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突变-《我在古代考公,商家子的赶考日常》

  这一夜,他们几个少年尽情畅玩,不只是逛灯会。

  有热闹的舞龙舞狮,有震耳的锣鼓点子,还有一波波冲天而起的烟花,在夜空中盛放成流光的瀑布。

  林向安来到这个朝代后,第一次体验如此丰富的夜生活。

  灯河辉煌、烟火似雨、人潮喧腾。

  仿佛整座京城都在这一夜里化作了不眠的乐园。

  笑声、叫喊声、锣鼓与笙箫混杂在一起,像是将时间冲刷得飞快。

  可再美好的夜晚,终归有天亮的时候。

  快到五更时分,几人这才兴犹未尽地踏上归途。

  等回到赵泽家中,几乎是沾枕便睡。

  直到午时,他们才醒来。

  昨夜的喧闹似乎还留在梦里,让人醒来时连四肢都懒洋洋的。

  草草洗漱后,他们一同用膳,桌上依旧热热闹闹。

  有人回味鳌山灯的壮观,有人笑说谁差点在人群里走散,还有人念叨烤羊肉串的香味。

  饭后,郑佑拍拍林向安的肩,笑意里夹着几分豪气与亲近:

  “改日我再带你去玩别的,京城的好处,可不止上元节这一桩。”

  说罢,也没有在久留,便带着随从回府去了。

  上元节的热闹已成过去,林向安三人也该回会馆了,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正要去辞行时,赵康平忽然招呼他到书房,说有事要谈。

  书房里炉火温温地燃着,窗外还带着灯节散场后的清冷。

  师徒二人对坐,气氛一时静了下来。

  赵康平先问起他科举的准备,语气不急不缓。

  林向安先将复习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又提到翰林院许知远曾给过他指点。

  赵康平听完,微微颔首,并未多问。

  略一沉吟,他忽然转了话题: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可曾替你定亲?”

  林向安闻言,心里微微一顿,赵康平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话题。

  不是林向安自夸,定然有人看中他的潜力。

  多半是有人在赵康平面前探过口风。

  只是他心里早有打算。

  婚姻之事,待将来事业、家业都有了稳当的根基,再细细考虑。

  眼下只想专心赴考,不愿旁生枝节。

  既然能被问到赵康平这里,门第自然不会差。

  可如今的时局,他不得不多想。

  老皇帝年过七旬,怕是时日无多,之后权力过渡能否顺利还另说。

  此时与官场权贵结亲,未必是好事。

  走捷径,往往也会困在捷径里。

  不如一步步稳走。

  林向安含笑答道:“家里倒是有提过,只是徒儿一心系科考,眼下只想把功课考好。至于婚事,往后再议不迟。”

  赵康平看着他,似是明白他的心思,笑而不语,只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提到林向安的婚事。

  先前,李宝珠曾在闲谈中提过。

  但今日一早,老爷子却亲自将他叫去,开门见山地问起林向安。

  赵康平心中清楚,老爷子这是动了招揽的念头。

  林向安虽然只是举人,但在那日院中射箭胜了赵渊,又在阵法演练里显出敏锐和干练,显然在军事才能上也不容小觑。

  这样的人才,放在自家人手中,总比落在别人手里强得多。

  而最稳妥的招揽方式,便是联姻。

  不过,举人毕竟身份尚浅,贸然许婚未免失了体面。

  老爷子的意思是,先做个口头约定。

  若他能考中进士,便算定下姻亲;

  若不中,也就当此事从未提过。

  赵康平很清楚,这话表面上轻描淡写,背后却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笼络的信号。

  更何况,还有其他人旁敲侧击,也来他跟前打听过。

  赵康平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

  “你可知道,我问你的意思,不只是师傅的名义?”

  林向安抬眸,一脸平静。

  赵康平放下茶盏,慢慢道:

  “我既是你师傅,也是宁远伯府的四少爷。

  这层身份背后的关系,平日里你也许接触不到,甚至可能一辈子都难以企及。

  若有人借此结亲,那是你平步青云的机会。

  你这样拒绝……会不会觉得可惜?”

