烁古燃星·遗炬余晖-《刺世天罡》

  剧烈的空间扭曲感袭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强行揉捏拉扯。林清羽死死维持着对混沌道莲那一丝能量的控制,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着一盏微弱的孤灯,指引着传送的方向。

  轰!

  失重感骤然消失,三人重重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埃。刺骨的严寒瞬间被一股沉闷的燥热取代,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

  “咳咳……”林素衣最先挣扎爬起,警惕地环顾四周,“师姐,师父,你们没事吧?”

  林清羽压下翻涌的气血,第一时间扶起莫问尘。莫问尘旧伤受此震荡,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新环境。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废弃已久的殿堂内部。穹顶高耸,许多地方已经坍塌,露出外面昏红色的、不断翻滚着浓云的天穹。巨大的金属梁柱扭曲断裂,锈迹斑斑,地面散落着破碎的兵器甲胄和无法辨认的机械残骸。远处传来地下熔岩流淌的沉闷轰鸣,使得整个空间都处于一种微弱的震动之中。与冰川的死寂酷寒相比,这里更像是一座沉沦的火炉墓场。

  “这里就是……烁星古迹?”林素衣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望和不安。眼前的破败,远超想象。

  林清羽的目光却被殿堂尽头的事物吸引。那是一面巨大的、倾斜的金属墙壁,似乎原本是某种仪器的基座。墙上布满了烧蚀的痕迹和巨大的爪痕裂口,但在中央,却顽强地残留着一片相对完整的复杂星图刻印。星图的核心,是一个凹陷的、如同火炬般的标志。

  她手中的天罡令微微发烫,传递出清晰的共鸣感,直指那面墙壁。

  “看来是了。”林清羽搀着莫问尘,小心翼翼地向那面墙壁走去,“巡天军的最终堡垒,看来经历了一场惨烈至极的大战。”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许多残骸并非人类形貌,更像是某种扭曲的金属与生物的结合体,无疑是邪祟的造物。而与之纠缠在一起的,则是穿着制式古老盔甲的人类遗骸,即便死去万载,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态,手紧紧握着断裂的兵刃。

  莫问尘在一具倚靠在断柱旁的遗骸前停下。那遗骸身上的盔甲破损严重,但胸前一个被污血覆盖的徽记依稀可辨——那是一枚绽放的道莲,与林清羽手中的混沌道莲形态有几分神似,却又更加繁复威严。

  “道莲卫……”莫问尘声音沙哑,带着无比的敬意,“巡天军中最为精锐的近卫,执掌法则,护卫中枢。看来,‘磐石’前辈,当年或许便是出身于此。”

  林清羽肃然。她能感受到此地弥漫的不甘、壮烈与一丝未曾泯灭的守护意志。她体内的混沌道莲也似乎受到感召,发出细微的嗡鸣。

  三人来到那巨大的墙壁前。靠近了,才更能感受到那种惨烈。星图刻印有许多地方被强行破坏,能量线路被撕裂。

  “天罡令指引我们来此,钥匙或武器何在?”林素衣疑惑道。

  林清羽凝神观察星图,医道灵识结合道莲的微妙感应,细细扫描着每一寸刻痕。忽然,她目光一凝,落在星图角落一处极不起眼的断裂处。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小小的接口,如今已被熔毁。

  她略一沉吟,取出那枚一直带在身边的先辈铠甲碎片。碎片的形状,与那被熔毁的接口,似乎有几分吻合。

  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将碎片靠近那个接口。

  就在碎片即将接触的刹那——

  嗡!

  整个倾斜墙壁猛地一震!那片星图刻印骤然亮起微弱的光芒,如同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段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噪音的意念流,猛地冲入三人的脑海!

  【……身份验证……道莲序列……微弱……符合……】

  【……警告……终极武器‘星炬’……已过载崩毁……核心……散失……】

  【……钥……是‘火种’……非器……乃……传承……】

  【……记录……母核……非毁灭……需……重构……平衡……】

  【……遗泽……予后来者……】

  轰!

  意念流戛然而止,星图光芒彻底熄灭。那枚铠甲碎片也变得黯淡无光。

  但就在光芒熄灭的瞬间,墙壁星图中央那火炬状的凹陷处,猛地射出一道细微的金红色光束,精准地没入林清羽的眉心!

