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蛛的腹部突然剧烈鼓动,如同被狂风吹皱的水囊。随着“嗤“的一声响,漫天银丝喷涌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这些蛛丝竟似有生命般,精准缠绕上逃犯们的双腿。青石地面上接连响起沉闷的撞击声,数十名囚犯如同被收割的麦穗般栽倒。
紫金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莫罗城主踏着鎏金战靴疾步而来。他铁青的面容在光的映照下如同恶鬼,靴底碾过一颗犯人的头颅时,头颅应声爆裂,脑浆溅在蛛丝上凝成琥珀色的结晶。
“珠蛛,你就是这么给我看守的吗?“
这声怒吼分明从城主方向传来,可他的嘴唇纹丝未动。刚被申科扶起的鹿葳瞳孔骤缩,突然扯住同伴的衣袖:“他的右手!“
只见城主缓缓举起右掌,掌心赫然裂开一张血盆大口。暗红色的长舌像毒蛇般伸缩,齿缝间不断滴落黄色黏液,在青石板上腐蚀出缕缕白烟。
“呕——“鹿葳胃部剧烈抽搐,却强迫自己盯着这噩梦般的景象。他反手扣住鹿葳的手腕,两人急退数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
掌心的巨嘴突然剧烈蠕动,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下一秒,无数肥白的蛆虫混着黏液喷涌而出,每只都有大拇指粗细,体表布满紫黑色血管。它们落地后迅速向人群爬去,速度快得像乱串的老鼠。
“啊!“一个囚犯刚发出惨叫,蛆虫已钻进他的身体。只见他的皮肉像蜡油般融化,转眼间就化作一具挂着血丝的骨架,连眼窝里的蛆虫还在贪婪啃食残余的眼珠。
一个犯人举刀将蛆虫一劈两半!然而——“嗤!”蛆虫断裂处骤然喷溅出一股腥臭的黄色液体,溅在犯人胸口。他的皮肉瞬间如蜡遇火,滋滋作响,转眼间便腐蚀出一个血洞!犯人惨嚎着倒下,白骨森森,触目惊心。
“我靠,这还怎么打?!”鹿葳瞳孔骤缩,猛地扯住身旁同伴,“兄弟,撤!”
“想跑?门都没有!”莫罗城主冷笑一声,嘴唇未动,喉咙里却滚出一串低沉诡异的咒语。霎时间,所有蛆虫齐齐一顿,随即调转方向,如潮水般朝鹿葳一行人疯狂涌去!
申科咬牙拔刀,刀锋刚扬,鹿葳猛地按住他的手腕:“还砍?!没看见那毒液沾上就化骨吗?!”
“那怎么办?等死吗?!”申科急得额头青筋暴起,刀刃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先跑再说!”鹿葳一把拽住他,转身就往监狱方向冲去。身后,蛆虫群窸窸窣窣地紧追不舍,黏液滴落之处,青石地面竟被蚀出无数细小的坑洞。
可刚冲出几步,前方阴影里忽然闪出一道身影,鹿葳差点撞上去。抬头一看,竟是个熟悉的面孔——
“杰德?!”鹿葳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杰德耸耸肩,无奈道:“跟犀牛分道扬镳后,本想街头变个戏法混口饭吃,结果第一天就被逮进来了。”说着,他侧身一让,露出身后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伊力,魔芋老仙的关门弟子。”杰德压低声音,“我和他在牢里聊起老仙,他写信,我放鸽子,本想请老仙亲自出山……没想到,来的却是你们。”
“呵,我这个师父,还真是一点没变。”伊力低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嗓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带着几分讥诮。
鹿葳哪有心思琢磨他的弦外之音?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他猛地回头,只见蛆虫浪潮般涌来,毒液滴落之处,地面腾起缕缕白烟。
“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他厉声道,手指向逼近的虫群,“这些鬼东西沾上就得死!”
伊力却只是轻轻一笑,神态从容。
“兄弟莫急。”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这些蛆虫,我自有办法收拾。”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腮帮微鼓,随即——“呼!”
