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账单总会寄来-《修仙:我是最强剑神》

  走廊尽头的红色指示灯,像一颗遥远的,不祥的星。

  担架的轮子声消失在拐角。

  世界重新归于寂静。

  林一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手垂在身侧,指尖残留着秦川衣角的触感,还有他皮肤上灼人的温度。

  钢笔。

  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她几近干涸的意识里。

  没有激起涟漪,只是沉了下去。

  她靠着的墙壁冰冷,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

  房间里,那盏煤油灯的光焰,最后挣扎着跳动了几下,缩成一团微弱的蓝火,熄灭了。

  黑暗,混杂着血腥和消毒水的味道,重新笼罩了一切。

  只有地板上那道被踩断的银色圆环,还散发着月光般的,微弱的冷光。

  像一具美丽生物的残骸。

  “不打算走?”

  老张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门口的阴影里传来。

  他好像从未离开。

  又或者,他只是这栋大楼的一部分,像墙角的灰尘,或天花板的水渍,一直都在。

  林一没有回头。

  她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没有。

  “医疗组会处理现场。”

  她的声音,带着脱力后的沙哑。

  “他们?”

  老张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对某种天真想法的嘲弄。

  “他们只会处理‘人’的垃圾。”

  他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

  他没有再提那盏煤油灯,仿佛那东西完成了使命,就该被遗忘。

  他走到银色圆环边,用脚尖,踢了踢地上一块被血浸透的纱布。

  “而这些,是‘故事’的垃圾。”

  林一终于动了。

  她缓缓转身,背靠着墙,看着那个在微光中模糊不清的轮廓。

  “他记不起来了。”

  她陈述着一个事实。

  “我告诉他他是谁,他才……想起来。”

  “很正常。”

  老张的语气,像在评论今天的天气。

  “你把一个人的书撕掉了一页,总得找点什么补上去。”

  “不然,风会从那个洞里灌进去,把整本书吹得哗哗响,直到散架。”

  林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想起了老张之前的比喻。

  一个被挖出来的,通往“根本”的洞。

  一个空着的笔筒。

  “我用我的记忆……补上了那个洞?”

  “你的记忆?”

  老张似乎笑了笑,黑暗中看不真切。

  “更准确点说,是你对他的‘定义’。”

  “你讲了一个‘关于秦川’的故事。”

  “一个欠你一顿饭,弄丢你一支笔,还背上有一道疤的混蛋的故事。”

  老张走到她面前,停下。

  一股陈旧的机油和烟草混合的味道,钻进林一的鼻腔。

  “你给了那个‘空白’,一个最稳固的‘设定’。”

  “现在,他就是那个混蛋了。”

  林一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些信息。

  她救了他,也……重塑了他。

  “那代价呢?你说的,这里不死人。”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他流了那么多血,伤口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那被‘规则’拿走的,到底是什么?”

  “账单。”

  老张回答。

  “世界讨厌白吃的午餐。一个‘概念’诞生,又被强行中止,总要有人付钱。”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本来,该由他自己付。”

  “用他的‘存在’本身来支付。把他这个人,从所有人的记忆里,从这个世界上,抹得干干净净。”

  “就像一张被泡烂的旧报纸,字迹模糊,最后化成纸浆,谁也不知道上面写过什么。”

  林一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那比死亡更可怕。

  “但是我……”

  “你截胡了。”

  老张言简意赅。

  “你在账单寄到他手上之前,签上了你的名字。”

  “用你的‘故事’,支付了这笔费用。”

  林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我……支付了什么?”

  “你觉得呢?”

  老张反问。

  “你再想想那家烧烤店。”

  “那个独眼龙老板,他烤的腰子,是什么味道?”

  林一闭上眼,努力去回忆。

  烧烤店,油烟,孜然,辣椒……

  她记得那个场景,记得秦川说的话。

  但那味道……

  她记忆里的味道,变得有些模糊。

  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她能描述出来,却无法像以前那样,在脑海里清晰地“闻”到。

  “还有那支笔。”

  老张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的认知。

  “派克金笔。你父亲留给你的。你还记得笔杆上的划痕吗?在你上警校时,不小心摔在水泥地上留下的那道。”

  林一猛地睁开眼。

  她记得有划痕。

  但那划痕的具体形状,具体位置……

  一片空白。

  那个细节,像是被橡皮擦,从她的记忆里,粗暴地抹掉了。

  “你把关于他的,最鲜活,最深刻的记忆,编成了一根绳子,把他从深渊里拽了上来。”

  “绳子,留在了他那里。”

  “你手上,只剩下绳子的印子了。”

  老张的语气,没有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

  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冷漠。

  “你的一部分‘故事’,成了他的‘地基’。”

  “恭喜你,林警官。”

  “你们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搭档了。”

  林一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冰冷的地面,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她失去了一些东西。

  一些关于她和秦川的,独属于她的记忆细节。

  为了让他记起自己是谁,她付出了自己的一部分“过去”。

  这笔交易,没有人问她是否同意。

  “现在,轮到你处理垃圾了。”

  老张说着,从他那宽大的工装服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丢在林一面前。

  一个半旧的,红色塑料水桶。

  里面装着几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抹布。

  “什么?”

  林一抬头。

  “清理现场。”

  老张指了指地上的血污和那个破碎的银环。

  “这些东西,留在这里,会‘发酵’的。”

  “用不了多久,这里的墙壁,就会开始讲今天晚上的故事。”

  “到时候,路过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林一看着那个水桶,又看了看满地的狼藉。

  “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我的工作,是处理‘规则’的垃圾。那个眼球,是规则的垃圾。”

  老张用脚点了点地板。

  “这些,是你们打架弄出来的烂摊子。是‘人’的垃圾。”

  “谁弄脏的,谁收拾。”

  他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林一叫住他。

  “那个‘眼球’,那个‘故事’,它到底想做什么?”

  老张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它不想做什么。它只是饿了。”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看到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秦川把它写了出来,然后又亲手喂了它第一口。”

  “它只是觉得,‘秦川’这个味道,很好吃而已。”

  老张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走廊里。

  房间里,又只剩下林一一个人。

  和一桶脏兮兮的抹布。

  她坐了很久。

  直到身体的麻木感,被地板的寒冷刺痛取代。

  她站起来,走到水桶边,拎起它。

  很沉。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击着水桶的底部,发出空洞的响声。

  她拿起一块抹布,浸湿,拧干。

  然后,她跪在地上,开始擦拭第一块血迹。

  血已经半凝固了,粘稠,腥气。

  她用力地擦着,手背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她擦得很慢,很用力。

  仿佛想把今晚发生的一切,连同那些模糊掉的记忆,一起从这地板上抹掉。

  擦掉秦川的血。

  擦掉那道银色的圆环。

  擦掉那个温柔的,乞求着“故事”的呓语。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去想那支派克金笔。

  不去想那顿烧烤的味道。

  也不去想,秦川醒来后,会变成什么样。

  她只是,专注地,清理着这个烂摊子。

  就像老张说的。

  谁弄脏的,谁收拾。

  账单,总会寄来。

  而她,刚刚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