嘴都给糊住了。

  “哎吆!”

  老太太一声凄惨的尖叫,反倒让董海香他们笑出了声。廖化德又举起皮鞭,悬在空中还没有抽下去。

  “别打啦!”

  段长柱发出带着颤抖的大吼声想制止廖化德继续打下去!

  “别打啦!”

  段长柱又从鼻腔里发出低低的带哀求的求饶声。

  “奥?不打啦?啊?是吗?你能谈谈你的那些事儿啦?”

  廖化德笑嘻嘻地问,段长柱浑身颤抖着有气无地点点头:

  “能!”

  廖化德看了看董海香:

  “处座?”

  董海香得意地笑笑,一挥手:

  “天不早了,你们都回家吧,留下李二河跟廖化德继续审讯。明天早点上班不准迟到,会有任务,听到没有?”

  “是!听到了!”

  大家收拾东西,都各自回家了。小郭子目睹这一切,心里又难过又着急,他不动声色,换好衣服,也告别其他特工们自己骑上自行车,朝回家的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