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锄影疑云(四)-《刑侦档案:破案先锋》

  凌晨两点三十分,江州市刑警支队临时调集的四辆警用车辆,在冷风中无声启动,沿着通往东阳村的山道穿行。车内的气氛压抑而沉稳,呼吸声与无线电通话交织成一张绷紧的网。

  东阳村是一个只有五十几户人家的山间小村,离主干道约六公里,三面环林,一面靠河,只有一条土路可供车辆进出。由于地形封闭,交通不便,近年来年轻人纷纷外迁,村中多为留守老人和鳏寡孤寡者。

  但正是这片看似“人迹罕至”的土地,被程望锁定为姚志全下一站的可能落点。

  “受害者不会在乎社会角色,而在于凶手主观定义的‘威胁’。”程望坐在前车副驾,盯着地图上标注的一处坐标,声音平静却透着压迫,“凶手认为那位老女人说出了他隐藏的耻辱,就成了他需要‘沉默’的对象。”

  他手里握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旧访谈稿,那是市图书馆一次关于“边远山区社会变化”的地方文化口述记录,里头有一段简短的访谈摘录:

  “姚家的娃娃那时候就怪,常常自己跟稻草人说话。志全他娘担心得不行,总找我哭诉……后来他家牛棚着火,他娘就病了。”

  “那个被采访人,叫陈莲芳。”老周接道,“现在76岁,独居,儿女都在外地。”

  “你确定他还记得她?”

  “他不记得她的脸,但他记得‘她知道的那件事’。对他来说,她是那个‘传话的人’,是羞耻被曝光的起点。”程望道。

  “他不会放过她。”

  队伍驶入东阳村时,天边泛起微光,雾气如兽爪般缠绕着山林,一户户低矮老屋在晨曦下沉默无言。村口有一只老黄狗冲着警车狂吠,脚步虚浮,尾巴直直翘起,像是预感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息。

  “所有人注意,分成三组。”

  “第一组前往陈莲芳住所设伏,外部隐蔽蹲守。”

  “第二组沿林间道路设卡,控制进出路径。”

  “第三组进入村中,走访调查是否有人目击可疑男子活动,特别是近两日是否有陌生人向老人打听地址。”

  “不要惊动群众,不要发警笛,行动在日出前完成。”

  命令一出,警员们迅速分头行动。

  程望带队前往陈莲芳的老宅。那是一间三间老土房,门窗斑驳,墙角缠满枯藤,院子里的石碾上覆着一层薄霜。

  房内尚未起火,陈莲芳还在睡梦中,睡姿偏向墙角,身旁摆着一盏未熄的煤油灯。

  “程队,我们不敲门?”

  “等。”

  “他今晚如果行动,会在四点前到达。”

  “他会观察她是否独居,是否安睡——他一定反复踩过点。今晚,是最佳时机。”

  “为什么不是昨天?”

  “因为前两位‘目标’的消息刚在坊间传开。”程望道,“他不是疯子。他不敢连环作案暴露得太快。他会等人群情绪散去、注意力下滑后,才再出手。”

  “而今晚,是警觉刚过、冷静未起的临界点。”

  就在此时,对讲机里传来压低的声音。

  “西南方向林道,发现一名男子蹲伏,身高、体态与姚志全高度吻合,手中疑似持有长柄工具,正在观察陈莲芳住所。”

  “不要惊动他。”程望沉声,“不要追击,不要驱散。”

  “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

  警员们在夜色中屏息以待。

  姚志全的身影如一头野狗般游走在围墙边。他身穿那件军绿色大衣,头低垂,脚步踉跄,眼中却透出一种野兽般的警觉与狠意。

  他从背后掏出一根锄头柄般的工具,在手里反复抚摸,像是在确认它的力量,也在给自己灌注一种可怕的“仪式感”。

  “他进去了。”

  “放他进去。”程望目光一凝。

  “抓捕组注意,五分钟内行动。必须等他越过心理阈值。”

  他静静看着姚志全翻墙入院、贴墙前行、手搭上陈莲芳的窗台。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锄头在空气中划出一个缓慢的轨迹,正欲举起时——

  “动!”

  刹那间,四个方向的警员同时扑入庭院,战术手电一齐亮起,光柱直射姚志全面门,他本能地用手臂挡光,却被两个警员猛然扑倒在地,锄头脱手飞出,撞上石碾,“当”的一声,碎了一角。

  姚志全挣扎不止,发出呜咽般的低吼,像头负伤的兽。他被死死压制,双手被铐,身体却还试图扭动,眼神中满是癫狂与愤怒。

  “你杀了他们,还想杀她?”老周怒喝。

  姚志全却突然停止挣扎,眼神呆滞,嘴角勾出一丝扭曲的笑:“她知道……我小时候……她说我脏……说我跟猪没区别……”

  “她不该说的……”

  “她什么都没说!”程望冷声反驳,“她只是讲了一个母亲的痛苦。”

  “你真正想杀的,是那个‘看见你羞耻’的人——但他们不是仇人,是见证人。”

  “你不敢面对自己,就要毁掉所有人替你照过的镜子。”

  姚志全听完这句话,愣了一下,眼神开始涣散。

  “我不是人……”他喃喃,“我是牛棚里的猪……死了就没人说了……没人说我……”

  他缓缓低头,不再挣扎。

  天亮了,雾散尽,村庄渐渐苏醒。

  程望站在庭院外,望着那锄头碎裂的地方,许久没有说话。

  老周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结了。”

  “结不了。”程望摇头,“这不只是一个疯子的报复。”

  “这是一场隐秘的羞辱链条——有人选择逃避,有人选择沉默,他选择了毁灭。”

  “我们抓住了人,但抓不住那个沉默太久的痛。”

  “把他带回去。好好审。”

  “我们要的不是他疯了,而是他为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