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回门-《汴京手作娘》

  其中最夸张的莫属薛明珠了,她几乎是放声大哭倒在奚满粮怀中,捶胸顿足的抽泣,就差冲上前不让嫁人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才是亲娘。

  奚春有些汗颜的猫到她娘身后,扯着衣服示意她不要哭了,谁知薛明珠瞧见女儿哭的更厉害了,简直是撕心裂肺的痛哭啊。

  她这番哭腔着实舒缓不少辛檀香的情绪,也不知哪个神人想出来的,女儿嫁人做母亲的不仅不能哭,还要没心没肺的笑,新娘子却要哭湿几块帕子才算合格。

  这般憋着心中情绪不能释放,是个人都受不了,薛明珠嚎的这几嗓子,堪称雪中送炭的奇迹,天籁之音的耳语。

  薛珠珠顿了顿,瞧了姑姑好几眼,破涕为笑,眼泪彻底憋没了。最后还是在韩淮再三保证之下,辛檀香紧紧抓着女婿的手才松开,眼巴巴送着女儿上花轿。

  薛家的热闹转移到车水马龙的街道,稚嫩小儿围在队伍旁讨要喜糖,丫鬟婆子也不小气,大把大把的往人群中洒,豪爽的姿态顿时赢得无数赞美话语声,后头接送聘礼的队伍足足走了几条街道,奚春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了何为十里红妆。

  热闹过后归于平静的薛家又再次喧嚣,可送走女儿之后的筵席在热闹之余透出几分无法掩盖的冷清,招揽宾客的职责都落到薛家另外两位娘子身上,就连一向看不惯二房的满氏,也未说什么挖苦话,默默帮着处理安排琐事。

  奚春瞧着颇为唏嘘,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嫁女儿没有一个高兴的,全是暗自垂泪,反观男方则是大开大合的庆祝喝彩。

  筵席散场时,不止辛氏,薛女女也是眼圈红红的,从没有一刻真切的认识到自小吵吵闹闹长大的姐姐嫁做她人妇了,明明早上还喧嚣的院子瞬间寂静下来,只有仆从忙着清扫地面的彩带炮仗。

  她总算知道为何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将大姐姐的婚期延后,热闹之后痛苦也逐渐浮现。

  ..........

  夜晚,昏暗的烛火照映在薛明珠温婉的侧脸上,脚上踩的木地板不断发出吱呀声,她紧紧搂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控制不住的又红了眼眶。

  自我安慰:“你大姐姐今日可真气派啊,娘还是头一回见如此大的世面。”眼神散漫无焦点,话音呢喃:“也不知阿春成婚有没有这么气派。”

  奚春没说话,更没有插科打诨的哄人,只是抱着她娘躺上温暖的床铺。眼睛紧盯屏风旁飘荡的帷幔,女儿家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己掌控,像浮萍一般飘来飘去没有终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成了男人婚姻的点缀品。

  男人推开门有亲人有父母,关上门有妻子,可女人什么都没有。

  这场出嫁的哀伤气氛一直到薛珠珠回门那天才有所改善。当日,辛檀香和薛老太太一左一右拉着薛珠珠的手,眼眶湿润,目光慈爱闪烁,空闲的另一只手不停在头上肩膀上来回抚摸,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奚春仔细观察大姐姐的气色,见她虽眼下乌青,脖颈遮盖厚厚一层脂粉,高领夹袄衣裳上又围了一圈油光水滑的毛领,打扮同往日比前来富贵不少,身体瞧着虚弱,可精气神出奇的好。

  才成婚没几天的小夫妻这番姿态实属正常,看来大姐夫还是挺不错的,她当下也放心了。

  可薛女女不懂啊,她只知道大姐姐看着很是憔悴,彻底憋不住了,双拳紧握,带着哭腔询问:“大姐姐,你能不能回来住啊,我舍不得你。”

  这话犹如打开哭闸的开关,霎那间屋内哭做一团,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的薛珠珠也没忍住,捂住帕子抱着母亲呜呜哭起来,

  辛檀香搂着人直叫“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他待还好吗?”

  这无疑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低头不敢对视殷切眼神的薛珠珠缓缓点头,低声道:“他对我很好,婆婆和父亲都是极好相处之人,府上的妯娣性子也好,如今我也不用管家,顾好自己院子里头的事就行了。”

  薛老太太连连点头,细心嘱托:“如此就是最好的,你嫁人早年岁小,还是个孩子了。自己都尚且稀里糊涂的过活又怎能操持偌大的府邸,也别学你母亲和妯娣夺权,你才来,不知韩家是实心富贵还是绣花枕头架子,可别不讨好跑去要管家权力,将身子养好才是大事。”

  若是往常,这话着实误伤不少人,可如今一心惦记女儿的辛檀香满脑子都是期望她日子过好,听到婆婆这番掏心窝子的嘱托话,跟着点头:“老太太说的对,你可不能混账了,管家是个得罪人的活,你还是新媳妇,底下的奴仆都是韩家几十年的老人,没搞清楚之前可不能贸然摆主子架子,伤了情分吃亏的还是自己。”

  奚春叹呼:“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当娘的恨不得揉碎了讲给女儿听。”

  薛明珠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只知道点头,眼神殷切附和:“珠珠只管听嫂子和母亲的,她们不会害你。”

  众人在福安堂说了不少贴心嘱托话,待一同用过晚膳之后,韩淮就来接人了,门口通传的小丫鬟高声齐呼:“姑爷说是时候回去了,晚间还得向母亲请安。”

  众人脸色一顿,半天没说话,临了还是薛珠珠笑着打圆场,眼角无法掩盖的哀伤:“母亲,祖母,我该回去了,等会儿还得和婆婆说回门之事,两家离的近,我常回来走动便是。”

  辛檀香忍着悲呛点头,一行人一路目送她上了马车,直到过了拐角瞧不见人影才罢休。

  奚春很难不被这悲伤的气氛影响,回到自己屋子抱着枕头看了许久的月亮,难免想到自己成婚的场景,那时母亲定然也是这般难过,

  大舅母尚且还有几个子女,可母亲只有自己,外祖母年老,又能如何安慰她。

  那时父亲忙着处理海运生意,她独自面对偌大的宅院,该如何消解空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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