一串晶莹剔透的泡泡从他唇间飘出,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轻盈如幻梦。
“千万别碰这些泡泡!” 伊力陡然提高嗓音,眼神锐利如刀。
鹿葳下意识后退半步,只见那些泡泡悠悠荡荡地飘向蛆虫群。一触即合!
蛆虫疯狂扭动,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眨眼间便被泡泡裹住,缓缓升空。越来越多的泡泡飘散而出,虫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战场上抹去。
“我跟莫罗城主斗了好几年。” 伊力冷声道,目光如冰,“若不是珠蛛暗算,就凭这些虫子,也想抓我?”
鹿葳见状,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朝申科使了个眼色。申科会意,二人身形骤动,一左一右,刀锋寒光凛冽,直逼莫罗城主!
然而——
莫罗城主嘴角微扬,不慌不忙地抬起左手。掌心皮肉撕裂,竟又一张血盆大口豁然张开!
“嘶——!”
一条手臂粗细的巨蟒猛然从嘴里窜出,黝黑鳞片上赤红花纹如血丝蔓延,蛇瞳森冷,直勾勾锁定鹿葳!
电光石火间,蟒蛇暴起,獠牙森然,直扑鹿葳咽喉!
“小心!” 申科暴喝一声,纵身跃起,长刀挟风雷之势,狠狠劈向蛇身!
“铛——!”
金铁交鸣,火花迸溅!
申科虎口剧震,长刀竟被硬生生震飞,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银弧!
“蠢货!逞什么英雄?滚一边去!“
鹿葳侧身急闪,蟒蛇的獠牙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带起一阵腥风。他厉声怒喝,眼中却闪过一丝焦躁——申科这莽夫,明明刀都被震飞了,还硬要往上冲!
那巨蟒似是被激怒,蛇身一弓,血口怒张,森白利齿泛着寒光,宛如一排淬毒的匕首,直取鹿葳咽喉!
“完了!“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鹿葳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
一道赤红火线破空而至,精准贯入蟒蛇大张的口中!
“嘶——!“
巨蟒骤然蜷缩,鳞片炸起,发出凄厉的嘶鸣,蛇尾扫过地面,青石砖块应声碎裂,尘土飞扬。
鹿葳踉跄后退,抬眼望去——远处高墙上,梦萝单膝跪地,手中乌鲸弩还冒着缕缕青烟。
“啧,居然被这丫头救了……“
他拍打衣衫上的尘土,胸口剧烈起伏,心底却涌起一股无名火。
(该死!我都快死了,心元怎么还不发动?)
战况急转直下。
莫罗城主的左臂已完全异化,无数蟒蛇从掌心巨口中喷涌而出,在地上纠缠成恐怖的蛇潮。另一边,伊力脸色煞白,吐出的泡泡越来越稀疏——他的异能,快要耗尽了!
蛆虫在黏液里翻滚,蟒蛇在阴影中游走,死亡的包围圈正在收紧……
(不能再等了!)
鹿葳咬牙,从贴身衣袋摸出两颗红色药丸——这是从林格城主手里抢来的“赤心丹“,据说能强行激发异能,但有什么副作用还不得而知。
鹿葳没再犹豫,仰头吞下。药丸入喉的瞬间,先是一股灼热从丹田炸开,如同岩浆灌入血脉!随后鹿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极寒之气贯穿。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痛苦地弓起身子,口中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突然——
“咔!咔咔咔!“
清脆的结冰声从他体内传出,天蓝色的冰晶自皮肤表面迅速蔓延。转眼间,一副晶莹剔透的冰晶铠甲已将她全身包裹,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右手凝出一柄三尺冰晶长剑,剑身流转着凛冽寒光;左手则是一面棱角分明的巨型冰盾,盾面布满尖锐冰刺。
“这是......“鹿葳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新形态,每一寸冰甲都如臂使指,寒气在经脉中奔流却丝毫不觉寒冷。他试着活动手指,冰晶关节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轰!“
她猛地蹬地跃起,冰晶战靴在地面留下蛛网般的裂痕。半空中,冰晶长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霜天斩!“
银白色的剑气呼啸而出,所过之处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剑气正中蟒蛇的刹那,“咔嚓“一声脆响,以蟒蛇为中心,方圆十米瞬间化作冰雕世界。被冻结的蟒蛇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哈哈哈!“鹿葳稳稳落地,冰晶战靴踏碎地面寒霜,“来啊!看是你的虫子多,还是我的寒气盛!“
他接连挥剑,一道道剑气纵横交错。冻结的领域如潮水般蔓延,冰晶在地面疯狂生长,转眼间半个战场已成冰雪国度。冻结线正以惊人的速度逼向莫罗城主!
