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叮嘱-《太平天国之东方醒狮》

  第二日,寒风依旧如刀割面,天色却已放晴。

  铅灰色的云层散尽,澄澈天光倾泻而下,路面残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白光,雪粒早已不见踪影。

  众人清晨起身,草草洗漱收拾完毕,翻身上马,沿着鸭河继续向北行进。

  行了三十里路,伏牛山的轮廓已在前方隐现,青黛色的山脊如卧龙般静静盘踞。

  官道尽头,一座县城遥遥在望——正是南召县治所云阳镇。

  距城五里处,官道旁的土坡上,四五骑西军哨兵正勒马警戒。

  见大队马队踏雪而来,他们起初惊疑不定,待看清来人黄色的西军军服,才如释重负,派出一人前来询问。

  卢岭生打马上前,与哨兵交谈几句,回身对萧云骧道:“是骑兵旅的人,多龙阿旅长在此地扎营。”

  萧云骧精神一振,忙让那名哨兵引路,策马直奔镇中。

  云阳镇西南角,一座道观依山而建,正是兴阳观。

  此观占地八百余亩,五座大殿巍峨矗立,两百余间屋宇错落有致,规模远超寻常庙宇。

  它背靠伏牛山余脉,地势居高临下,四周石砌围墙高达丈余,俨然一座小型要塞。

  只是连年战乱,商路断绝,百姓流离,观中香火早已断绝,大型法会停办多年。

  只剩五名庙祝守着空荡院落,每日清扫落叶、收几文零星香火钱,兼做些简单卜筮营生。

  西军攻占云阳镇后,这里便成了骑兵旅的临时驻地。

  哨兵引着萧云骧一行穿过街道,不多时便到了兴阳观前。

  多龙阿正与几名亲兵从别处回来,恰在观前岔道相遇。

  他身材魁梧如铁塔,黄色军服衬得肩背愈发宽厚。

  见大队人马涌来,他抬头望去,目光扫到萧云骧时骤然亮起,当即策马前来,在马上啪地敬了个标准军礼,微笑道:“大王!您怎么来了?”

  随即翻身下马,上前牵住萧云骧坐骑的缰绳。

  萧云骧回礼,也下了马,拍了拍多龙阿的胳膊:“前几日在南阳开会,没见着你。听绣成说你在这一带,便过来看看。”

  多龙阿当即吩咐几名亲兵,带萧云骧的护卫们去喂马饮水、安排饮食,随后带着萧云骧、赵烈文、卢岭生及三名护卫,向兴阳观山门走去。

  “这城原本驻守有三四百团练兵。我们伪作马帮商队夺下城门后,他们就跑了。”

  他边走边介绍情况,“云阳镇是洛宛商道的咽喉,我们原以为青军会从洛阳派援军来,便在此设伏,想趁他们刚出谷口、立足未稳时打个伏击。”

  “谁知那帮软脚虾一个兵都不敢派,倒让我们空等。”

  多龙阿满脸懊恼,颇为不甘。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山门前。

  三座四柱的石牌坊上,“敕建兴阳观”的鎏金匾额,已斑驳褪色,灰白的石底,在阳光下透着一股冷意。

  左侧立柱上一道寸余宽的裂痕深可见骨——据说是道光年间那场大地震留下的印记。

  穿过山门,长长的香道上铺着残雪。

  往日每逢初一十五,这里本该挤满烧香祈福的善男信女,如今却只剩光秃秃的石板路,在寒风中透着萧索,唯有不时走过的一队队西军战士,为这里增添了些许人气。

  多龙阿继续说道:

  “前几日第九师二十六旅,来接防云阳镇和鲁阳关。”

  “秦军师和巴特尔,便各带一个团,分东西两路,清剿青军溃兵和流寇,我留在此地,居中协调支援。”

  萧云骧点头:“二十六旅旅长是谁?驻地在哪?”

  “是张世豪。”多龙阿笑道,“大王的亲卫营出身,您该认识的。”

  萧云骧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总把头发梳得齐整、衣裳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僮人小伙子,不禁微笑起来:“记得,转战湖南时,他还是个连长呢。”

  “他安排一个团守在西边的李青店,自己则守在北面的鲁阳关。”多龙阿补充道。

  穿过香道,迎面是一座巨大的影壁。

  壁上的八卦浮雕缺了“离”卦一角,裂缝里竟钻出几丛枯黄的野蒿,在风中抖得如招魂幡一般。

  影壁前的三足香炉中,插着三炷未燃尽的线香,细弱青烟袅袅升腾,却被一阵寒风骤然吹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似的。

  萧云骧指着线香,笑问:“这观里还有香客?”

