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擦不掉的印子-《修仙:我是最强剑神》

  水是冰的。

  抹布浸入桶底,带起一圈浑浊的涟漪。

  林一跪在地上,拧干抹布,手腕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凸显。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却压不住那股已经渗入地板缝隙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一下,又一下。

  她机械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

  手臂酸痛,腰背僵硬。

  这种纯粹的,来自肌肉的疲惫,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

  仿佛能将大脑里那些混乱的,空洞的,嗡嗡作响的东西,暂时挤压出去。

  血污被一点点擦掉,露出水泥地原本的灰白。

  最后,只剩下那个破碎的银色圆环。

  它的碎片,像散落的牙齿,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固执的冷光。

  林一伸出手,捡起最大的一块。

  冰冷的触感,和地板的温度截然不同。

  这东西,不属于这里。

  它带着另一个世界的寒意。

  碎片的边缘很锋利,像手术刀,轻易就划破了她的指腹。

  一滴血珠,迅速涌出,染红了那片银白。

  她看着自己的血,覆盖在“故事”的残骸上。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光,没有声音。

  它只是一块锋利的金属。

  “林一?”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不是老张那种飘忽不定的音调。

  这个声音,沉稳,厚重,带着常年发号施令形成的惯性。

  林一抬头。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肩章在走廊灯光下反着光。

  是市局行动队的大队长,王振。

  也是少数几个,知道她和秦川在处理什么“特殊案件”的高层。

  王振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干净得过分的地板,角落里那个装着血水的红色水桶,还有跪在地上,满身狼狈的林一。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在干什么?”

  王振走进来,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踏声。

  “清洁工的工作,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地面太脏。”

  林一站起身,悄无声息地将那块银色碎片攥进手心。

  锋利的边缘,刺着她的掌肉。

  “我睡不着,找点事做。”

  她的声音,平得像一条直线。

  王振走到她面前,视线停留在她苍白的脸上。

  “我刚从隔离病房那边过来。”

  他说。

  林一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怎么样?”

  “活着。”

  王振吐出两个字,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医生说他是个奇迹,失血量足以死两次。伤口缝了三百多针,像个破麻袋。”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林一的反应。

  “他们最不理解的,是他的左眼。”

  “报告上说,那是一层‘来源不明的活性网状组织’,完美地覆盖了创口,甚至连接了视觉神经。”

  “他们想取样研究。”

  林一的瞳孔,猛地收缩。

  “不行。”

  “我驳回了。”

  王振说。

  “我告诉他们,那是总局最新研发的‘生物凝胶’,军事机密,任何人不准碰。”

  林一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谢谢。”

  “不用谢我。”

  王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拍在她手边的桌子上。

  “这是你要付的账单。”

  又是账单。

  林一看向那个牛皮纸文件夹,上面印着红色的“绝密”字样。

  “这是什么?”

  “事件报告。A4纸,五号宋体,三千字起步。”

  王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我要知道,今天晚上,从你们进入这栋楼开始,发生的每一件事。”

  “每一个细节。”

  林一沉默了。

  她该怎么写?

  写秦川用自己的血,画了一个会吃人的“故事”?

  写她用一堆关于烧烤和钢笔的混账事,把他的魂从故事嘴里抢了回来?

  “报告我已经交了。”

  林一说。

  “‘遭遇持有禁忌物的重火力嫌犯,抓捕过程中,咨询顾问秦川重伤,嫌犯自毁’。”

  “那份报告,是给档案室那些文员看的。”

  王振的指节,敲了敲桌面。

  “我要的,是给‘我们’看的。”

  他的声音压低了。

  “林一,你得明白,秦川是个炸弹。一个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也不知道威力有多大的炸弹。”

  “以前,他是唯一一个懂怎么拆弹的人。现在,他自己快要被炸碎了。”

  “高层对他的‘稳定性’,已经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这份报告,关系到他醒来之后,是继续作为‘顾问’,还是作为‘收容物’。”

  收容物。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刺进林一的耳朵。

  她想起了那些被封存在地下深处,被冰冷的规则和金属禁锢的“故事”。

  她无法想象秦川被关在那种地方。

  “他……不是‘故事’。”

  林一的声音,有些干涩。

  “现在不是。”

  王振的眼神,锐利如刀。

  “谁能保证他以后不是?谁能保证他身体里,没有留下点什么‘纪念品’?”

