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青将手里的菜单仔细地看了好几遍，除了水仙合欢汤以外，其他的菜式都是宫中常有的膳食，没什么特别之处。
那想必问题就出在水仙花上面了。
太医说王家小姐所中的夹竹桃毒素并不致死，但是如果在中了夹竹桃的毒以后，又服用了水仙花这样能够催发毒效的碱性物质呢？
现在已经基本上确定了造成王明珠死亡的原因，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出给王家小姐下夹竹桃毒素的凶手。
她抬起头来，把台阶下的众人扫视一圈，才在他们惊慌不定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本宫已经下令封锁宫门，赵忠和大人也已经开始依次审问赴宴的官员及其家眷。”
“御膳房的菜品虽然并未出错，但毕竟水仙花是有毒的东西，制作此道膳食的厨子和杂役都不能逃其咎，本宫会将菜单递交给皇后娘娘，让她对你们的罪责做定夺。”
言下之意就是，参与了晚宴菜品制作的厨子都得到慎刑司走一趟，轻则废除宫职，贬出宫外；重则以谋害世族之名处死，用来弥补王家痛失爱女。
听了这些话，有几个心里承受能力差的杂役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上，呜呜地哭出了声。
管事嬷嬷脸色一白，但到底是在宫中磨砺了多年的老人，还是强撑着心气道：“瑜妃娘娘说得是，一切按照宫规处置，奴婢等人绝无怨言。”
苏青青示意旁边的侍卫将这些人全部捉拿起来，才转身回到了殿内。
王夫人已经用帕子把女儿的脸擦干净了，帮她卸掉了面上的妆容，还细心地给她重新挽了个发髻。
婢女接过夫人手上的帕子，放在热水盆里想要搓洗干净，结果指尖传来了滑腻腻的触感，让人十分不适。
她拧干帕子，举到面前一看，只见雪白的布料上突兀地出现了小片胭脂的痕迹。
“夫人，夫人……”
她将帕子递到了王夫人的面前，小声道：“奴婢再去找宫女要一张干净的帕子吧，小姐脸上的妆容恐怕还没有卸干净……”
谁知这动作被一旁的婢女阿燕看在了眼里，她连忙伸出手把帕子抢了过来，仔细端详片刻，才疑惑地开口道：“不对，不对。”
她是王家小姐的贴身婢女，此时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斩钉截铁道：“小姐今日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涂口脂，她说自己的衣裳是浅色的，若是涂了口脂就会显得过于老气，而且咱们府里也没有这个颜色的胭脂。”
苏青青的脚步一顿。
王夫人有些震惊地直起身子，连声问道：“阿燕，你说的可是真话？”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推了阿燕几下，仓促道：“你快把帕子拿给太医看看，他们刚才说明珠是中毒而死的，你让太医再辨认一番，这胭脂里面可是含有毒素？”
正殿内全是女眷，太医们早就前往偏殿等候传唤了，只留下一个年迈的何太医正在屏风后面为皇后娘娘把平安脉，准备给她开些安神定气的药方。
阿燕得了自家主子的指令，连忙来到屏风后面，低声请示道：“皇后娘娘，奴婢想请太医帮忙检查一样东西。”
绿桃有些恼火，上前拦住了她探究的视线，厉声道：“太医正在给皇后娘娘把脉，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一会儿再说？”
卢意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脸色很是难看。
阿燕把帕子递了过去，低眉顺眼道：“回姑姑的话，夫人在给小姐拭面的时候，发现小姐的脸上出现了这些不明来历的胭脂，很有可能就是中毒的来源，想请太医帮忙辨认一二。”
绿桃一愣，低头向帕子上看去，只见上面晕染了些许胭脂，似乎是———
似乎是瑜妃娘娘赏赐下去的东西。
她心里大惊，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把帕子接了过来，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陪着你家主子吧，我会将这东西转交给皇后娘娘的。”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王夫人突然就从屏风外面冲了进来，直接对着绿桃下跪，咬牙哽咽道：“若姑姑已经猜到了凶手是谁，大可以直接告诉臣妇，不必说些粉饰太平的话。”
皇后就坐在帘子后面把脉，直接将帕子递过去就是，又何必支开阿燕，试图趁机抹除帕子上的痕迹？
“夫人不可！”
绿桃连忙侧开身子躲了她的礼，上前想要把王夫人搀扶起来，连声道：“夫人如何能对着奴婢下跪？这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
王夫人见她这副着急的模样，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疑，强行跪坐在地上，不许她把自己扶起来，半是痛苦半是威胁道：“若是姑姑不肯说实话，那臣妇就在这里跪到死，也要找出杀害明珠的凶手！”
