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亲覆-《北齐:家父文宣帝》

  皇帝既然已经离席,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等贵人起驾,在臣子的恭奉下各自回宫,谁也没想到今晚会出现如此变故,各怀心事,忧心忡忡。

  齐国的汉化倾向其实很明显,高欢成为魏国的实际统治者后,是不可能不汉化的,只有汉化才能够建设合理的君臣制度,提高他的权力,拱卫将来的皇权。

  而这样会侵夺其他臣子的权力,因此他不能大肆推行改制的原因只有一个,急匆匆的汉化会使得他失去其他臣子的支持,所以他自己虽然没汉化,但在继承人高澄身上许下期望。

  高洋接位以后,明上标榜自己是鲜卑人,情感上也的确这么认为,试图取得他们的共鸣,但他统治的侧重点还是高澄的汉人门阀班底,就说明了高氏三代人的口嫌体正直,屁股所在才是最大的诚实。

  后面的高湛虽然因为齐国皇权两次被勋贵压制,没有余地搞汉化了,他却搞了恩倖政治,本质就是用和士开这样的近臣取代汉族世家,从勋贵手中夺回权柄——这一招很成功,但缺陷是恩倖的能力水平太低,大多数谄媚小人,使得国政愈发衰弱。

  而此时的高殷,提出的就是一个折中方案:你别说鲜卑,我也不说汉,咱们现在都是大齐人,重塑大齐特色帝国主义道路,你我皆是大齐魂。

  这是高殷的底线,成熟的政治就是你让一步,我让一步,大家都没有全部得到,但也都有些许收获,如果有人想要尽占尽吃,那个人也只能是高殷自己。

  此时在这个场合,强调国族的建设,不仅能捏出一批忠于新齐的小将,还能给未来的民族发展打下基调:入齐则齐,出齐则夷狄,关系到将来数十年乃至未来上百年,整个中原文化圈的精神建设,不可以妥协。

  高阿那肱刚好撞上枪口,成为高殷强调齐本位的第一个牺牲品。

  “您今日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先帝的威严了。”

  回到昭阳殿,郁蓝给高殷斟酒,声音低柔,似叹似嘲:“就是不知道……这雷霆手段,您能握得住多久。”

  “还有其他手段,实在不行,就让你父汗率兵进来,大家鱼死网破。”高殷饮下酒液:“我宁愿给自己妻子的父亲,也不愿意让叔叔和那个老太婆得意。”

  郁蓝听得咯咯直笑:“傻瓜,那时候我父汗就变成父皇了,他就会废掉你,让我嫁给其他人巩固位置,就跟你和姓段的一样。”

  “你舍不得我,肯定不会的。”

  郁蓝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高殷在哄她,理所当然的享受这种挑逗。

  高殷伸手把玩郁蓝胸前的白玉,又引起郁蓝一阵嘲笑,于是用力将白玉玩得发亮生红,才缓缓起身。

  “嗯?怎么,我不够格了,要让你去找其他妃子?”

  郁蓝动情,媚眼如丝,声音也变得软糯,华丽的袍服弥漫着花香般的女人味。

  高殷抚摸她的脸,笑着摇头:“当然不是。过一会天就亮了,我还要上朝,可不能手脚疲软。”

  他抚摸郁蓝浑圆有力的腿段:“真想让它一直陪着我,可我不想做殷纣,你也不想做那个妲己吧?”

  郁蓝呵呵一笑,将他推远了些,自回殿中休息。

  古人没有过了十二点就是明天的概念,一般都是以天亮为一日的起始,所以刚刚的天黑五更是季冬月,也就是天保十年腊月的最后一日。

  天一亮,就到了乾明元年的正月初一,如果玩得太高兴,他上朝乏力,就会给臣子以虚浮不稳之感。

  郑春华、刘逸等几个妃嫔,已经在腊月十七回来的时候都好好滋润过了,她们也都能理解,或者说被迫忍让,高殷需要将大部分宫闱时间交给皇后。

  小半部分则要交给太后,多次去聆听她的圣训,高殷还没敢将自己和她同事闹翻天的事情告诉她。

  至于太皇太后,去年来就多以生病为托词,让高殷在殿外问安就好,高殷也乐得如此,反正在她身边安排的眼线也足够多了,祖孙仅维持最基本的礼仪。

  高演进入宣训宫陪伴娄昭君,天色将亮对他也有影响,娄昭君将他带入宫中,等时候到了,直接从宣训宫去往昭阳殿,上完朝再回王府。

  高演进入宫中,先是扶母后就寝,随后说要陪侍母亲左右,以此为借口驱走宣训宫的宫人,让自己的侍从把守寝殿,这时他才缓缓开口:“母后。”

  娄昭君睁开眼,目光中满是精明锐意,直坐起,靠在枕垫上。

  “也只有这样才能和你说说话了。”

  娄昭君知道自己的处境,侯尼干是铁了心要给汉种铺路,整个宫闱借着绍仁之事,被她掀了个天翻地覆,以往信用的宫人也死得七七八八,唯二三鲜卑妇可用。

  “汉种控制一切啦!”娄昭君落寞地捶着腿:“如今我欲去晋阳,需登天阶。”

  “……母后安心养保身体,我想新君、道人是不会短了您的。”

  高演只得如此安慰,却换来母亲的斜视,她很早就不太喜欢高演对高殷的态度,从不叫他汉种。

  “说吧,步落稽怎么了?我受得住。”

  高演对此保持怀疑,他想避开这个话题,但帮忙捶腿的手被母后紧紧捏住,指甲在手背上施力,剧烈的疼痛说明了母后的意志。

  那个帮助高王策划的渤海王妃回来了,或者说她从没走远。

  高演不在乎疼痛,他只怕这些疼痛会转移到母亲身上,但这是不可避免的,他只能斟酌着词句:“九弟已经……”

  旋即手被捏得更紧,娄昭君深深吸入一口气,让年老瘦瘪的胸膛起一个大伏,一条红润的小溪流顺着母子的手缓缓流出,脏了华服,但没有人在乎。

  不知过了多久,娄昭君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语气冷淡得可怕:“谁的手中?是侯尼干?还是汉种?”

  高演丢下“二兄”二字,转过头去,泪眼朦胧不忍细看。

  娄昭君却比他想得还要坚韧,拔下了发簪,重新给自己挽发,全然不顾手中孩儿的鲜血。

  做完这一切后,她再度抓住高演的手。

  “要报仇。汝父,汝兄,还有步落稽,都在

  她的语气愈发平静,真如一个重病将死的虚弱老妇,唯独那对目光像永恒不灭的宝珠,追踪着儿子的双目,要他给一个承诺。

  高演连拔腿逃亡的力气都没有,母后抓住了他的手,一如最初他被脐带所束缚一样,无处遁形、无从逃脱,最后只能连连点头,使得眼眶泪如雨下:“儿、儿必杀汉种。”

  娄昭君终于满意,倾泻出真实的情绪:“勿令汉种有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