“怎么可能?!“莫罗城主踉跄后退,他狰狞的面容第一次出现慌乱,“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居然......“
城主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透着歇斯底里:“很好!那就看看谁的异能更胜一筹!“
“嘶啦——“
紫金大氅被粗暴扯下,露出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容——他的躯干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血盆大口,每张嘴都在疯狂咀嚼,黏稠的血涎不断滴落。
“哇!哇!“
刺耳的鸦啼突然响起,一只只血眼乌鸦从那些大嘴中挣扎而出。它们扑棱着沾满粘液的翅膀,在空中汇聚成乌云。转眼间,整片天空都被漆黑的鸦群遮蔽,只剩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地狱的星辰。
鹿葳握紧冰剑,寒气在铠甲表面流转。她抬头望向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冰晶面甲下的嘴角却扬起战意的弧度......
“兄弟们莫慌!都躲到我身后!“鹿葳清喝一声,冰晶长剑凌空一斩。银蓝剑气破空而出,数只血鸦瞬间冻结,“咔嚓“几声脆响,化作冰坨坠落。一束阳光趁机穿透鸦群,在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却又转瞬被汹涌而来的鸦潮吞没。
众人被这遮天蔽日的景象震得心神俱颤。梦萝的弩箭“当啷“落地,熊雄的铁拳微微发抖,申科死死攥着九环大刀,杰德和伊力背靠背紧贴在一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缩向鹿葳身后那方寸之地。就连方才还在缠斗的珠蛛,此刻也远远地蜷缩在战场边缘,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莫罗城主双臂平举,长发无风自动。他缓缓闭目,又猛然睁眼,双手如断头铡般狠狠下压——
“哇!!“万千血鸦齐声嘶鸣,化作漫天血色箭雨倾泻而下。尖锐的鸦喙闪着寒光,翅膀掀起腥风血雨,这铺天盖地的攻势,分明是要将众人扎成筛子!
“完了......“熊雄下意识抱住头,其他人也都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召唤。
就在这生死一瞬——
鹿葳双掌擎天,寒气喷涌。众人头顶瞬间凝结出半透明的冰晶穹顶,厚重的冰层泛着幽蓝光芒,将四面八方护得严严实实。
“轰!轰!轰!“
血鸦接连撞击在冰穹之上,炸开朵朵血花。冰面剧烈震颤,碎冰簌簌掉落,却终究没有破裂。
“大哥!是你发动神功了?“申科摸着完好无损的身子,声音激动得发颤。
鹿葳甩了甩刘海,嘴角扬起痞笑:“小爷我随便露一手而已。“
话音刚落,“咔“的一声细响格外刺耳,只见冰穹表面蛛网般的裂痕正在急速蔓延。
“大哥,神功要扛不住啦!”申科焦急的大喊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鹿葳深吸一口气,双掌重重按在冰晶穹顶上。寒气顺着他的手臂奔涌而出,冰穹顿时蓝光大盛。以穹顶为中心,刺骨寒意呈环形扩散,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霜花。几只俯冲的血鸦突然僵在半空,“噼里啪啦“摔成冰渣。
“坚持住......“鹿葳牙关紧咬,冰甲下的脸庞已是一片惨白。赤心丹的药效在飞速消退,不知过了多久,冰穹外如同死一般沉寂,冰晶消融的声音细碎如叹息。
最先消失的是剑尖。鹿葳手中的冰晶宝剑从末端开始,化作点点蓝光飘散。紧接着盾牌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哗啦“一声碎成晶莹的雪粉。覆盖全身的冰甲如同退潮般层层剥落,露出底下被汗水浸透的衣衫。
“咔...咔嚓...“
头顶的冰穹发出不堪重负的**。当最后一块冰晶蒸发在空气中时,刺目的阳光猛地倾泻而下,照出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
整座莫罗监狱已成冰雪国度。高墙上垂挂着冰凌,铁栅栏裹着厚厚的霜衣。地面上密密麻麻铺着乌鸦的“冰雕“,它们保持着俯冲的姿势,红眼珠里还凝固着最后的凶光。
十步开外,莫罗城主仍保持着双手下压的姿势透过晶莹的冰层,能看见他脸上最后凝固的惊骇表情,活像一尊荒诞的冰雕艺术品。
申科快步上前,一脚踹向莫罗城主,只见这尊冰雕轰然倒地,碎成几块。
众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快步冲刺。直到冲出监狱大门百丈远,才敢停下脚步。熊雄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大笑。