她们二人在屏风这里吵闹，吵得卢意头疼欲裂，她疲倦地睁开了眼睛，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皇后的声音，王夫人立刻抢过绿桃手里的帕子，冲进内间跪到了卢意的面前，凄声道：“娘娘，求您给明珠做主！”
“明珠今儿个进宫根本就没有涂口脂，定是凶手欺骗了她，哄她擦了这有毒的东西，害了我儿的性命！”
卢意抬手示意了一下，何太医上前两步接过帕子，低头仔细闻了闻，点头道：“夹竹桃带有杏仁一样的甜香，很容易分辨，确实是来自这胭脂里面的。”
此话一出，再愚钝的人也能明白过来，今日晚宴上谁带了胭脂，那谁就是此桩命案的最大嫌疑人。
王夫人眼见着皇后娘娘的目光里也带上了几分迟疑，心里顿时一凉，只怕凶手是哪位家世权重的小姐，这才让皇后如此为难。
但她回想起女儿的死，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朝着卢意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悲哀道：“娘娘，请您看在臣妇娘家的面子上，不要让凶手逃脱法外，求您了！”
王夫人的年纪已经不小，与皇后的母亲是同一辈分的人，她已经把姿态放得如此低微了，卢意也不好再多粉饰太平，只能对着绿桃吩咐道：“把瑜妃叫进来吧。”
苏青青正端坐在正殿主位上，一名小太监走到她的身边，低声禀报道：“娘娘，入殓师到了，要安排她给王家小姐梳妆吗？”
闻言，苏青青回头往屏风那处看了一眼，王夫人进去已经快半刻时间了。
她刚才看见那帕子上的胭脂，心里就知道大事不好，今日只有她给进宫的各位小姐分发了胭脂，若是认真追究起来，王家小姐的死和自己也离不开关系。
苏青青轻声道：“让入殓师先去侧殿候着，本宫进去与皇后娘娘说几句话。”
这个小太监就是之前帮赵忠和传话的人，他看了一眼瑜妃的身孕，有些担忧道：“娘娘其实大可不必亲自前来，有皇后娘娘和赵大人在，事情必定能够完美解决。”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把手臂伸过去给瑜妃借力，心里也叫苦不迭，好好的年关宫宴出了这么多事，若是瑜妃娘娘为此伤了身子，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苏青青撑着他的胳膊站起身来，对着小太监温柔一笑，说道：“你是个细心的孩子，没事的，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心里有数。”
她抬手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发髻，这才抬步往屏风后走去。
见到“罪魁祸首”走进内室，王夫人用尽全身力气，才强忍下了心里的恨意，可是语气却做不了假，她哑声道：“娘娘，明珠唇上的胭脂，可是你给她用的？”
绿桃护送着瑜妃在一旁的空位处坐了下来，拦在两人的中间，生怕王夫人失去理智，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苏青青注视着她痛苦的模样，点头承认道：“上午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本宫给诸位小姐都分发了胭脂，作为见面礼。”
王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又涌出了泪水，咬牙道：“明珠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这样害她？！”
她低头一看，见到瑜妃居然怀有身孕，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就要做母亲的人，为何会对别人家的女儿下如此狠手！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指甲狠狠地嵌进了掌心之中，她满目仇恨地盯着对面的苏青青，抬手抹了一把泪，厉声道：“我会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状告给陛下，必然要让你给我的女儿偿命！”
苏青青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平和道：“令爱的事情，本宫对此深表遗憾。”
“但也请夫人不要随意给本宫扣帽子，本宫不认识王小姐，也不会故意在胭脂里面下毒，意图谋害各家千金。”
王夫人吼道：“可是我女儿用了你的东西，她如今已经死了，这就是事实！”
苏青青皱起眉毛，沉下声音道：“看来夫人还是没有听明白本宫在说什么。”
她从怀里取出一盒胭脂，打开以后直接用指尖沾了些许，抹在了自己的唇上。
“本宫既然不认识你家的女儿，又何来谋害她一说？这些胭脂都是出自同一锅染液，本宫如何能单独在令爱的那一盒里面下毒，又恰好派人将东西递到了王明珠的手里？”