  以林向安的才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些事,但赵康平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

  炉火微跳,屋中一时安静下来。

  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若答应,日后的仕途会顺畅许多,甚至能免去不少摸爬滚打的辛苦。

  可林向安清楚,这样的捷径意味着牵连与枷锁。

  诱惑的背后,总有相应的筹码。

  他心里明白,自己真正想守护的,不过是家人和家族,仅此而已。

  人生很多事,需要运气。

  但林向安觉得自己的运气已经够好了。

  有些事过犹不及。

  微微一笑,他声音平和而坚定:

  “师傅,徒儿明白。但在考中进士之前,徒儿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

  赵康平望着他,笑意渐渐收敛,眼底多了几分沉思。

  他很清楚,林向安的回答,不是少年心气的一时冲动,而是真心实意的取舍。

  这孩子的心性,大事上能屈能伸。

  但涉及自己的事,却不会轻易点头。

  赵康平抬手添了盏茶,缓缓道:

  “你既有此志,那便好生准备会试。”

  林向安拱手应下:“弟子明白。”

  送走林向安后,赵康平独自站在廊下,看着院中冬青的枝叶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他想起早上老爷子的话——多年行军打仗、坐镇一方,眼光毒得很。

  林向安在射场胜了赵渊,又在阵法演练中沉着冷静,已足够让老爷子生出爱才之心。

  老爷子原话是:

  “人可以慢慢提拔,但心气和骨头要先看清。若这小子真能中进士,就招到家里来。”

  先做口头约定,既不失宁远伯府的体面,也能留住人才。

  如今林向安没有多听,想也不想全部拒绝,反而让赵康平松了一口气。

  对媳妇和老爷子,都算有了交代。

  ......

  当天夜里,赵康平将白天书房里的事提了出来。

  李宝珠听罢,但也轻轻笑了笑:“这孩子倒是有骨气。”

  她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却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赵家适龄的姑娘,就你五弟家的,我可不想让向安给你五弟做女婿。他既然如此,日后你可别再给他撮合。”

  她心里清楚,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她娘家得不到,也不能轻易便宜给老五家。

  赵康平微微点头,目光在烛火中闪动:

  “我也不想。老爷子提这事的时候,我本来也不好拒绝。但这小子直接拒绝,也算省事。”

  林向安的做法,让老爷子那边不用太多操心,也让自己在家中交代得过去。

  他倒是有些期许林向安的未来了。

  李宝珠轻叹一声,又笑了笑:

  “如此说来,这小子倒真有几分志气。既不趋权,也不为利,倒像是那种能靠自己立身的人。”

  赵康平点头,目光转向窗外的夜色,眼神沉稳:

  “是啊,他本就靠着自己来到京城的,如今京城之中,风波暗涌,若真能中进士,还只是开始。”

  后面的话没有多说,一切不言而喻。

  李宝珠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抚道:

  “放心,他心性不差。只要自己坚持本心,稳步走下去,自有他的路。”

  赵康平低低笑了笑,心里又多了一分期待:

  “嗯,好孩子,总归会有他的一番作为。”

  ..............

  这之后,林向安几乎足不出户,除了按时去拜访许知远,连赵泽、郑佑都婉拒不见。

  可世事从来不按人意。

  正月底,一道骤然降下的公告,打破了京城原本紧绷的平静。

  那是监国皇太孙梁文基殿下颁下的谕令。

  大体意思是:

  老皇帝病重,几近昏迷。

  为稳住局势,皇太孙暂摄国政。

  决定将本年戊戌科会试延期,至于何时重开,

  要等圣体康复、择定吉日后再行诏告。

  这消息一出,顿时让在京求试的举子们心头一凉,几乎崩溃。

  茶馆酒肆里,几乎所有话题都绕着这道圣旨转。

  有人急得直跺脚,有人满脸茫然,更有人一屁股坐在街边,喃喃自语“不考了,不考了”。

  外乡举子更是心如死灰。

  有人盘缠已尽,本就靠亲友接济才撑到现在,如今一听要延期,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几乎当场哭出来。

  也有人愤愤不平:“我辛苦十年,就是等这一科!如今说停就停,叫人如何安生?”