“老弟!“杰德凑到鹿葳跟前,小眼睛里闪着精光,“早知道你这么能耐,当初在魔芋山就该让你当大当家!什么枪大王,给你提鞋都不配!“
鹿葳一甩刘海,右手做了个浮夸的收功动作:“小意思小意思,要不是怕把你们也冻成冰棍,我还能再放大招...“
他话音未落,膝盖突然一软。幸好梦萝眼疾手快扶住,才没当场跪倒。赤心丹的副作用开始发作,五脏六腑像被千万根冰针攒刺,但鹿葳硬是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痞笑。
“鹿哥...“伊力走过来,欲言又止。“这次要不是你们...“
“打住!“鹿葳大咧咧地揽住他肩膀,“兄弟之间说这个多见外!跟咱们回魔芋山,喝他个三天三夜!“
伊力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哈哈,好不容易逃出那个牢笼,我怎么可能回去?要不是走投无路,我宁愿死也不会向那个老家伙求助。“
熊雄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不解:“可他毕竟是你师父啊。你这吐泡泡的本事,不就是他教的吗?“
“师父?“伊力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不自觉地发白,“你们根本不了解他。那个人的本事,从来不会白白传授...“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这异能确实与他有关,但是,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熊雄仰头望着飘雪的天空,粗犷的面容浮现出怀念之色:“人啊,总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要是我师父还在...“
“等等!“梦萝突然打断,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衣角,“我们不是还要找亦良的父母吗?“
“也关在莫罗监狱?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吗?“伊力问道。
“半年前。“申科插话道。
伊力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缓缓摇头,声音干涩:“不用找了...他们早就被转移了。“
“转移?“梦萝的杏眼圆睁,“这里不就是监狱吗?还能转移到哪去?“
“莫罗监狱每两个月就会清空一批囚犯。这里的犯人,全都是最近两个月内新抓的。“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压得更低,“当年我统领反抗军时,截获过一份密报——莫罗监狱定期向'铸世会'输送犯人...“
“铸世会?“鹿葳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伊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囚犯...据说都被用作某种实验,这也是为什么我宁可冒险越狱,也绝不能被转移...“
“用活人...做实验?“梦萝的声音突然哽住,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角,“那亦良的父母岂不是已经...“
伊力沉重地点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多亏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一个月...“他抖了抖身上的冰雪,没有继续说下去。
寒风卷起细碎的雪粒,在众人之间划出无形的沟壑。鹿葳踢了踢脚边的冰块:“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会和杰德重整反抗军。“伊力的声音忽然变得铿锵有力,“莫罗城的百姓,不该继续活在这种地狱里。“
杰德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郑重地点头:“这次我是认真的,一定改邪归正,做个好人。“
“既然如此...“鹿葳洒脱地挥了挥手,“那就此别过吧。“
伊力突然凑近,细微的呼吸拂过鹿葳耳畔:“记住,千万别让魔芋老仙知道你的异能。“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你这能力...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鹿葳瞳孔微缩,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提醒。“