苏青青把胭脂盒子递给一旁的何太医，示意他检查其中的成分，道：“如果王夫人还是不放心，本宫这就派人去将此事告知陛下，在真相大白之前，所有人都必须经过验身检查，不得出宫。”
另一边，养心殿内。
秦瑞轩躺在床上，身边放着苏青青用过的暖炉，鼻尖萦绕着清浅的茉莉花香，伤口处虽然经过了妥善处理，但仍然在隐隐作痛，让人根本无法入睡。
他心烦意乱地支起身子，艰难地靠在了床头的软垫上，开始规划年后的政务。
先前南巡队伍传回信件，表示已经有好几位士兵发现了先太子的行踪，但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顺着边境逃到了大漠。
普通百姓们可以往来边境进行交易，但身任职务的士兵和侍卫却不能越过那道国线，否则就会引起双方刃剑相向，挑起两国矛盾。
而且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若是先太子一直像缩头乌龟似的，依靠换装身份躲在大漠境内，那前去逮捕他的士兵就算在边关蹲守一百年，也肯定等不到他主动出现。
但秦瑞轩如今并不知道，五弟到了大漠境内，和谁又搭上了关系，又借着谁的势力东山再起，到底什么时候会反扑回来，进攻大昌朝。
而且现在的舆论对宫中很是不利，外面甚至传出了一首歌谣，说瑜妃是妲己转世的狐狸精，专门汲取皇家子弟的精气，用于修炼人身。
而他这个宠爱瑜妃的皇帝自然也就成了昏庸无道的纣王二世，不仅没有将瑜妃除之而后快，给世人一个交代，反而将进宫谋杀的刺客斩首示众，以表达对瑜妃的一片爱护之心，几乎快要引起众怒。
二长公主年后就要成亲，宫中十分重视她的婚事，秦瑞轩也不希望嫡妹的人生大事出现什么误差，但如今的情况而言，若是先太子真的与大漠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从而准备向大昌朝宣战的话———
那秦温宁的嫁妆就不能太过奢华，否则会造成平民百姓的不满，从而有损二长公主在民众面前的威望。
想到这里，秦瑞轩叹了一口气。
他刚想伸手去拿床边的茶盏，就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莲有些慌张地禀报道：“陛下，大庆殿内已经吵起来了，王夫人坚持认为瑜妃娘娘是杀害她家小姐的凶手，非要让您过去做定夺呢！”
“这和瑜妃又有什么关系？”
秦瑞轩简直是莫名其妙，就连他都不清楚王家小姐的名字，更别说一直处于深宫之中的苏青青了，她谋害王小姐？
那还不如说她和上官庆蓉在暗中联手弑君呢。
谣言真是越传越离谱了，一个二个都不把他和瑜妃放在眼里，秦瑞轩皱眉披上外袍，沉声道：“起驾，去大庆殿。”
那想必问题就出在水仙花上面了。
太医说王家小姐所中的夹竹桃毒素并不致死，但是如果在中了夹竹桃的毒以后，又服用了水仙花这样能够催发毒效的碱性物质呢？
现在已经基本上确定了造成王明珠死亡的原因，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出给王家小姐下夹竹桃毒素的凶手。
她抬起头来，把台阶下的众人扫视一圈，才在他们惊慌不定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本宫已经下令封锁宫门，赵忠和大人也已经开始依次审问赴宴的官员及其家眷。”
“御膳房的菜品虽然并未出错，但毕竟水仙花是有毒的东西，制作此道膳食的厨子和杂役都不能逃其咎，本宫会将菜单递交给皇后娘娘，让她对你们的罪责做定夺。”
言下之意就是，参与了晚宴菜品制作的厨子都得到慎刑司走一趟，轻则废除宫职，贬出宫外；重则以谋害世族之名处死，用来弥补王家痛失爱女。
听了这些话，有几个心里承受能力差的杂役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上，呜呜地哭出了声。
管事嬷嬷脸色一白，但到底是在宫中磨砺了多年的老人，还是强撑着心气道：“瑜妃娘娘说得是，一切按照宫规处置，奴婢等人绝无怨言。”
苏青青示意旁边的侍卫将这些人全部捉拿起来，才转身回到了殿内。
王夫人已经用帕子把女儿的脸擦干净了，帮她卸掉了面上的妆容，还细心地给她重新挽了个发髻。
婢女接过夫人手上的帕子，放在热水盆里想要搓洗干净，结果指尖传来了滑腻腻的触感，让人十分不适。
她拧干帕子，举到面前一看，只见雪白的布料上突兀地出现了小片胭脂的痕迹。
“夫人，夫人……”
她将帕子递到了王夫人的面前，小声道：“奴婢再去找宫女要一张干净的帕子吧，小姐脸上的妆容恐怕还没有卸干净……”
谁知这动作被一旁的婢女阿燕看在了眼里，她连忙伸出手把帕子抢了过来，仔细端详片刻，才疑惑地开口道：“不对，不对。”
她是王家小姐的贴身婢女，此时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斩钉截铁道：“小姐今日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涂口脂，她说自己的衣裳是浅色的，若是涂了口脂就会显得过于老气，而且咱们府里也没有这个颜色的胭脂。”
苏青青的脚步一顿。
