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手段-《心理咨询室》

  死寂。

  如同幽冥本身凝固般的死寂,笼罩着整个酆都城。

  亿万阴魂跪伏在地,头颅低垂,视线却死死钉在森罗殿前那渺小、孤绝的身影上。空气沉重得能压碎魂魄,只有阴风穿过空旷广场发出的呜咽,如同亡灵的挽歌。新任酆都大帝。这五个字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魂魄的心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也压得我几乎站立不稳。

  前任大帝那最后一眼的托付与疲惫,那无声的“安如”,如同烙印烫在灵魂深处。

  这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是质疑?是恐惧?还是…彻底的绝望?

  就在这死寂即将吞噬一切,让刚刚被大帝神威强行凝聚的民心再次溃散的刹那——

  “万岁!!!”

  不知从广场的哪个角落,一个嘶哑、带着哭腔和绝境中迸发的狂热吼声,猛地炸响!

  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万岁!大帝万岁!!”

  “大帝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轰!!!

  积蓄的、惶恐的、绝望的、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山崩海啸般的呼喊声浪,不再是参差不齐的朝拜,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带着血泪的嘶吼!亿万阴魂如同黑色的怒潮,疯狂地叩拜下去,额头撞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整个酆都城都在震动!声浪直冲云霄,将那厚重的死气云层都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

  万岁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如同亿万冤魂的咆哮,带着对新生的渴望,也带着对未知的恐惧,重重地砸在我的肩上!

  我不能退!无处可退!

  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死气、狂热与绝望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冰火两重天的灼痛。丹田内三股冲突的力量被这巨大的压力强行催动!人皇气奔腾咆哮,帝气烙印爆发出冰冷的辉光,左臂魔纹不甘示弱地亮起妖异的赤红!

  轰!

  一股强大的气势从我身上猛地爆发开来,强行将我托离地面!

  我悬停在森罗殿前,俯瞰着下方如同沸腾黑海般的亿万臣民。体内的力量在疯狂冲突,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强行运转!意念沟通那丹田深处冰冷沉重的帝气烙印!

  “法相——天地!”

  嗡!

  身躯在幽冥之力的包裹下急速膨胀!百丈!千丈!最终,一尊高达数百丈、周身笼罩着驳杂光辉的巨大法相,勉强矗立在酆都城上空!

  这法相,远不如前任大帝那撑天拄地、金光璀璨、法则符文流转的煌煌帝影!它显得无比勉强,甚至有些虚幻!构成法相的力量并非纯粹的帝气,而是驳杂不堪的三色流光,三色光芒如同三条相互撕咬的巨蟒,在法相表面激烈冲突、缠绕、明灭不定,使得整个法相光影摇曳,威压更是起伏不定,时强时弱!

  巨大的法相面孔,依稀是我的轮廓,却笼罩在驳杂的光影中,显得模糊而扭曲。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与前任大帝截然不同的火焰——不是主宰生死的无上威严,而是不屈、是决绝、是带着一丝疯狂的战意!

  “吾之子民!”

  我的声音,借助法相的力量,如同滚雷般在酆都城上空炸响!这声音不再沉稳威严,而是带着一种沙哑的、仿佛被撕裂般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下方的万岁声浪!

  “朕,赵铁柱!承先帝之托,掌幽冥之印!” 声音在法相力量的加持下隆隆作响,压下了沸腾的声浪,亿万道目光再次聚焦在这尊光影摇曳、显得岌岌可危的庞大法相上。

  “朕知!幽冥动荡!十殿叛逆!天庭西天,虎视眈眈!视吾等如草芥,欲行灭绝!”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阴魂的心头,将他们从狂热的朝拜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朕亦知!尔等惶恐!尔等绝望!朝不保夕,如履薄冰!”

  法相巨大的手臂猛地抬起,指向那灰暗压抑、死气沉沉的酆都天空!

  “但朕在此立誓!”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体内三股冲突的力量在意志的强行统御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让那驳杂的法相竟短暂地凝实了一瞬,散发出一种混合着人皇仁念、帝气威严与血晶凶戾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此等不公!此等枷锁!此等视吾幽冥如刍狗之秩序——当碎!”

  “朕在此立誓!” 法相的声音如同九幽惊雷,在酆都城上空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与火的烙印,“朕在!秩序便在!朕在!地府便在!朕在!必为尔等!为这幽冥亿兆生灵——杀出一个朗朗乾坤!荡平叛逆!掀翻那天庭西天加诸吾等之枷锁!重塑一个…吾等可安身立命、不再为鱼肉之幽冥!”

  “凡愿随朕者——”

  法相巨大的手掌猛地向下张开,掌心朝向下方如同黑色海洋般的臣民,那驳杂的光芒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点燃灵魂的蛊惑力:

  “即为朕之手足!即为掀天之人!”

