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4章 乐的继续喷-《回档: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姬小雅看着,眼睛亮亮的,蔡东照则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卢建华的脸色阴沉着,意识到遇到了真正强劲的对手。

  不行,这小子很厉害,听说话,是社会学那个山头的,不行,不能让他把话往他那一亩三分地上扯。

  卢建华试图调整策略,将话题拉回他更熟悉的轨道,强笑道,“呵呵呵,这位同学的理论功底很扎实,实例也很生动嘛。”

  “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不是?现实就是,在全球化传播格局下,与国际接轨、遵循成熟的普世标准是提升我们媒体国际话语权的必经之路,这是大势所趋,是先进经验,过于强调特殊性,只会固步自封,最终被时代淘汰!”

  “接轨?”李乐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笑道,“卢教授,接轨这个词本身就值得玩味。它暗示着存在一条预设好的、由他人铺设的轨道,而我们只需要调整自身去接上即可。可这难道不是一种深刻的自我矮化?”

  “当然,我同意与国际对话、学习一切先进经验的重要性。但学习不等于照搬,对话必须是平等的!说到这儿,我想起一句话。”

  “The uncritical imposition of Western munication paradigms onto diverse global contexts represents not progress,but a subtle yet potent form of neo-colonialism in the realm of ideas。”

  “It stifles the rich tapestry of indigenous munication ecologies and undermines the very pluralism it ostensibly champions。”

  几句地道的伦敦腔,听懂的,就像所有的读者老爷们一样,会心一笑,没听明白的,扒拉身边的人,询问是啥意思?

  许言倒是好心,在一旁抓着李乐的话筒,解释道,“刚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加批判地将西方传播模式强加于多元的全球语境,代表的不是进步,而是一种在思想领域微妙却强有力的新殖民主义形式。”

  “它窒息了本土传播生态的丰富图景,并破坏了其表面上所倡导的多元主义本身。”

  嗡嗡嗡~~~~

  许言说完,四周都是讨论声。

  “对了,还有您那套历史虚无....哦,对不起,您美其名曰多元真相的解构高论,”李乐等了等,等讨论声渐熄,继续道,

  “我外公,挖了一辈子土。他老人家常说,考古就是跟大地较劲,跟时间拔河,一铲子下去,甭管是商周的青铜还是秦汉的瓦当,上面的铭文、纹饰,它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它才不管你是哪家的叙事、哪种建构!”

  “司马迁写《史记》,也不敢瞎编商王的世系吧?为啥?地下埋着的甲骨文戳在那儿呢。又有人倒好,上下嘴唇一碰,解构!多元!把祖宗筚路蓝缕走过来的路,把无数考古学家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实证,全给虚无成了可以随意涂抹的故事会?”

  “这学问做的,真省事啊。风一吹就倒,雨一淋就散,全靠一张嘴?”

  字字句句都携带着扎实到令人窒息的理论重力和辛辣刻薄的讥讽意味,字字句句都往根基上猛凿。

  卢建华嘴唇微微哆嗦,他用力扶了扶面前的讲桌,喘了口气,还没说话呢,台下就有一个他带来的,刚才一直在帮着放PPT、视频兼顾端茶递水调话筒的学生模样的女人站起身,指着李乐道,“你这种态度,完全是,是民族主义情绪作祟!”

  “哟,这位姐姐,帽子扣得倒是挺快!”李乐扬了扬眉毛,“可惜扣偏了。我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我只是个没忘记自己根在哪、骨头有点硬的普通人。”

  “卢老师,您推崇的这套传播学新潮包装理论,”他目光扫过讲台上卢建华印着汉昌大学校徽的材料,“我实在好奇,贵院的学风,是训练祛魅的本事,还是在培养替西方精心镀金的能手?”

  “难道贵院引进人才的门槛,培养学生的标准,只重普世价值的背诵率?思想觉悟这块是不及格也能破格录取的吗?还是审查时就给觉悟这选项悄悄打了个叉?”

  话到了这里,已经不仅是对个人观点的批判,而是将尖锐的质疑精准地切向了背后的学术机构和潜在的遴选机制,带着浓烈的火药味。

  整个礼堂死寂一片,连翻页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派胡言,你叫什么,哪个专业的?”那位女生手一指,显然为了维护师尊和学校,动了真气儿。

  李乐一摊手,“别,我可不是吓大的,我就一自学成才的路人。”

  “噗嗤~~~”蔡东照没憋住,一声笑,倒是带起了一片。

  李乐直起腰,带着最后陈词一般的严肃,可一张小嘴像却淬了毒。

  “象牙塔里某些宝贝儿,百多年的西学东渐害没整明白,脑子里陈年洋墨水,张嘴便是自由市场原教旨,闭口惊呼皿煮灯塔普世之光。”