  多龙阿回道:“是留守的老庙祝点的,图个心安。”

  萧云骧叮嘱:“我们暂住无妨,莫要损坏建筑,说不定日后,还能做个景点。”

  多龙阿咧嘴一笑:“军规在那,谁敢乱来?”

  迈过一尺高的木门槛,便到了前院。

  两侧钟、鼓楼里,各有十来名西军战士扛着火药箱进出。

  灵官殿前的石阶上,一个穿灰布道袍的老汉,正挥着大扫帚慢悠悠地扫雪。

  见众人走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含糊地给多龙阿打了个招呼,又低下头继续对付石阶缝里的枯枝败叶。

  穿过仪门到了中庭,萧云骧对多龙阿道:“找个僻静地方,我跟你说下近期的作战计划。”

  多龙阿直接引着众人,直奔后院三清殿的东配殿。

  配殿名叫“鹤栖轩”,原是接待官绅的场所,取“仙鹤栖松”之意,如今却成了骑兵旅的议事厅。

  殿内面阔五间,明间摆着紫檀木雕《老子出关图》,两侧悬着南阳知府顾嘉蘅题的楹联:“道贯阴阳参化育,德配天地仰高明”。

  多龙阿引萧云骧和赵烈文,在客厅中的八仙桌旁落座,卢岭生及三名护卫则在门外站岗。

  一名战士端着茶壶,进来给众人倒茶,萧云骧见他眉眼熟悉,试探着问:“额鲁?”

  战士腼腆一笑,声音比几年前低沉了许多:“大王,正是我。”

  他个头已蹿到萧云骧肩头,骨节粗大,手掌上结着一层薄茧,分明已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

  额鲁给三人倒好茶,敬了礼,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萧云骧这才将李绣成的作战计划,向多龙阿和盘托出。

  多龙阿听到西军已向西北进军,急得直咂嘴:“可惜我没赶上!”

  待听到打下长安后调骑兵旅西进,又兴奋得摩拳擦掌:

  “打下甘省,再往北就是漠南!我们骑兵旅三千多人,两千多都是蒙人,各旗各盟的汉子都有,人文地理气候,熟得很!”

  萧云骧看着他激动的脸庞,心中却掠过一丝忧虑。

  多龙阿作战勇猛,且爱带头冲锋。原本位面中的陕甘之战,他便是在周至攻城战中,率先攀城时,被敌火枪击中头部阵亡的。

  想到此,萧云骧忍不住沉声吩咐:

  “阿哈,危急时主将身先士卒,的确能极大的鼓舞士气。但你和秦军师是骑兵旅的根,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行此事。”

  多龙阿咧嘴想笑,见萧云骧眼神郑重,才收敛了笑容。

  萧云骧握紧他的手,眼神诚挚。

  “我们现在缺战马,但更缺骑兵指挥官。你若出事,我到哪找第二个多龙阿?你务必答应我这一点,否则我就不敢放你去西北了。”

  多龙阿闻言,望向萧云骧,见他眼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关切,甚至带着一丝焦虑,心中一阵温暖,肃容点头:“大王放心,我晓得了。”

  萧云骧继续道:“等日后能和漠南漠北通商,或是占了河湟的产马地,骑兵旅必定扩建。”

  “所以你们除了打仗,还要抓紧培养骑兵军官——将来去西域、大漠、辽东,哪离得开骑兵?”

  多龙阿眼神发亮,连连点头。

  两件事吩咐完毕,萧云骧等人随多龙阿去骑兵旅食堂用饭。席间,他问:“阿哈,此地到鲁阳关还有多远?”

  “向北二三十里路。”

  “今日天好,饭后你带我去看看。”萧云骧往嘴里扒拉面疙瘩,“不亲眼瞧瞧,我心里不踏实。”

  多龙阿爽快应道:“好!吃完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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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自明代(1476年)南召设县以来,至1947年以前,南召县的治所一直都是在云阳镇,长达471年,后来因为战争和位置原因,搬迁到如今的李青店。

  1974年曾短暂设“云阳办事处”筹备建县,但未获批准。

  但云阳镇凭借“北扼汝洛,南控荆襄”的交通地位,如今仍是南召县东部经济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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