杰德猛地扑上来给了鹿葳一个熊抱,这个曾经的骗子此刻眼眶发红:“兄弟,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以后用得到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鹿葳笑着回抱,拳头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要是让我听到你又在骗人,我可要回来收拾你。“
鹿葳望湛蓝的天空,突然心头一暖,正有一股陌生的灼热在悄然滋长,如同冰原下的熔岩,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紫金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莫罗城主踏着鎏金战靴疾步而来。他铁青的面容在光的映照下如同恶鬼,靴底碾过一颗犯人的头颅时,头颅应声爆裂,脑浆溅在蛛丝上凝成琥珀色的结晶。
“珠蛛,你就是这么给我看守的吗?“
这声怒吼分明从城主方向传来,可他的嘴唇纹丝未动。刚被申科扶起的鹿葳瞳孔骤缩,突然扯住同伴的衣袖:“他的右手!“
只见城主缓缓举起右掌,掌心赫然裂开一张血盆大口。暗红色的长舌像毒蛇般伸缩,齿缝间不断滴落黄色黏液,在青石板上腐蚀出缕缕白烟。
“呕——“鹿葳胃部剧烈抽搐,却强迫自己盯着这噩梦般的景象。他反手扣住鹿葳的手腕,两人急退数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
掌心的巨嘴突然剧烈蠕动,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下一秒,无数肥白的蛆虫混着黏液喷涌而出,每只都有大拇指粗细,体表布满紫黑色血管。它们落地后迅速向人群爬去,速度快得像乱串的老鼠。
“啊!“一个囚犯刚发出惨叫,蛆虫已钻进他的身体。只见他的皮肉像蜡油般融化,转眼间就化作一具挂着血丝的骨架,连眼窝里的蛆虫还在贪婪啃食残余的眼珠。
一个犯人举刀将蛆虫一劈两半!然而——“嗤!”蛆虫断裂处骤然喷溅出一股腥臭的黄色液体,溅在犯人胸口。他的皮肉瞬间如蜡遇火,滋滋作响,转眼间便腐蚀出一个血洞!犯人惨嚎着倒下,白骨森森,触目惊心。
“我靠,这还怎么打?!”鹿葳瞳孔骤缩,猛地扯住身旁同伴,“兄弟,撤!”
“想跑?门都没有!”莫罗城主冷笑一声,嘴唇未动,喉咙里却滚出一串低沉诡异的咒语。霎时间,所有蛆虫齐齐一顿,随即调转方向,如潮水般朝鹿葳一行人疯狂涌去!
申科咬牙拔刀,刀锋刚扬,鹿葳猛地按住他的手腕:“还砍?!没看见那毒液沾上就化骨吗?!”
“那怎么办?等死吗?!”申科急得额头青筋暴起,刀刃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先跑再说!”鹿葳一把拽住他,转身就往监狱方向冲去。身后,蛆虫群窸窸窣窣地紧追不舍,黏液滴落之处,青石地面竟被蚀出无数细小的坑洞。
可刚冲出几步,前方阴影里忽然闪出一道身影,鹿葳差点撞上去。抬头一看,竟是个熟悉的面孔——
“杰德?!”鹿葳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杰德耸耸肩,无奈道:“跟犀牛分道扬镳后,本想街头变个戏法混口饭吃,结果第一天就被逮进来了。”说着,他侧身一让,露出身后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伊力,魔芋老仙的关门弟子。”杰德压低声音,“我和他在牢里聊起老仙,他写信,我放鸽子,本想请老仙亲自出山……没想到,来的却是你们。”
“呵,我这个师父,还真是一点没变。”伊力低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嗓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带着几分讥诮。
鹿葳哪有心思琢磨他的弦外之音?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他猛地回头,只见蛆虫浪潮般涌来,毒液滴落之处,地面腾起缕缕白烟。
“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他厉声道,手指向逼近的虫群,“这些鬼东西沾上就得死!”
伊力却只是轻轻一笑,神态从容。
“兄弟莫急。”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这些蛆虫,我自有办法收拾。”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腮帮微鼓,随即——“呼!”
一串晶莹剔透的泡泡从他唇间飘出,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轻盈如幻梦。
“千万别碰这些泡泡!” 伊力陡然提高嗓音,眼神锐利如刀。
鹿葳下意识后退半步,只见那些泡泡悠悠荡荡地飘向蛆虫群。一触即合!
