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忙碌-《宋朝小娘子:从食肆到首富》

  得益于沈明琪日日穿行于食客之间,最直接地观察着他们的喜好与需求,炊烟阁的生意日渐红火,不到两个月便收回了本钱。

  时值盛夏,一辆马车停在炊烟阁前,下来一位女子。

  她身着轻罗薄衫,薄如蝉翼,行走间肌肤若隐若现,炎炎夏日里,颈项间沁着细密的薄汗,更添几分晶莹,款款步入炊烟阁。

  只一瞬,堂内剩余的几桌酒客便停下了杯箸闲谈,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牵引,所幸已过了最喧嚣的饭点,否则这般容光,怕是要引得门庭拥堵,寸步难行。

  刘窈认出女子是吴员外府上的,那次跟随沈明琪去吴员外府上送羊杂汤时瞧见过。

  刘窈的目光从女子的面容转移到那女子身上流转的罗裳纹路上,待那女子经过身侧时,一阵若有似无的幽香袭来,竟让刘窈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脚步也不自觉地随之挪移了半步。

  那女子的目光在刘窈身上停了停,似乎也认出了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研判。

  刘窈心头一跳,慌忙垂下眼睫,指尖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口,显露出几分不自在的局促。

  女子唇角微弯,声音却清泠泠的,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奉吴员外之命,前来寻贵阁沈掌柜一叙。不知沈掌柜此刻可得空见客?”

  定娘闻声款步上前,对着那女子微一福身,声音清柔温婉:“贵客见谅,沈掌柜此刻正在后厨钻研新菜式,烦请您移步雅间歇息片刻,茶点稍后奉上。”

  见刘窈仍愣神般定定站着,定娘轻声唤道:“窈窈,窈窈,快去备些茶点奉上。”

  刘窈这才猛然回神,脸上微热,连忙应了声“哎”,转身便麻利地去张罗了。

  定娘微微一笑,快步来到后厨。

  只见沈明琪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炒好的一盘菜,夹起一口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定娘走近过去,提高了些声音道:“琪儿,前头来了位女客,说是奉吴员外之命,正在雅间候着你呢。”

  这几日沈明琪心里正盘算着吴员外何时会来找她,此刻一听“吴员外”三个字,眼神倏然一亮,心中了然道:“果然来了!”

  她当即利落地解下围腰,又将挽起衣袖的襻膊三两下松开卷好,随手搭在灶台边,末了,还不忘就着水缸旁的水盆潦草地抹了把脸和手,拭去额角的汗渍与灶间的烟火气,抬步就往外走。

  出了后厨,沈明琪并没有直接去雅间,先是去了柜台处拿出一本账本,然后才往雅间方向去了。

  还没坐下,沈明琪便开始寒暄:“本想过几日亲自过去呢,怎么娘子倒先来了。”

  女子莞尔一笑,道:“东京现在还有谁不知道炊烟阁,吴员外自然也知道沈掌柜的忙,哪敢打扰,自然是让我这闲人来一趟了!”

  “娘子说笑了,炊烟阁开张不过才两个多月的光景,哪里就人尽皆知了!娘子既然来了,不如尝尝炊烟阁的新菜品。”

  女子道:“沈掌柜不必客气,叫我师师就好,菜,我就不尝了,我来,是带了任务来的。”

  终于切入正题了,沈明琪也不含糊,将手上的账本摊开在案上,轻轻推了过去。

  “娘子,哦,师师,请看,”她指着账册,声音沉稳,“此册详录了炊烟阁开张修葺的使费、日常食材采买的流水、客人支付的银钱,还有预付的订钱,以及尚未收回的赊账数目,皆依四柱之法,条分缕析,请师师过目。”

  师师垂眸,指尖逐行点过墨迹清晰的条目,从第一页细细看到末页,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合上册子。

  再抬眼时,她眸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赏:“不曾想沈掌柜竟有这等细致功夫,账目做得清爽明白,毫厘不差。”她略一停顿,话锋如弦音陡转,“如今既已见利,从下月起,吴员外那份红利,每月初五,沈掌柜当依约分账,莫要迟了才好。”

  沈明琪亦莞尔:“这是自然,下月初五,师师姐姐前来核验对账便是了!”