  “喝着考非,啃着三的文之,把自家八千年文明斥作蛮荒劣土,倒把几个大洋彼岸的金融废墟捧成人间天堂。横竖都是咱们不行呗?火车快了快是劳役人民,扶贫狠是破坏自由,科技进步是偷的,老祖宗留下的遗产是封建糟粕,不及希腊半根石柱圣洁。”

  “鼓吹历史虚无主义,把英雄解构成庸人,视牺牲为愚行,仿佛祖上三代皆是喝着牛奶吸着自由的空气长大的纯种盎撒。”

  “所谓觉醒,课本没翻几页,只把推特当《千字文》来背,对同胞文化嗤之以鼻,左手挥舞批判精神大棒砸向母体,右手却对西方舶来糟粕磕头如捣蒜。

  “既要蹭着发展的红利,又要表演一出痛心疾首的文化自宫。那套19世纪的老皇历,既糊不了21世纪的墙,更当不了投奔山巅之城的门票,徒剩一身黄皮白心的滑稽尴尬,在图书馆制造对立的,飘着一身酸朽味儿的罢了。”

  “如此这般,殖、虚、跪,真可谓三绝!我的问题完了,谢谢卢,老师!!”

  话筒一交给工作人员,李乐看都没再看卢建华一眼,仿佛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已不值得他多费半分口舌。

  转过身,脸上那股子嘲讽劲儿瞬间收敛,带着一丝郑重,冲三人低声道,“别听了,赶紧,风紧,扯呼!”

  “啊?”

  “别啊,走了走了~~~”

  “哦哦哦。”

  四人淅淅索索起身,挤过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门口时,就听到报告厅里,那位漂亮的主持人打着圆场,“呃,刚才这两位同学.....引述的理论和提出的观点,很有启发性.....值得,值得深入思考。”

  “今天的讲座......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两个问题的时间,有要提问的同学,请举手,啊,靠窗的那位女同学,请先做个自我介绍.....”

  等出了群贤楼,四人快步走到边上的一株榕树下,停住脚,互相看了看。

  “哈哈哈哈~~~~”

  “诶,李乐,你这厉害啊,就这么把那什么卢教授怼的哑口无言?今天算见识到你们燕大的作风了。”蔡东照笑道。

  “这才哪到哪儿,厦大还是老实,要是在我们那儿,这位开讲五分钟就开始有人吁,有人要举手起哄了。”

  “就是,就是,”姬小雅边说边比划,“你没看刚才卢教授那张脸,我滴妈呀,都快拧出水儿来了,你这是照着他心窝子戳啊。”

  “戳啥啊,这种就是西方被新自由主义那套歪理邪说腌透了的,也就这一会儿,他们有一套极端自洽的方法论,以后该咋样还咋样。”

  “啥方法论?”

  “说的说,听的听,老和尚不听猫念经,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噫~~~~~”

  许言眨眨眼,伸出手,“李乐,谢谢,牛逼!”

  李乐瞅瞅,抬手一拍,“得了,咱们好歹是一个team,是吧?”

  “对对对,一个team。”姬小雅举起相机,“你俩刚才,我刚都给拍下来了,回头发给你们。”

  “呵呵呵,帅不?”

  “必须滴。”

  蔡东照一旁嘀咕,“不过,这下,怕是把汉昌大学半个新闻传播学院的脸皮都剥得挂不住了。”

  “啥挂不住?我说咱们是哪个学校了的,还是说叫啥名儿了?”李乐嘿嘿一笑,“所以啊,厦大就都是老实人,哪像我们哪儿,得先自报家门的。”

  “诶?也对啊,咱们啥也妹说啊。”

  “那不就得了,这么大个学校,几万学生,谁知道咱们是哪儿的。”

  “嘿嘿嘿,那这卢教授岂不是想发火都找不到人?”

  “找也不怕,又不是一个学科的,他要真敢来,到时候还得喷他,不过,到时候,估计就不是我了。”李乐耸耸肩。

  许言点点头,“也是。”

  “行了,”李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楼,“那边,叫什么南光餐厅的,听说沙茶面和春卷不错,还有东南亚那边的什么肉骨茶、冬阴功汤。”

  “走走走,吃饭去!!”

  虽只是食堂,可一桌子别人家饭菜的新鲜感,还是让奔波一天的疲惫,被香气驱散了不少。

  “叶教授那边帮忙协调好了,明天上午可以直接去厦大的图书馆资料库调取资料。”梅苹擦了擦嘴角,微笑道,“下午逛得怎么样,这个国内最美大学?比燕大、人大呢?”

  姬小雅咽下嘴里的面条,顺口就接道:“肯定景色好啊,人家这儿还有海景宿舍,我滴天啊,早知道以前就到这边来上学了。”

  “不过,最有意思的不是景色,是下午那场讲座,我们本来....”

  话没说完,蔡东照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

  许言也抬眼看了姬小雅一下,李乐,依旧风卷残云。

  姬小雅“啊”了一声,才意识到说漏嘴了,后半截话硬生生卡住,赶紧低头假装专注对付碗里的面。

  梅苹把几下小动作看得清爽,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啃着排骨的李乐身上,“嗯?讲座?什么讲座?”