  “他被‘故事’啃了一口,林一。被啃过的人,身上就会留下它的味道。”

  “会吸引来更多的,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林一攥着碎片的掌心,更用力了。

  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你想让我写什么?”

  “真相。”

  王振说。

  “但不是全部的真相。”

  他身体前倾,声音更低了。

  “我要一个‘合理’的真相。一个能让上面那些官僚,安心地在文件上签字的真相。”

  “秦川是怎么失控的?那个‘故事’的目标是什么?你又是怎么……把他拉回来的?”

  “你需要一个英雄,还是一个怪物?”林一问。

  王振看着她,眼神复杂。

  “我需要一个‘可控’的工具。”

  “一个……就算受损,也能继续使用的工具。”

  “这很残忍,但这是我的工作。”

  林一明白了。

  她需要编一个新的故事。

  一个关于“英雄秦川,为了保护搭档,英勇对抗失控概念物,最终在搭档的呼唤下,凭借强大意志战胜侵蚀”的故事。

  一个充满了逻辑漏洞,但政治正确的故事。

  她用自己的记忆,填补了秦川的空白。

  现在,她要用谎言,去填补部门档案的空白。

  账单,一张接着一张。

  “那支笔……”

  林一忽然开口。

  “什么?”王振没跟上她的思路。

  “秦川弄丢了我一支派克金笔,我父亲的遗物。”

  林一看着王振,一字一句地说。

  “他在一个任务里,为了画一道符,把笔掉进了一个‘概念’里。”

  王振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话题会跳到这里。

  他试图从林一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

  但那张脸上,只有疲惫和麻木。

  “所以呢?”

  “所以,他得赔我。”

  林一说。

  “等他醒了,我会让他亲自去买一支一模一样的,赔给我。”

  “在那之前,他哪儿也不能去。不能被当成‘收容物’关起来。”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这是一种近乎无理取闹的,幼稚的坚持。

  王振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一支笔的事。

  这是一个“锚”。

  一个林一强行打下的,将秦川与这个现实世界重新连接起来的,最世俗,最无聊,也最坚固的锚。

  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

  只要这笔债还在,秦川就还是那个“欠债的混蛋”,而不是一个冰冷的“收容物编号”。

  “我明白了。”

  王振站起身,重新拿起那个文件夹。

  “报告,你自己看着写。”

  他把文件夹,又放回了林一手里。

  “写一个……他欠你一支笔的故事。”

  王振转身向门口走去。

  快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还有,林一。”

  “嗯?”

  “别再干清洁工的活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疲惫和……关怀。

  “你身上的味道,已经够难闻了。”

  王振走了。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间里,又只剩下林一一个人。

  她低头,摊开手掌。

  掌心,一道深深的血痕,那块银色碎片就躺在血痕中央。

  她把它捡起来,走到水桶边,用水冲掉了上面的血迹。

  然后,她把它放进了自己作战服的口袋里。

  那锋利的边缘,隔着布料,抵着她的大腿皮肤。

  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时刻提醒她,今晚失去的,和得到的。

  她拿起笔,打开那个空白的文件夹。

  台灯的光,照亮了第一页纸。

  她该从哪里开始写?

  她闭上眼。

  试图去回忆那家烧烤店。

  独眼龙老板,油腻的桌子,秦川那张讨厌的脸。

  一切都清晰。

  但她闻不到孜然和辣椒混合的香气。

  她也想不起,那支派克金笔上,被她摔出的那道划痕,究竟是什么形状。

  那些最生动的,带着毛刺的,属于她自己的细节,被抽走了。

  变成了砌筑秦川神智的基石。

  地板很干净。

  血迹,脚印,故事的残骸,都被清理干净了。

  但有些印子,是擦不掉的。

  它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或者说,刻在了她记忆的空白处。

  林一开始落笔。

  她写的第一个字,不是“事件”,不是“报告”。

  而是两个字。

  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