蛆虫疯狂扭动,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眨眼间便被泡泡裹住,缓缓升空。越来越多的泡泡飘散而出,虫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战场上抹去。
“我跟莫罗城主斗了好几年。” 伊力冷声道,目光如冰,“若不是珠蛛暗算,就凭这些虫子,也想抓我?”
鹿葳见状,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朝申科使了个眼色。申科会意,二人身形骤动,一左一右,刀锋寒光凛冽,直逼莫罗城主!
然而——
莫罗城主嘴角微扬,不慌不忙地抬起左手。掌心皮肉撕裂,竟又一张血盆大口豁然张开!
“嘶——!”
一条手臂粗细的巨蟒猛然从嘴里窜出,黝黑鳞片上赤红花纹如血丝蔓延,蛇瞳森冷,直勾勾锁定鹿葳!
电光石火间,蟒蛇暴起,獠牙森然,直扑鹿葳咽喉!
“小心!” 申科暴喝一声,纵身跃起,长刀挟风雷之势,狠狠劈向蛇身!
“铛——!”
金铁交鸣,火花迸溅!
申科虎口剧震,长刀竟被硬生生震飞,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银弧!
“蠢货!逞什么英雄?滚一边去!“
鹿葳侧身急闪,蟒蛇的獠牙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带起一阵腥风。他厉声怒喝,眼中却闪过一丝焦躁——申科这莽夫,明明刀都被震飞了,还硬要往上冲!
那巨蟒似是被激怒,蛇身一弓,血口怒张,森白利齿泛着寒光,宛如一排淬毒的匕首,直取鹿葳咽喉!
“完了!“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鹿葳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
一道赤红火线破空而至,精准贯入蟒蛇大张的口中!
“嘶——!“
巨蟒骤然蜷缩,鳞片炸起,发出凄厉的嘶鸣,蛇尾扫过地面,青石砖块应声碎裂,尘土飞扬。
鹿葳踉跄后退,抬眼望去——远处高墙上,梦萝单膝跪地,手中乌鲸弩还冒着缕缕青烟。
“啧,居然被这丫头救了……“
他拍打衣衫上的尘土,胸口剧烈起伏,心底却涌起一股无名火。
(该死!我都快死了,心元怎么还不发动?)
战况急转直下。
莫罗城主的左臂已完全异化,无数蟒蛇从掌心巨口中喷涌而出,在地上纠缠成恐怖的蛇潮。另一边,伊力脸色煞白,吐出的泡泡越来越稀疏——他的异能,快要耗尽了!
蛆虫在黏液里翻滚,蟒蛇在阴影中游走,死亡的包围圈正在收紧……
(不能再等了!)
鹿葳咬牙,从贴身衣袋摸出两颗红色药丸——这是从林格城主手里抢来的“赤心丹“,据说能强行激发异能,但有什么副作用还不得而知。
鹿葳没再犹豫,仰头吞下。药丸入喉的瞬间,先是一股灼热从丹田炸开,如同岩浆灌入血脉!随后鹿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极寒之气贯穿。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痛苦地弓起身子,口中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突然——
“咔!咔咔咔!“
清脆的结冰声从他体内传出,天蓝色的冰晶自皮肤表面迅速蔓延。转眼间,一副晶莹剔透的冰晶铠甲已将她全身包裹,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右手凝出一柄三尺冰晶长剑,剑身流转着凛冽寒光;左手则是一面棱角分明的巨型冰盾,盾面布满尖锐冰刺。
“这是......“鹿葳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新形态,每一寸冰甲都如臂使指,寒气在经脉中奔流却丝毫不觉寒冷。他试着活动手指,冰晶关节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轰!“
她猛地蹬地跃起,冰晶战靴在地面留下蛛网般的裂痕。半空中,冰晶长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霜天斩!“
银白色的剑气呼啸而出,所过之处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剑气正中蟒蛇的刹那,“咔嚓“一声脆响,以蟒蛇为中心,方圆十米瞬间化作冰雕世界。被冻结的蟒蛇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哈哈哈!“鹿葳稳稳落地,冰晶战靴踏碎地面寒霜,“来啊!看是你的虫子多,还是我的寒气盛!“
他接连挥剑,一道道剑气纵横交错。冻结的领域如潮水般蔓延,冰晶在地面疯狂生长,转眼间半个战场已成冰雪国度。冻结线正以惊人的速度逼向莫罗城主!