  送走师师,沈明琪再次进入了后厨。

  东京的夜,在万家灯烛中苏醒。

  朱雀门至州桥的御街,已化作一条流淌的光河,千家商铺檐下悬起竹骨绢纱灯笼,暖黄光晕层层晕染着青石板路,夜风拂过,裹挟着炙羊肉的焦香、新酒的清冽,还有脂粉铺子逸出的沉水香屑,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许王凭栏立在樊楼西楼最高处,目光沉沉掠过脚下喧嚣的光河,凝向不远处宫阙沉寂的飞檐,杯中酒被他抬手一倾,一饮而尽。

  “禀许王殿下,萧大人已至门外。”一名随从躬身禀报。

  许王略一颔首,随从便悄无声息地退入珠帘之外。

  珠帘轻响,萧铎已掀帘而入。

  他褪去了白日里的玄甲,换上一身天青色直裰,更显挺拔。

  “臣萧铎,参见许王殿下。”萧铎叉手躬身,行止利落恭敬。

  许王起身走上前,唇角噙着温笑意:“萧卿免礼。本王今日约你在这樊楼,原就是想避开那些繁文缛节,自在些说话。坐。”

  待许王先落了座,萧铎方依言坐了下来,身姿端正,目光微垂,静待他的示下。

  许王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杯沿,缓缓道:“东京近来颇不太平,凶徒横行。本王领开封府尹之职,父皇特命萧卿襄助缉捕,实在辛劳。”他举杯示意,“这薄酒,聊表慰藉。”

  “分内之事,殿下厚意,臣愧领。”萧铎双手捧杯,一饮而尽,言辞恭谨依旧。

  许王目光在他的肩线上扫过,忽然轻击双掌。

  珠帘再动,数名身着轻绡舞衣、云鬟雾鬓的乐伎鱼贯而入,环佩轻摇,带来一阵香风。

  “萧卿在本王面前,也这般拘谨么?”许王轻笑一声,已然起身,“罢了,本王尚有他事,此间风月,”他目光掠过那些低眉敛目的女子,“萧卿自便便是,这些人是新的,不脏!”

  语毕,不待萧铎应答,许王已负手转身,哈哈一笑,步履从容地消失在珠帘之后。

  许王一走,萧铎便起身,连招呼也懒得打一声,推门走了,留下几位美人面面相觑。

  还未等下了楼,忽闻得背后有人唤:“惊远!”

  萧铎一回头,竟是襄王。

  襄王,乃当今官家第三子,许王则是官家次子,至于官家长子,原封楚王,去岁因故触怒圣心,已被削爵黜籍,废为庶人。

  与他两位皇兄不同,襄王似乎更愿做那富贵闲人,他无心于储位之争,只将心思寄于诗酒自娱、山水寄情,倒真活出几分逍遥公的疏狂意趣来。

  襄王几步跨至萧铎身侧,手臂熟稔地往他肩头一搭,折扇不知何时已捏在手中轻摇,语气里掺着几分佯装的哀怨。

  “哎哟,惊远兄!这几日可是让本王好找!原以为你被开封府那堆案牍绊住了手脚,才没空出来与我饮酒,没成想,”他手中折扇倏地一收,虚点了点方才萧铎出来的方向,眉梢一挑,促狭笑道,“倒躲在此处逍遥快活!方才进去里面的几位小娘子,环肥燕瘦都有,惊远兄,好眼力啊,就是,出来的也太快了些!哈哈!”

  萧铎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峰,压低声音道:“殿下莫要打趣,官家为殿下赐婚不过月余,王妃方入府不久,殿下便这般流连樊楼楚馆,若传至官家耳里,恐惹官家不快?”

  襄王一听,眉头拧得更紧,语带烦躁:“不快?本王才是不快!那潘娘子,”他喉间滚了滚,到底咽下,只悻悻道,“端方得如同庙里的木菩萨,无趣得很!若非父皇旨意压着,本王岂会……”

  萧铎正色截断他的话头:“殿下慎言,王妃乃忠武军潘节度掌珠,名门闺秀,礼度娴雅,纵非殿下心头所好,亦不可轻慢。”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恳切,“夜已深,还请殿下以礼为重,早归府邸。”

  襄王无奈:“惊远,你这般无趣,成日只晓得公务!合该早早娶妻才是,如此正经过头,倒叫二皇兄的心意落了空!”

  他果然也瞧见了许王,猜到那些女子是许王的意思。

  “好!本王听你的,回府便是。惊远,你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本王的建议,走了!”

  话音未落,他早已袍袖一拂,那抹淡紫色的身影便消失在转角。

  在外等候的令言见萧铎步出樊楼,忙趋步跟了上去。

  “大人,”他走近些后,才说道,“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拾到大人马鞭的姑娘,是中散大夫沈惟清府上的二小姐,叫沈明琪,是沈府周姨娘所出,自幼养在外头,炊烟阁便是她开的。”

  令言觑着萧铎神色,见其无波无澜,方继续道:“这炊烟阁一开张竟就吸引了一群人光顾,又弄了个‘一人清供’的名目,专做素膳,引得汴京城里茹素的善信们也趋之若鹜。眼下各府的女眷,都是座上常客。”

  闻言,萧铎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