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邺城夜议-《龙吟三国》

  邺城,大将军府的议事厅内,烛火通明,将窗外深沉的夜色隔绝在外。青铜兽首香炉中吐出袅袅青烟,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凝重与肃杀。赤壁惨败的消息如同冰水泼入沸油,虽未在邺城公开炸响,但在这核心的权力圈层内,早已激起了惊涛骇浪。

  我端坐于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案几,面前摊开的是一幅粗略的舆图,目光却并未落在其上。曹宪哭诉后苍白而坚定的面容,以及她手下那微隆的小腹,始终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此行许昌,绝非简单的省亲,其背后牵扯的政局微妙、人心浮动、乃至潜在的风险,不得不慎之又慎。

  “请诸位先生前来,是因有要事相商。”我声音低沉,打破了厅内的寂静。

  脚步声轻响,八位形态各异、却皆负经天纬地之才的谋士鱼贯而入,依次落座。他们的表情无一例外地凝重,显然都已知晓了南方的惊天变局。

  戏忠率先开口,他面色因长期思虑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主公深夜相召,可是为丞相赤壁新败之事?亦或是……已有决断?”他心思缜密,已从我神色中窥见端倪。

  我深吸一口气,坦言道:“不瞒诸位,夫人曹宪,因忧心其父,兼之身怀有孕,情绪激荡,决意欲往许昌省亲探望。我已应允,并将亲自陪同前往。”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即便是在座这些见惯风浪的智谋之士,脸上也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郭嘉轻咳几声,他虽体弱,但目光却最为跳脱不羁,此刻却带着罕见的严肃:“主公,此非良时啊。丞相新遭大挫,许昌此刻必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主公与夫人此时前往,恐……恐被误解。或有小人谗言,谓主公欲窥探虚实,亦有……呃……”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明显,或许会有人觉得我们是去看笑话,甚至别有图谋。

  徐庶接口道,他性格刚直,言辞恳切:“奉孝所言极是。主公,夫人孝心可嘉,然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许昌局势未明,曹公心境更是难测。败军之将,其怒难犯。万一言语之间有丝毫差池,恐招无妄之灾。庶以为,当以书信慰问,遣心腹重臣携厚礼前往探视,方为上策。主公与夫人,实在不宜亲身犯险。”

  田丰(字元皓)性情刚烈,闻言更是直接:“主公!岂可因妇人之仁而置身险地?曹操枭雄之主,盛怒之下,何事不敢为?昔日孔融之鉴未远!主公当以霸业为重,坐镇邺城,静观其变,岂可轻入虎穴?”他的话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沮授(字公与)相对沉稳,但眉头紧锁:“元皓之言虽直,却非无理。主公,眼下之急,非在省亲,而在稳势。赤壁一败,中原震动,北地诸州是否心生异志?邺城根基是否稳固?此方是主公当务之急。许昌之行,纵是孝道,亦恐因小失大。”

  陈宫(字公台)曾历尽波折,看透人心险恶,他缓缓道:“主公,曹公此刻,正如受伤之猛虎,舔舐伤口之时,最为敏感多疑。纵是骨肉至亲,亦需谨慎。宫恐……恐夫人一片纯孝,反易被复杂局势所伤。主公爱惜夫人,更当三思。”

  庞统(字士元),其貌不扬,却胸有百万甲兵,他捋着短须,目光闪烁:“嘿嘿,风险自是极大。然,危机之中,亦未尝没有转机。主公若此时前往,姿态放得极低,纯以子婿孝道示人,绝口不提军政,或反能安曹公之心,示我邺城无二志。只是……这火候拿捏,分寸掌握,需妙到毫巅。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的观点总是带着一丝冒险的意味。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贾诩(字文和)。这位以明哲保身、算无遗策着称的“毒士”,缓缓睁开半阖的眼睑,声音平淡无波,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诸位之言,皆有道理。然,主公既已应允夫人,若骤然反悔,恐伤夫妻情分,亦寒人心。此行,凶险与机遇并存。” 他顿了顿,继续道:“凶险在于,曹公心境,确如元皓、公台所言,难以预料。机遇在于,若能处置得当,确是稳固关系、消除猜忌的良机。关键在于二字:‘纯’与‘弱’。”

  “纯,即目的纯粹。此行只为省亲,只为孝道,只为告知曹公夫人有孕之喜,绝无半分涉及军政事务。所有随行人员,皆需谨记,多看少说,绝不评议朝政军事,绝不结交许昌官员。”

  “弱,即示弱以自保。主公此行,非以雄踞河北之大将军身份,而是以惶恐不安、牵挂岳丈的子婿身份前去。姿态要低,言辞要恭,要充分表达对曹公处境的忧虑与关怀,甚至可稍露邺城亦因败讯而人心浮动,需曹公稳坐许昌方能安定之意。如此,或可稍减曹公之忌惮。”

  贾诩看向我,目光深邃:“此外,护卫不可不周,亦不可过盛。精选绝对忠诚之虎卫百人即可,由一二沉稳可靠之将(如可让赵云将军或陈到将军一部接应)统领,沿途明哨暗探,确保路途安全。至许昌后,除曹公召见,一律深居简出,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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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志才补充道:“文和先生高见。此外,需立刻遣一心腹密使,携主公亲笔信,昼夜兼程先行赶往许昌,送予曹公。信中除表达关切慰问、告知省亲之意外,更要言辞恳切,表明邺城上下谨守约定,两双互不侵犯。盼曹公保重身体,以安其心。如此,先行铺垫,或可化解部分猜疑。”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或许……还可带上一位‘礼物’。一位与军政无关,却能宽慰丞相的‘礼物’。比如,一位邺城名医,或是一些曹公素喜的北方特产、古籍字画。投其所好,聊表孝心。”

  徐庶、田丰等人虽仍有忧虑,但见贾诩、戏志才已规划出具体策略,也不再强烈反对,只是再三强调安全与谨慎。

  我听完众人之言,心中脉络逐渐清晰。风险确实存在,但并非无法规避。贾诩的“纯”与“弱”,戏志才的“先行铺垫”,郭嘉的“投其所好”,皆是老成谋国之言。

  我站起身,向众人微微颔首:“诸位先生之言,如拨云见日,使我受益匪浅。此行确乎凶险,然内子之情不可负,岳父之态不可不察。便依文和、志才之策:遣密使先行送信,精选护卫,沿途谨慎,至许昌后只叙亲情,不论军政,示弱以自保,速去速回。”

  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贾诩和戏志才身上:“邺城事务,在我离开期间,便暂托于志才、文和、奉孝、元皓几位先生共同协理,遇事可相机决断。元直、公与、公台、士元从旁参赞。务必确保北地安稳,不生波澜。”

  “诺!”八人齐声应道,神色肃然。他们明白,这不仅是一次省亲,更是一次在微妙节点上的政治行走,步步惊心。

  窗外,夜更深了。但书房内的烛火,却似乎因有了明确的方略而显得更加明亮坚定。我知道,前往许昌的路,必将充满未知,但有了这些当世顶尖智囊的谋划,更是带有赵云二千白甲精骑、陈到一千白毦精兵、高顺一千陌刀陷阵营精锐同行,至少,我已不再是盲目地踏入那风暴后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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