  短暂的死寂。

  随即——

  “愿随大帝!掀翻这天!!”

  “杀!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大帝!大帝!大帝!!!”

  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炽热、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呐喊声浪,如同灭世的狂潮,再次席卷了整个酆都城!亿万阴魂的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狂热,而是燃烧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战意和希望!哪怕这希望,建立在一个法相都显得如此勉强的“新帝”身上!

  仪式已成!民心可用!

  那巨大的、光影摇曳的法相瞬间如同泡影般消散。我落回森罗殿前的地面,体内三股力量冲突的反噬如同海啸般涌来,喉头一甜,一丝腥甜强行压下。顾不得下方依旧沸腾的朝拜,顾不得那些心思各异的判官鬼帅复杂莫名的目光。

  转身!

  狂奔!

  沉重的蟒袍拖曳,冰冷的甲叶碰撞,我以近乎燃烧生命的速度,朝着帝宫的方向狂奔!每一步踏在冰冷的幽冥石板上,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跳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身影——那个将一切托付给我,独自走向寂灭的身影!

  帝寝殿厚重的大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撞开!

  我冲了进去。

  浓重的龙涎香与幽冥死气混合的奇异气息中,夹杂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生命彻底流逝殆尽的腐朽味道。

  帝榻之上。

  酆都大帝静静地躺着。

  那身威严的玄黑帝袍依旧穿在身上,却显得无比空荡。他脸上所有的红润、所有的神采,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灰败到极致的、如同枯槁树皮般的死白。嘴唇干裂,微微张开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一丝丝暗金色的、夹杂着点点溃散光尘的血沫,依旧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他仿佛已经彻底融入了这冰冷的帝榻,融入了这死寂的帝宫,只剩下最后一点即将彻底熄灭的魂火。

  “陛下!” 我冲到榻边,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看着那张灰败到极致的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眼眶中无法抑制的灼热。想说什么?谢恩?承诺?安慰?在这绝对的死寂和消逝面前,一切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大帝那紧闭的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聚焦在我布满血丝、写满沉重和悲怆的脸上。

  “…安…如…”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识海。

  他枯瘦如同鹰爪般的手,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了抬,似乎想碰触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锦缎上。

  “…不…必…难过…”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灵魂中硬挤出来的。

  “…地府…托付…给…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浑浊的眼底深处,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许。

  “…好…好…做…”

  最后三个字落下,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地、彻底地合上了。

  就在他双眼闭合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纯浩瀚到极致的幽冥帝气,如同沉寂了亿万年的火山,猛地从他枯槁的躯体内爆发出来!不再是冰冷的烙印碎片,而是完整的、带着他最后意志的、属于酆都大帝的本源帝气!

  这股帝气并未狂暴地冲击四方,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带着一种温柔的、决绝的、托付一切的意志,化作无数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流,瞬间将我笼罩!

  “呃啊——!” 比之前传承烙印强烈百倍、千倍的冲击感席卷全身!仿佛整个幽冥的重量都压了下来!那驳杂的三股力量在这股完整帝气的冲击下,如同怒海中的小舟,瞬间被淹没!浩瀚、冰冷、威严、带着轮回气息的力量,蛮横地冲刷着我的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窍穴,强行融入我的本源!

  这过程并非痛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灵魂层面的洗礼与重塑!

  与此同时,大帝那枯槁的身躯,在璀璨的金色光流包裹中,开始无声地分解、消散,化作点点金色的光尘,如同夏夜的萤火,又如同九天坠落的星屑,温柔地、却又不可逆转地融入我的身体。

  在光尘即将完全消散的最后一瞬——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

  一枚通体漆黑、非金非玉、造型古朴威严的方形印玺,凭空出现在我摊开的掌心之中。印玺入手沉重冰冷,仿佛托着一座山岳。印钮为盘踞的幽冥玄龙,龙睛处两点幽光闪烁,如同活物。印底,四个蕴含无上法则气息的古篆缓缓浮现:幽冥帝令!

  一股浩瀚的信息流瞬间涌入我的识海——这是掌控幽冥本源、号令地府万鬼、开启轮回枢纽的无上权柄象征!是酆都大帝真正的传承核心!

  然而,就在这传承完成的刹那,在那漫天温暖的金色光尘即将彻底融入我体内之时——

  异变陡生!

  一点极其细微、却带着无尽怨毒与憎恨的漆黑光芒,如同跗骨之蛆,混杂在金色的光尘中,猛地刺入我的识海深处!