王夫人有些震惊地直起身子，连声问道：“阿燕，你说的可是真话？”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推了阿燕几下，仓促道：“你快把帕子拿给太医看看，他们刚才说明珠是中毒而死的，你让太医再辨认一番，这胭脂里面可是含有毒素？”
正殿内全是女眷，太医们早就前往偏殿等候传唤了，只留下一个年迈的何太医正在屏风后面为皇后娘娘把平安脉，准备给她开些安神定气的药方。
阿燕得了自家主子的指令，连忙来到屏风后面，低声请示道：“皇后娘娘，奴婢想请太医帮忙检查一样东西。”
绿桃有些恼火，上前拦住了她探究的视线，厉声道：“太医正在给皇后娘娘把脉，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一会儿再说？”
卢意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脸色很是难看。
阿燕把帕子递了过去，低眉顺眼道：“回姑姑的话，夫人在给小姐拭面的时候，发现小姐的脸上出现了这些不明来历的胭脂，很有可能就是中毒的来源，想请太医帮忙辨认一二。”
绿桃一愣，低头向帕子上看去，只见上面晕染了些许胭脂，似乎是———
似乎是瑜妃娘娘赏赐下去的东西。
她心里大惊，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把帕子接了过来，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陪着你家主子吧，我会将这东西转交给皇后娘娘的。”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王夫人突然就从屏风外面冲了进来，直接对着绿桃下跪，咬牙哽咽道：“若姑姑已经猜到了凶手是谁，大可以直接告诉臣妇，不必说些粉饰太平的话。”
皇后就坐在帘子后面把脉，直接将帕子递过去就是，又何必支开阿燕，试图趁机抹除帕子上的痕迹？
“夫人不可！”
绿桃连忙侧开身子躲了她的礼，上前想要把王夫人搀扶起来，连声道：“夫人如何能对着奴婢下跪？这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
王夫人见她这副着急的模样，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疑，强行跪坐在地上，不许她把自己扶起来，半是痛苦半是威胁道：“若是姑姑不肯说实话，那臣妇就在这里跪到死，也要找出杀害明珠的凶手！”
她们二人在屏风这里吵闹，吵得卢意头疼欲裂，她疲倦地睁开了眼睛，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皇后的声音，王夫人立刻抢过绿桃手里的帕子，冲进内间跪到了卢意的面前，凄声道：“娘娘，求您给明珠做主！”
“明珠今儿个进宫根本就没有涂口脂，定是凶手欺骗了她，哄她擦了这有毒的东西，害了我儿的性命！”
卢意抬手示意了一下，何太医上前两步接过帕子，低头仔细闻了闻，点头道：“夹竹桃带有杏仁一样的甜香，很容易分辨，确实是来自这胭脂里面的。”
此话一出，再愚钝的人也能明白过来，今日晚宴上谁带了胭脂，那谁就是此桩命案的最大嫌疑人。
王夫人眼见着皇后娘娘的目光里也带上了几分迟疑，心里顿时一凉，只怕凶手是哪位家世权重的小姐，这才让皇后如此为难。
但她回想起女儿的死，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朝着卢意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悲哀道：“娘娘，请您看在臣妇娘家的面子上，不要让凶手逃脱法外，求您了！”
王夫人的年纪已经不小，与皇后的母亲是同一辈分的人，她已经把姿态放得如此低微了，卢意也不好再多粉饰太平，只能对着绿桃吩咐道：“把瑜妃叫进来吧。”
苏青青正端坐在正殿主位上，一名小太监走到她的身边，低声禀报道：“娘娘，入殓师到了，要安排她给王家小姐梳妆吗？”
闻言，苏青青回头往屏风那处看了一眼，王夫人进去已经快半刻时间了。
她刚才看见那帕子上的胭脂，心里就知道大事不好，今日只有她给进宫的各位小姐分发了胭脂，若是认真追究起来，王家小姐的死和自己也离不开关系。
苏青青轻声道：“让入殓师先去侧殿候着，本宫进去与皇后娘娘说几句话。”
这个小太监就是之前帮赵忠和传话的人，他看了一眼瑜妃的身孕，有些担忧道：“娘娘其实大可不必亲自前来，有皇后娘娘和赵大人在，事情必定能够完美解决。”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把手臂伸过去给瑜妃借力，心里也叫苦不迭，好好的年关宫宴出了这么多事，若是瑜妃娘娘为此伤了身子，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苏青青撑着他的胳膊站起身来，对着小太监温柔一笑，说道：“你是个细心的孩子，没事的，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心里有数。”