  “您看我干嘛?讲座嘛,听听而已....”

  “哦?”

  李乐瞄见梅苹的眼神,干脆筷子一放,擦擦手,坦然道,“有个讲座讲新媒体和传统媒体未来的,我们就进去听了听。”

  “主讲人是汉昌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一个教授,叫卢建华,头衔列了一堆,看着挺唬人。讲的内容一开始还行,后面就开始…不太对劲。”

  “对对对!”姬小雅一看李乐开口,断觉有了底气,便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

  “那个卢教授,讲着讲着就扯什么要拥抱普世价值,说什么我们的历史叙事是包袱,阻碍思想自由流通和国际接轨,还鼓吹市场理性是唯一出路,许言师兄气不过,就跟他辩了几句。”

  许言接口,语气有些低落,“然后,我理论不过他。他那套传播学概念包装得滴水不漏,打着范式更新、全球化语境的旗号,把对西方价值观的推崇和对本土历史文化的解构说得冠冕堂皇。”

  “我,我一时没找到更贴切的反驳点。”

  “所以,”梅苹带着了然的又看了眼李乐,“你就接茬了?”

  李乐嘿嘿着,“啊,就看他用一堆新潮名词把老许绕得有点懵,实在没忍住。就跟他些微探讨了一下他那套新自由主义传播观背后的资本逻辑垄断本质、信息鸿沟问题.....”

  “再之后,顺便请教了他如何用传播学技术解构国史,以及,他推崇的那套普世价值评判体系.....”

  看李乐说得轻描淡写,可梅苹也大概能猜出来,自家这个本来就有些嘴又碎又欠,还经过从费先生传承下来的毒舌所教育出来的小师弟,指定没说什么好话。

  “哦?卢建华?汉昌新传,赢了么?”她看向李乐,眼神带着一丝了然和审视。

  李乐笑了笑,“反正没输。”

  “对,没输。”蔡东照语气带着点兴奋,“李乐把那个卢教授噎得够呛。”

  姬小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梅老师,你没看到,当时报告厅里鸦雀无声,那个卢教授脸都绿了,后来,我们看情况不对,就赶紧溜了!”

  许言看向梅苹,解释,“不过,我们没说自己是哪儿的,这点您放心。”

  梅苹静静地听着,微微一笑,给身边姬小雅的碗里添了一块排骨,又给自己舀了碗肉骨茶的汤,“辩了就辩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很幸运,咱们社会学科在两个学校里的老师,教学风气还都算正常,虽偶有牢骚,但没有那种人。其实,你们这么多年,也能听到一些。像卢建华那样的,不是孤例。这种西方新自由主义嫁接历史虚无主义的东西,在国内一些高校,尤其人文社科领域,土壤一直就不薄。”

  梅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冷清,“从根子上说,是我们落后了一百多年,被西方打怕了,文化自信、民族自信被打散了,之后的一些反思,有时代进步性,但也矫枉过正。”

  蔡东照接茬道,“比如胡.....”

  “见仁见智,但,总归给人留了太多可以置喙的把柄,人么,两面性,辩证的看。”

  梅苹继续道,“后来几十年,我们忙建设,忙发展,忙着先吃饱饭。对自身文明传统的系统梳理和现代化转化有欠账。再之后,国门打开,各种思潮涌入,西方以其经济科技的成功,裹挟着所谓的观念强势冲击过来。”

  “于是,这过程里,有些人觉得我们什么都错了,什么都不如人。更要命的是,某些别有目的的组织、个人、团体,长期通过课题资助、访问学者项目、命题研究等方式,有系统地渗透、引导、定向培养符合他们价值观念的学者和思想。实际上就是温水煮青蛙。”

  “卢建华那亮闪闪的头衔里,访问学者、国际期刊发表,背后未必没有这类扶持的影子。他这种思想底色,说穿了,就是文化软骨病,自己跪下了,还想拉着别人一起跪。”

  “但这些年,国家慢慢强大了,越来越多学者开始反思那种西方中心论,强调文化自信、文化自觉,一直都在努力,在反思,在重建。让学界明白一个道理,崛起,不是靠跪着求来的。”

  梅苹看着几人,“这种贩卖西方歪理、解构自身根基的人,就是要怼么,越是公开场合,越要发声。真理越辩越明么,歪理邪说,就得用学术的针扎破它。”

  “都藏着掖着,不敢说话,才让他们觉得没人了,肆无忌惮了。”

  “放心,有人给你们兜着底。不过,就你们那点子交流,连个小浪花都算不上。还是先琢磨琢磨,把自己的学问做扎实。”

  梅苹说完,几人互相瞅瞅,李乐笑道,“师姐霸气!”

  “行了,赶紧吃吧,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