  一幅破碎、冰冷、带着极致痛苦的记忆画面,如同染血的尖刀,狠狠扎了进来:

  昏暗的帝宫深处。酆都大帝被无数道闪烁着诡异佛光的金色丝线死死缠绕、穿刺!那些金线如同活物,深深勒入他的帝袍,甚至刺穿了他的皮肉!而在他的对面,悬浮着一尊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无边枯寂与贪婪气息的庞大虚影——地藏王菩萨!那虚影脸上,没有悲悯,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祂的手指,正操控着那些穿透大帝心脉的金线!

  一个冰冷、扭曲、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恶意,直接烙印在我的神魂深处:

  “新三界…容不得…酆都帝气!汝…亦将…步其后尘!”

  嗡——!

  识海剧震!那怨毒的诅咒与冰冷的记忆碎片,如同剧毒的冰刺,狠狠扎入!

  漫天温暖的金色光尘彻底消散,尽数融入我的体内。帝寝殿内,只剩下我一人,单膝跪在冰冷的帝榻前,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沉重冰冷的“幽冥帝令”。

  体内,新融入的、浩瀚精纯的帝气本源,与人皇气、血晶魔气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激烈融合与冲突。左臂的魔纹在帝气的压制下不甘地扭动,发出灼热的刺痛。而识海中,那地藏王狰狞的狞笑和冰冷的诅咒,如同附骨之蛆,久久不散。

  我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空荡荡的帝榻,又低头看了看掌中那枚散发着无上威严与冰冷气息的幽冥帝令。

  新任酆都大帝。

  沉重的帝宫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面依旧喧嚣的酆都城。森冷的死气混合着浓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这曾经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气息,此刻却沉重得让人窒息。脚下冰冷的幽冥石砖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枯槁身影最后的气息。

  帝寝殿内空荡得可怕。那张宽大的帝榻空置着,锦被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躺过。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属于前任大帝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如同游丝般提醒着我昨日的诀别。

  我走到那张空荡的帝榻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蟠龙扶手。指尖传来的是彻骨的寒意,再无一丝温度。

  “陛下…” 低哑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回荡,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千头万绪,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没有时间沉湎。

  我猛地转身,玄黑蟒袍的袍袖带起一阵阴风。大步走出帝寝殿,穿过空旷冰冷的回廊。每一步踏下,甲叶铿锵,在死寂的宫殿中发出唯一的回响。沿途侍立的鬼侍、阴兵,无不深深垂首,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对新帝的敬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回到神君府。这里远不如帝宫宏伟,却残留着“赵铁柱”的气息,残留着与李迷、张散、王纶等人商议军务的痕迹。如今,这些都将成为过去。

  “收拾。” 我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亲卫队长李迷红着眼眶,带着仅存的几名亲卫,沉默而迅速地开始收拾。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几件换洗衣物,那柄前任大帝赐予的“镇魂剑”,以及…最重要的,那枚非金非玉、沉重如山岳、散发着无上威严的“幽冥帝令”。

  很快,简单的行囊打包完毕。

  “走。” 一个字吐出,我率先踏出这间曾短暂停留的府邸,再未回头。

  迁宫的过程极其简单,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冷硬。没有仪仗,没有百官迎候。只有我,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沉默地穿过酆都城肃杀的街道,在无数或敬畏、或好奇、或暗藏敌意的目光注视下,再次踏入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也埋葬了最后一位古帝的森罗帝宫。

  帝宫深处,属于酆都大帝的御书房。巨大的书案由整块幽冥寒玉雕成,冰冷刺骨。我站在书案后,看着下方垂手肃立的几名心腹判官和鬼帅,李迷按剑侍立在我身侧,眼神锐利如鹰。

  “拟旨。” 我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书房中响起,打破了死寂。

  一名须发皆白、掌管诏书的老判官立刻躬身,铺开一张散发着浓郁阴气的特制冥纸,提起了饱蘸墨汁的判官笔。墨汁漆黑如夜,带着一丝法则的气息。

  “诏曰:”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意志,仿佛幽冥法则本身在宣告:

  “朕,赵铁柱,承天命,继帝统,即酆都大帝位,掌幽冥帝令,执轮回权柄!”

  “前帝,感天地之机,悟轮回之秘,已于昨日入帝宫深处,闭生死玄关,燃帝魂以固本源,为吾幽冥搏一线生机!帝魂永在,庇佑幽冥!”