她抬手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发髻，这才抬步往屏风后走去。
见到“罪魁祸首”走进内室，王夫人用尽全身力气，才强忍下了心里的恨意，可是语气却做不了假，她哑声道：“娘娘，明珠唇上的胭脂，可是你给她用的？”
绿桃护送着瑜妃在一旁的空位处坐了下来，拦在两人的中间，生怕王夫人失去理智，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苏青青注视着她痛苦的模样，点头承认道：“上午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本宫给诸位小姐都分发了胭脂，作为见面礼。”
王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又涌出了泪水，咬牙道：“明珠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这样害她？！”
她低头一看，见到瑜妃居然怀有身孕，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就要做母亲的人，为何会对别人家的女儿下如此狠手！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指甲狠狠地嵌进了掌心之中，她满目仇恨地盯着对面的苏青青，抬手抹了一把泪，厉声道：“我会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状告给陛下，必然要让你给我的女儿偿命！”
苏青青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平和道：“令爱的事情，本宫对此深表遗憾。”
“但也请夫人不要随意给本宫扣帽子，本宫不认识王小姐，也不会故意在胭脂里面下毒，意图谋害各家千金。”
王夫人吼道：“可是我女儿用了你的东西，她如今已经死了，这就是事实！”
苏青青皱起眉毛，沉下声音道：“看来夫人还是没有听明白本宫在说什么。”
她从怀里取出一盒胭脂，打开以后直接用指尖沾了些许，抹在了自己的唇上。
“本宫既然不认识你家的女儿，又何来谋害她一说？这些胭脂都是出自同一锅染液，本宫如何能单独在令爱的那一盒里面下毒，又恰好派人将东西递到了王明珠的手里？”
苏青青把胭脂盒子递给一旁的何太医，示意他检查其中的成分，道：“如果王夫人还是不放心，本宫这就派人去将此事告知陛下，在真相大白之前，所有人都必须经过验身检查，不得出宫。”
另一边，养心殿内。
秦瑞轩躺在床上，身边放着苏青青用过的暖炉，鼻尖萦绕着清浅的茉莉花香，伤口处虽然经过了妥善处理，但仍然在隐隐作痛，让人根本无法入睡。
他心烦意乱地支起身子，艰难地靠在了床头的软垫上，开始规划年后的政务。
先前南巡队伍传回信件，表示已经有好几位士兵发现了先太子的行踪，但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顺着边境逃到了大漠。
普通百姓们可以往来边境进行交易，但身任职务的士兵和侍卫却不能越过那道国线，否则就会引起双方刃剑相向，挑起两国矛盾。
而且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若是先太子一直像缩头乌龟似的，依靠换装身份躲在大漠境内，那前去逮捕他的士兵就算在边关蹲守一百年，也肯定等不到他主动出现。
但秦瑞轩如今并不知道，五弟到了大漠境内，和谁又搭上了关系，又借着谁的势力东山再起，到底什么时候会反扑回来，进攻大昌朝。
而且现在的舆论对宫中很是不利，外面甚至传出了一首歌谣，说瑜妃是妲己转世的狐狸精，专门汲取皇家子弟的精气，用于修炼人身。
而他这个宠爱瑜妃的皇帝自然也就成了昏庸无道的纣王二世，不仅没有将瑜妃除之而后快，给世人一个交代，反而将进宫谋杀的刺客斩首示众，以表达对瑜妃的一片爱护之心，几乎快要引起众怒。
二长公主年后就要成亲，宫中十分重视她的婚事，秦瑞轩也不希望嫡妹的人生大事出现什么误差，但如今的情况而言，若是先太子真的与大漠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从而准备向大昌朝宣战的话———
那秦温宁的嫁妆就不能太过奢华，否则会造成平民百姓的不满，从而有损二长公主在民众面前的威望。
想到这里，秦瑞轩叹了一口气。
他刚想伸手去拿床边的茶盏，就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莲有些慌张地禀报道：“陛下，大庆殿内已经吵起来了，王夫人坚持认为瑜妃娘娘是杀害她家小姐的凶手，非要让您过去做定夺呢！”
“这和瑜妃又有什么关系？”
秦瑞轩简直是莫名其妙，就连他都不清楚王家小姐的名字，更别说一直处于深宫之中的苏青青了，她谋害王小姐？
那还不如说她和上官庆蓉在暗中联手弑君呢。
谣言真是越传越离谱了，一个二个都不把他和瑜妃放在眼里，秦瑞轩皱眉披上外袍，沉声道：“起驾，去大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