“怎么可能?!“莫罗城主踉跄后退,他狰狞的面容第一次出现慌乱,“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居然......“
城主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透着歇斯底里:“很好!那就看看谁的异能更胜一筹!“
“嘶啦——“
紫金大氅被粗暴扯下,露出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容——他的躯干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血盆大口,每张嘴都在疯狂咀嚼,黏稠的血涎不断滴落。
“哇!哇!“
刺耳的鸦啼突然响起,一只只血眼乌鸦从那些大嘴中挣扎而出。它们扑棱着沾满粘液的翅膀,在空中汇聚成乌云。转眼间,整片天空都被漆黑的鸦群遮蔽,只剩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地狱的星辰。
鹿葳握紧冰剑,寒气在铠甲表面流转。她抬头望向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冰晶面甲下的嘴角却扬起战意的弧度......
“兄弟们莫慌!都躲到我身后!“鹿葳清喝一声,冰晶长剑凌空一斩。银蓝剑气破空而出,数只血鸦瞬间冻结,“咔嚓“几声脆响,化作冰坨坠落。一束阳光趁机穿透鸦群,在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却又转瞬被汹涌而来的鸦潮吞没。
众人被这遮天蔽日的景象震得心神俱颤。梦萝的弩箭“当啷“落地,熊雄的铁拳微微发抖,申科死死攥着九环大刀,杰德和伊力背靠背紧贴在一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缩向鹿葳身后那方寸之地。就连方才还在缠斗的珠蛛,此刻也远远地蜷缩在战场边缘,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莫罗城主双臂平举,长发无风自动。他缓缓闭目,又猛然睁眼,双手如断头铡般狠狠下压——
“哇!!“万千血鸦齐声嘶鸣,化作漫天血色箭雨倾泻而下。尖锐的鸦喙闪着寒光,翅膀掀起腥风血雨,这铺天盖地的攻势,分明是要将众人扎成筛子!
“完了......“熊雄下意识抱住头,其他人也都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召唤。
就在这生死一瞬——
鹿葳双掌擎天,寒气喷涌。众人头顶瞬间凝结出半透明的冰晶穹顶,厚重的冰层泛着幽蓝光芒,将四面八方护得严严实实。
“轰!轰!轰!“
血鸦接连撞击在冰穹之上,炸开朵朵血花。冰面剧烈震颤,碎冰簌簌掉落,却终究没有破裂。
“大哥!是你发动神功了?“申科摸着完好无损的身子,声音激动得发颤。
鹿葳甩了甩刘海,嘴角扬起痞笑:“小爷我随便露一手而已。“
话音刚落,“咔“的一声细响格外刺耳,只见冰穹表面蛛网般的裂痕正在急速蔓延。
“大哥,神功要扛不住啦!”申科焦急的大喊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鹿葳深吸一口气,双掌重重按在冰晶穹顶上。寒气顺着他的手臂奔涌而出,冰穹顿时蓝光大盛。以穹顶为中心,刺骨寒意呈环形扩散,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霜花。几只俯冲的血鸦突然僵在半空,“噼里啪啦“摔成冰渣。
“坚持住......“鹿葳牙关紧咬,冰甲下的脸庞已是一片惨白。赤心丹的药效在飞速消退,不知过了多久,冰穹外如同死一般沉寂,冰晶消融的声音细碎如叹息。
最先消失的是剑尖。鹿葳手中的冰晶宝剑从末端开始,化作点点蓝光飘散。紧接着盾牌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哗啦“一声碎成晶莹的雪粉。覆盖全身的冰甲如同退潮般层层剥落,露出底下被汗水浸透的衣衫。
“咔...咔嚓...“
头顶的冰穹发出不堪重负的**。当最后一块冰晶蒸发在空气中时,刺目的阳光猛地倾泻而下,照出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
整座莫罗监狱已成冰雪国度。高墙上垂挂着冰凌,铁栅栏裹着厚厚的霜衣。地面上密密麻麻铺着乌鸦的“冰雕“,它们保持着俯冲的姿势,红眼珠里还凝固着最后的凶光。
十步开外,莫罗城主仍保持着双手下压的姿势透过晶莹的冰层,能看见他脸上最后凝固的惊骇表情,活像一尊荒诞的冰雕艺术品。
申科快步上前,一脚踹向莫罗城主,只见这尊冰雕轰然倒地,碎成几块。
众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快步冲刺。直到冲出监狱大门百丈远,才敢停下脚步。熊雄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大笑。
“老弟!“杰德凑到鹿葳跟前,小眼睛里闪着精光,“早知道你这么能耐,当初在魔芋山就该让你当大当家!什么枪大王,给你提鞋都不配!“
鹿葳一甩刘海,右手做了个浮夸的收功动作:“小意思小意思,要不是怕把你们也冻成冰棍,我还能再放大招...“