  我的目光扫过下方,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然!值此幽冥倾覆之危,叛逆猖獗,外魔环伺!为凝聚亿兆子民之心,昭示帝魂不朽,震慑宵小之徒——”

  我停顿了一下,体内驳杂的力量在意志的强行统御下,让声音带上了一丝源自帝令的无形威压:

  “即日起!凡吾冥界疆土之内,万魂以上之城、镇、关隘、要地,皆须于显要之地,立先帝圣像!圣像需威严庄重,受万魂供奉,香火不绝!”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连那老判官执笔的手都微微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点。

  “此乃国策!不容置疑!” 我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九幽寒风刮过,“凡有推诿、拖延、怠慢、损毁圣像者——无论身份,无论缘由,无论是否在叛军辖地!皆视为藐视帝统,背叛幽冥!”

  “敕令:镇渊军各部、酆都巡狩司!严查督办!凡不遵此令之地——”

  我的眼中寒光一闪,手按在冰冷的幽冥帝令之上,一股源自幽冥本源的恐怖威压瞬间弥漫整个书房,压得下方所有判官鬼帅几乎喘不过气!

  “地府铁骑,踏之!城破,魂灭!鸡犬不留!以儆效尤!”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冰冷的铡刀斩落!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那老判官额角渗出冷汗,不敢再有丝毫迟疑,挥笔如飞,将这道带着血腥杀伐气息的帝诏一字不差地书写下来。

  “用印!” 我沉声道。

  李迷立刻上前,双手捧起那方沉重冰冷的“幽冥帝令”。我接过帝令,看着印钮上盘踞的玄龙幽光闪烁,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浩瀚权柄。手腕沉稳,没有丝毫犹豫,将帝令重重地印在了那墨迹未干的诏书之上!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伴随着无形的法则涟漪扩散开去。印玺落下之处,“幽冥帝令”四个古篆绽放出深邃的幽光,仿佛活了过来,与整个地府的法则产生了共鸣!这道凝聚着新帝意志与血腥杀伐的诏书,瞬间便拥有了号令幽冥的无上效力!

  “即刻昭告冥界!通传四方!” 我将诏书掷给李迷。

  “遵旨!” 李迷双手接过,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绝对的忠诚,转身大步离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我和几名心腹判官。

  我走到巨大的水晶窗前,窗外是灰暗死寂的酆都天空。体内的力量依旧在冲突,识海中的诅咒仍在低语。但我的眼神却冰冷而锐利。

  这道旨意,绝非一时意气,更非单纯的纪念。

  第一,甄别反心! 泰山王等叛逆,高举“清君侧”的遮羞布,裹挟不明真相的兵卒鬼民。

  此诏一下,便是逼他们现形!立像,便是承认先帝正统,承认其禅让的合法性,承认我赵铁柱帝位的正统性!

  不立?那便是公然背叛帝统,自绝于幽冥亿兆生灵!那些被裹挟的、尚存忠义的兵卒鬼民,心中岂能不生疑窦?

  此乃釜底抽薪,直接撕破他们虚伪的大义名分!凡不立像之地,便是明晃晃的靶子,省去我甄别的功夫,镇渊军的铁蹄正好犁庭扫穴!

  第二,分裂叛军! 叛军内部岂是铁板一块?泰山王野心勃勃,楚江王、卞城王残部各有盘算,底层兵卒更是人心浮动。

  若其辖地被迫立起先帝圣像,日夜受万魂供奉跪拜…那圣像代表的,是先帝的威严,是幽冥的正统!

  而我,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那些心中尚存敬畏、怀念先帝的将士,看着圣像,听着万魂的供奉之声,心中会作何想?

  他们效忠的叛军首领,公然违抗帝诏,是何居心?这道圣像,便是一颗埋入叛军心脏的种子!无需我动手,内部的猜忌、离心、甚至哗变,便会如同瘟疫般蔓延!此乃攻心之上策!

  第三,凝聚人心! 对尚在观望、未曾附逆的边镇、势力而言,立像便是表明立场,划清界限。

  香火供奉,亦能汇聚一丝微弱的愿力,虽无法直接增强我多少力量,却能潜移默化地强化“帝魂永在,新帝正统”的信念,在幽冥动荡之际,给予惶恐的魂灵一丝虚假却必要的慰藉与向心力。

  冰冷的指尖划过冰冷的窗棂。看着灰暗的天空下,酆都城各处已经开始隐隐骚动。帝诏的威能,正通过幽冥的法则网络,迅速传向冥界每一个角落。

  风暴已起。而我,立于风暴之眼,手握帝令,既是执棋者,亦是局中子。这遍地筑起的圣像,将是我撕裂敌人、重塑幽冥秩序的第一把染血的刻刀。天庭?西天?秦广王?地藏王?还有那跗骨诅咒…来吧!看看是你们先碾碎我这“新帝”,还是我先掀翻了你们这“新三界”的棋盘!

  我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体内冲突的力量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沸腾的杀意与决绝,竟在剧烈的冲撞中,产生了一丝奇异的、趋向于某种恐怖平衡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