  “师姐!”林素衣惊呼。

  林清羽身形一晃,并未感到不适,反而脑海中瞬间涌入了大量残缺的信息流!那是关于“星炬”的零碎构造原理、关于“母核”本质的些许认知(并非纯粹的毁灭之源,更像是一个失控的核心)、以及最关键的一—篇名为《余烬复燃诀》的古老心法碎片!

  这心法并非攻击之术,而是一种如何引燃自身本源,激发潜能,沟通乃至尝试“重构”某种平衡的法门!这,就是“火种”!

  “我明白了……”林清羽睁开眼,眸中仿佛有星火闪烁,“摧毁母核并非最佳途径,巡天军最终的目标是‘重构平衡’!而这‘火种’,就是关键的心法传承!只是残缺太甚……”

  莫问尘闻言,眼中爆发出精光:“重构平衡……原来如此!这或许才是根治邪祟之祸的根本之法!”

  就在这时,整个古迹再次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穹顶不断有巨石落下!

  呜——!!!

  一声穿透空间、蕴含着极致冰寒与愤怒的咆哮,从他们来时的大殿入口方向传来!那声音,分明就是冰川绝地中那只阴影巨爪的主人!它竟然追踪着空间波动的痕迹,强行撕开通道,追杀而至!

  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涌来,充满了毁灭与杀戮的欲望。

  “它来了!”林素衣脸色煞白。

  “走!此地不宜久留!”莫问尘急道。

  林清羽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发现那面墙壁侧后方,有一条被巨石半掩的向下通道,似乎是原本的设计通道。天罡令对那条通道也产生了微弱感应。

  “这边!”她毫不犹豫,一手扶师,一手拉妹,冲向那条黑暗的通道。

  就在他们冲入通道的下一刻,大殿入口处那庞大的、由阴影与冰晶构成的恐怖存在,已然挤破了残破的门廊,冰冷的瞳孔瞬间锁定了他们消失的背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追去!

  通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充满了陈腐与危险的气息。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恐怖强敌,前方是未知的黑暗。

  林清羽却紧紧握着拳,脑海中那篇《余烬复燃诀》的心法碎片不断流转。她感到,这条通道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手中的混沌道莲,也与那“火种”心法隐隐共鸣。

  那下面,或许藏着比“火种”更为重要的东西!

  暗流余烬,薪火初燃

  黑暗的通道向下延伸,陡峭且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陈腐的能量余烬。身后那恐怖存在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刺得三人背脊生寒。巨大的撞击声和岩石崩裂声不绝于耳,那影将级的怪物正在蛮横地破开一切阻碍,紧追不舍。

  “快!再快些!”林清羽催促着,一手紧握混沌道莲,借其微光照明前路,另一手搀扶着莫问尘。莫问尘强忍伤痛,将身法催至极致,每一步踏出都在地面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林素衣断后,青木真气萦绕周身,警惕着后方以及黑暗中可能潜伏的危险。

  通道四壁不再是天然的岩层,而是覆盖着某种焦黑的金属内胆,上面布满了早已能量耗尽的符文线路。可以想见,这里曾是巡天军堡垒的重要能量输送或人员通道,如今却只剩下破败与死寂。

  那来自通道深处的呼唤感越来越清晰,混沌道莲在林清羽掌心微微发烫,与她脑海中那篇残缺的《余烬复燃诀》产生着奇妙的共鸣。这共鸣并非平和,反而带着一种急切、一种不甘的悲鸣,仿佛垂死之人的最后执念。

  突然,前方传来隆隆水声,空气中湿度大增,还夹杂着一股奇异的热力。通道到了尽头,下方竟是一条汹涌奔腾的地下暗河!河水浑浊不堪,却散发着淡淡的硫磺热气,河对岸是另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而他们所在的这边,河岸狭窄,无处可躲。

  更要命的是,暗河上空弥漫着一片诡异的淡紫色雾气,那雾气不时闪过细小的电弧,发出滋滋的轻响,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是溃散的能量乱流!”莫问尘见识广博,脸色一变,“大战之后,此地能量系统崩溃,残余能量异变混合,形成了这种致命的能量雾霭,触碰不得!”

  身后,那影将的咆哮声几乎已在耳边!沉重的脚步声震得整个通道簌簌落灰。

  退无可退!