他话音未落,膝盖突然一软。幸好梦萝眼疾手快扶住,才没当场跪倒。赤心丹的副作用开始发作,五脏六腑像被千万根冰针攒刺,但鹿葳硬是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痞笑。
“鹿哥...“伊力走过来,欲言又止。“这次要不是你们...“
“打住!“鹿葳大咧咧地揽住他肩膀,“兄弟之间说这个多见外!跟咱们回魔芋山,喝他个三天三夜!“
伊力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哈哈,好不容易逃出那个牢笼,我怎么可能回去?要不是走投无路,我宁愿死也不会向那个老家伙求助。“
熊雄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不解:“可他毕竟是你师父啊。你这吐泡泡的本事,不就是他教的吗?“
“师父?“伊力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不自觉地发白,“你们根本不了解他。那个人的本事,从来不会白白传授...“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这异能确实与他有关,但是,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熊雄仰头望着飘雪的天空,粗犷的面容浮现出怀念之色:“人啊,总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要是我师父还在...“
“等等!“梦萝突然打断,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衣角,“我们不是还要找亦良的父母吗?“
“也关在莫罗监狱?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吗?“伊力问道。
“半年前。“申科插话道。
伊力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缓缓摇头,声音干涩:“不用找了...他们早就被转移了。“
“转移?“梦萝的杏眼圆睁,“这里不就是监狱吗?还能转移到哪去?“
“莫罗监狱每两个月就会清空一批囚犯。这里的犯人,全都是最近两个月内新抓的。“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压得更低,“当年我统领反抗军时,截获过一份密报——莫罗监狱定期向'铸世会'输送犯人...“
“铸世会?“鹿葳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伊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囚犯...据说都被用作某种实验,这也是为什么我宁可冒险越狱,也绝不能被转移...“
“用活人...做实验?“梦萝的声音突然哽住,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角,“那亦良的父母岂不是已经...“
伊力沉重地点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多亏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一个月...“他抖了抖身上的冰雪,没有继续说下去。
寒风卷起细碎的雪粒,在众人之间划出无形的沟壑。鹿葳踢了踢脚边的冰块:“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会和杰德重整反抗军。“伊力的声音忽然变得铿锵有力,“莫罗城的百姓,不该继续活在这种地狱里。“
杰德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郑重地点头:“这次我是认真的,一定改邪归正,做个好人。“
“既然如此...“鹿葳洒脱地挥了挥手,“那就此别过吧。“
伊力突然凑近,细微的呼吸拂过鹿葳耳畔:“记住,千万别让魔芋老仙知道你的异能。“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你这能力...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鹿葳瞳孔微缩,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提醒。“
杰德猛地扑上来给了鹿葳一个熊抱,这个曾经的骗子此刻眼眶发红:“兄弟,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以后用得到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鹿葳笑着回抱,拳头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要是让我听到你又在骗人,我可要回来收拾你。“
鹿葳望湛蓝的天空,突然心头一暖,正有一股陌生的灼热在悄然滋长,如同冰原下的熔岩,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