  然而,也有冷静者摇头叹气:

  “大比固然重要,可皇上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天下都要乱了。我们这些书生,还能说什么?”

  京城原本的喧嚣,被这一纸圣旨压得沉重起来。

  林向安得知消息时,正独坐书房温书。

  林远急匆匆捧来摘抄的公告。

  他一看,心头瞬间一沉。

  老皇帝病重,朝廷局势动荡。

  这一道公告,等于是对外昭示,最高权力的角逐已然开始。

  皇长孙梁文基虽被册封,却并非太子。

  若老皇帝早有诏书,今日的公告绝不会以“皇太孙监国”的名义颁下。

  十之八九是病情突至,朝中措手不及。

  开国皇帝,年近七十,在位三十六载,算得上高寿。

  但这究竟是自然病重,还是另有人为推手,谁也说不清。

  而皇太孙才十七岁,虽已随祖父理政,却羽翼未丰,怎斗得过几位手握重兵的藩王叔叔?

  若无遗诏撑腰,他们未必会让他顺顺当当登基。

  京城乱局,或许就在眼前。

  林向安暗暗思忖:

  是立刻返乡,还是留下守候?

  正在考虑间,段昊初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气都没喘匀,张口便喊:

  “向安兄!你知道吗?会试要推迟了!”

  林向安合上公告,抬眼望他,只是点了点头。

  “怎会如此?!”

  段昊初急得直打转:“我们为这一科耗尽心血,盘缠也花了七七八八,如今说缓就缓,这要拖到什么时候?京城开销本就大,哪能一直空等?”

  “你打算如何?”林向安问。

  段昊初一愣,眉头皱得更紧:

  “若是回去,再来一趟岂不折腾?

  可真要留下来,银子撑不了多久。

  最怕的是圣上久病不愈,会试一拖再拖,我们岂不是白白耗掉青春?”

  林向安看了林远一眼,道:

  “阿远,你与和信到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林远点点头,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便拉着王和信立刻到门外守着,不让人靠近。

  “子宴兄,我明白你心急,但话可得小心些。这种时候,祸从口出。”

  他语气不重,却意味深长。

  眼下这关头,必定有人趁机闹事。

  读书人最容易被挑动,一是关乎前程切身利益,二是焦虑之下,更容易被人利用。

  段昊初愣了愣,随即叹息:

  “你说得对……只是眼下,真不知该怎么办啊。”

  等待最怕的就是遥遥无期,这不但拖人心绪,还不断加重开销。

  他们尚能咬牙支撑,可那些寒门举子该怎么办?

  一旦风声紧,物价就会暴涨,本就高昂的花费更是难以承受。

  久而久之,阴私黑暗必然滋生。

  若要离开,路上是否安稳又是未知。

  若藩王真有异动,返乡途中危险只会更大。

  政权不稳,地方治安必然恶化,运河、陆路盗匪猖獗。

  再加上关卡盘查,他们这些南方举子,更容易被怀疑与皇长孙一派有关。

  毕竟皇长孙背后的文臣集团,多半来自江南。

  与其冒险在路上,不如留在京城,提前做些防范,才更稳妥。

  林向安沉吟片刻,缓声道:

  “留下,虽是煎熬,却能近听风声,早做应对。

  若真乱起来,也好第一时间抉择。

  若贸然返乡,万一会试忽然复开,就白白错过了。

  而且这路上,怕比来的时候更险。”

  段昊初听得直咬牙,神色更显矛盾:

  “可这京城,日日都是银子往外流...若只是几个月,半年也能忍。但若真拖上一两年呢?”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更何况...万一...”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林向安很快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若老皇帝真要薨了,天下人都得守孝。

  名义上二十七个月,虽说会缩短,但一年总是要的。

  林向安点点头,平静下来。

  “钱,总能再想办法。若局势真不可为,再做打算。但既然选择留下,就得提前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