  林清羽目光急扫,发现岸边歪斜地躺着一艘半损毁的金属小舟,似乎是昔日巡天军所用,上面符文黯淡,但结构大致完好。

  “上船!渡河!”她当机立断。

  三人合力将小舟推入河中。河水滚烫,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小舟金属外壳发出嗤嗤声响。林清羽将混沌道莲置于船头,道莲散发的微光竟勉强撑开一小片安全区域,抵销着河水的侵蚀和上空能量雾霭的压迫。

  莫问尘全力催发所剩无几的真气,掌风击打水面,推动小舟艰难地向对岸驶去。林素衣则紧张地盯着后方。

  就在小舟行至河心之时——

  轰!

  通道出口处,那庞大的阴影终于追至!它形似一头巨猿,通体由幽蓝玄冰与扭曲的阴影构成,眼眶中燃烧着两团狂暴的白色火焰。它看到河心的小舟,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猛地张开巨口,一道极度凝聚的冰煞吐息如同死亡洪流,直冲小舟而来!

  所过之处,沸腾的河水瞬间冻结,连空中的能量雾霭都被冻结成诡异的紫色冰晶!

  这一击,避无可避!

  “不好!”莫问尘欲要强行燃烧本源抵挡。

  “师父不可!”林清羽厉声阻止。电光火石之间,她福至心灵,脑海中《余烬复燃诀》的碎片心法自动流转——那并非完整的运功路线,而是一种引燃自身意志,沟通外界残存能量的诀窍!

  此地遍布巡天军残余的能量余烬和英灵不甘的意志!

  “素衣,助我!”林清羽清喝一声,双手猛地按在船头道莲之上!她不再试图精确控制道莲之力,而是以《余烬复燃诀》为引,将自己坚韧的医者仁心、守护之念作为火种,通过混沌道莲 alifies(放大),轰然注入脚下这条曾属于巡天军的残破小舟!

  嗡——!

  小舟猛地一震,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的符文竟奇迹般地次第亮起,虽然明灭不定,却散发出一股苍凉而不屈的气息!仿佛沉睡万载的士兵,再次听到了冲锋的号角!

  轰!

  冰煞吐息狠狠撞上小舟!但就在接触的刹那,小舟亮起的符文组成一道薄弱的、却异常坚韧的光幕。光幕之上,竟隐隐浮现出无数模糊的、穿着残破盔甲的人影虚影,他们无声地咆哮着,手持残缺兵刃,向着那冰煞吐息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这是万载之前残留于此的英灵战意,被林清羽以“火种”心法引燃,被混沌道莲短暂唤醒!

  咔嚓!

  光幕剧烈扭曲,无数英灵虚影在冰煞吐息中不断湮灭,小舟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体裂纹蔓延。但,他们竟然硬生生扛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已然足够!

  莫问尘抓住这宝贵的间隙,奋起余力,一掌狠狠拍击在水面!

  轰!

  小舟借着反冲之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过了最后一段河面,狠狠撞在对岸的岩石上,瞬间解体!

  三人狼狈地跌落在岸上,滚入那黑黢黢的洞口。

  对岸,那影将发出不甘的怒吼,但它似乎对那充满能量乱流的暗河有所忌惮,一时间并未立刻渡河追击。

  洞内并非漆黑一片,远处有点点微光闪烁。那呼唤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林清羽挣扎爬起,顾不上检查伤势,看向手中混沌道莲。只见道莲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不少,显然刚才那一下爆发消耗巨大。更让她心惊的是,道莲深处,那原本混沌色的光华边缘,似乎沾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那影将的冰煞死气,正试图侵蚀道莲本体。

  她立刻运转医道真气,混合一丝微弱的道莲本源之力,小心翼翼地将那丝死气包裹、化解。过程虽快,却让她额头见汗,心中警兆大作——道莲虽强,但使用不当,反会被敌人力量污染!

  “师姐,你看!”林素衣指着前方,声音带着震撼。

  只见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穹洞。穹洞中央,并非什么神器宝物,而是一棵巨大无比的、已经彻底石化了的古树残骸。古树的枝叶早已凋零,主干也被拦腰斩断,焦黑不堪。

  但在那断裂的树干中心处,却有一团微弱如豆、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金色火焰,在静静地燃烧着。

  火焰下方,盘膝坐着一具身披破碎星甲、胸口插着一柄断裂黑刃的骸骨。骸骨一手抚地,一手向天,指尖正对着那团金色火焰。

  那无尽的悲凉、不甘,以及最后残存的、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守护意志,正源自于此。

  那团微火,仿佛是整个烁星古迹无数英灵最后的不灭心念所聚。

  它就是这片废墟最后余烬中,唯一的……

  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