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政论-《北齐:家父文宣帝》

  众将咽了咽口水。

  “朕欲拨专款,于晋阳大学下设‘总角团’,广纳天下稚英。凡年达六岁、资质出众者,皆可入选。入团者,食宿学用一应由朝廷供给——晨起诵经习礼,午后演武修文,闲暇则游历四方,以广见闻。若家长愿亲自接送,自无不可;若家务繁忙,亦有团卫护送,必保学子往返周全。”

  从六岁到十五岁,整个齐国最好的教育资源都会倾注在这些孩子身上,因为他们不仅是这些家族的子嗣了,还是未来大齐的接班人,为国家培养出一批家世高贵、地位非凡的良家子。

  他们受承皇恩,又自小与同龄人一起学习礼仪和对大齐的忠君爱国思想教育,绝大部分人都会保持为齐国尽忠的高昂热情。

  当然,尽不尽忠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子弟从小就会和同龄同阶层的孩子们认识在一起,就像当年高王和他的小伙伴们一样,略微有些政治嗅觉的,都能品出来一些异样的味道。

  “十五岁之后就该毕业了,根据他们的考评安排出路,成绩优异的,看情况给予低品官职,或入军中,从基层开始历练,若是想继续深造,就入文林馆。”

  高殷观察他们的神色,笑着说:“朕将来有了皇嗣,自然也会把他送进去的。”

  众将瞳孔震颤,这意味着从一开始,自己的孩子就结识了当今最尊贵的贵人,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天子。

  “先皇圣明啊。”

  高殷看着远方活跃的女子们,忽然感慨起来:“先皇实在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圣君,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大齐的今日。”

  众臣迎合着这番话,只听高殷唏嘘片刻,转而说:“创业维艰,守成不易。朕欲编纂《天保政论》,辑录太祖治国之言、君臣问对之要,使后世知我朝开基之难、守业之慎。凡先帝诏令、廷议奏对、训诫之言,皆当详录其中,以彰圣德,以警后人。”

  臣子们面面相觑,有这玩意儿吗?高洋在位时性情暴烈,言行多随性而为,何曾有过系统政论?

  但新君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附和,转瞬之间,奉承之词如潮水般涌来:“是极,是极,《天保政论》若成,必为治国圭臬。”

  “朕想起这么一件事情。”

  高殷笑着,说起以前的往事:“天保二年,太祖下诏,命魏侍中撰写魏史,还对其言道:‘好直笔,我终不作魏太武诛史官’,《魏书》终成。”

  “其后有宵小之徒,妄议魏史,构陷侍中。太祖圣鉴如炬,不但庇护魏侍中,更以雷霆之威整肃史纲,凡谤史乱政者,皆付有司严惩不贷。”

  “朕看这件事情,就很好地体现了太祖崇史重道、秉笔存真的精神嘛!非但保全史官清正,更彰往考来,以正视听,实为后世垂范。”

  勋贵们也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件事情,只是他们没料到,这种体现先帝残暴的事情,还能这么反转。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已经知道如何说了,群臣阿谀奉承,绞尽脑汁想着当初高洋的种种作为,想着他埋藏的深意和真诚,不知不觉就发明了许多记忆,连他们自己都觉得确有其事。

  其实仔细想来,这类事还真不少,高洋后期虽然抽象又疯癫,但前五年实在是圣君——时局困难,也不得不逼迫他英明神武——即位当月便派遣官员到四方观察各地风俗,慰问百姓疾苦,同时修改不适宜的政治和法令,并要求回京城详细说明,的确有人君风范。

  即便是最讨厌高洋的臣子都不得不承认,前五年他真像个圣君,把一辈子的人样都用尽了。

  “先皇之志,朕亦承之。”高殷以手抚心,不断叹息:“这些事情,也要安排人再次做下去,重现天保初年的恩德。”

  “遵旨。”

  男人们最喜欢的话题就是政治,何况是一群真正在统治国家的人,聊到兴起,便摆开营帐,坐而论之,许多高洋早期的善事、善政被提起,高殷让侍臣记录下来,主要是高欢爷爷一颗石子打落天狗,高洋父亲受人敬爱之类的恩情文学。

  当然,除了这些,最主要的还是高殷此刻的政令:“孝卿,记下来。从高祖创立基业以来,各辅佐太祖的功臣,有子孙断绝、封国统序不能传下去的,应当令官员去搜求访问近亲,将名字奏上,待朕考量后立为后嗣。”

  稍过了一会儿,斛律孝卿出列,恭谨行礼:“奉至尊意思,已经拟就。”

  高殷接过,看了一眼,颇为满意,命传给众臣阅览。

  这道诏书令众臣颇有些意外,无人劝阻,而是异口同声地支持。

  高欢起兵,能跟随到升官拜爵的是幸运儿,更多的已经淹没在战场上,或立的功勋不足而病死。

  对国家来说,他们只是小角色,但对家族而言,等于上升的希望被斩断了。

  如今高殷还记得他们,让众臣颇感安慰,何况连这些掉出功勋队伍的人都还记得,何况是如今在朝之人呢?

  高殷趁势问起他们与高洋的交集,凡是有功的,有趣的,能记录下来的,就会顺势增赏,或是金钱,或是食干,以这样的方式加强他们与高洋一脉的联系。

  高洋残暴是残暴,但他毕竟死了,不能再继续残暴了,只要之后能将高洋与奖赏挂钩,那么洋子就会变成臣子中的香馍馍。

  这正是这些勋贵们想看见的事情,白马军镇的扩张让他们所得的财货变得略少,但他们不敢和至尊提意见,而现在新至尊又将它们赏赐回来了,那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呢?仍是钱!

  更高一层的勋贵,知道这是新君想要稳定自己的位置,否则就不必把常山王赶走了,他们对视一眼,又听高殷说着:“明月,朕打算明年迎娶你的女儿,但考虑到现在事务繁多,令千金年纪又小,所以想着过些时日回邺都,先订个婚,你看如何?”

  斛律光闻言身子挺起,快速回应:“小女能被至尊看上,那是她的荣幸!”

  段韶和弟弟段信相视,抚须轻笑,自家暂时不用担心这些了。

  高殷站起,环视诸臣:“昔高祖举义旗于草莽,太祖创基业于乱世,皆赖诸卿戮力同心,方成帝业。今朕嗣承大统,亦需众卿同心辅弼,共固社稷,以安黎元。他日荡平周室,廓清寰宇,尤仗诸卿肱股之力。愿与诸卿共襄盛举,克定关中,终成混一之业,光复汉晋四百年之宏图!”

  说着,高殷朝臣子下拜,这下将所有臣子从座位上惊得跳起,连忙跪伏在地:“岂敢,岂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