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科举文抄公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陛下,到时辰该进金丹了!”

  福公公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脚步轻缓地走进龙舟的寝舱。

  锦盒外层绣着繁复的云纹,边角处用金丝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案,在舱内鎏金铜灯的映照下,泛着温润而华贵的光泽。

  他微微低着头,花白的鬓角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生怕惊扰了这位九五之尊的思绪。

  “嗯,拿来朕看看。”景佑帝正斜倚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榻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榻边镶嵌的和田暖玉。

  听到福公公的话,他缓缓抬眼,目光扫过对方手中的锦盒,语气平淡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福公公连忙趋步上前,双手将锦盒高高奉上,手肘微微弯曲,保持着最标准的侍君姿态。

  “那帮道人的金丹倒是越来越像样了!”景佑帝看着盒内的金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那金丹通体赤红,色泽如同最艳丽的朝霞,在光线下流转着灵动的光泽;形状圆润饱满,宛如精心雕琢的珠玉,没有丝毫瑕疵。

  丹体表面似乎有一层薄薄的光晕在缓缓流动,时而会泛出几缕金丝般的细芒,仿佛有生命般在呼吸。

  更奇的是,金丹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香,初闻时清雅如兰,细品之下又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吸入肺腑,竟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舒畅。

  这种金丹他自年前便已开始服用,每旬一次,每次服用后,都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原本因处理朝政而疲惫的身体瞬间充满力量,精神也变得格外旺盛,颇有奇效。

  他甚至觉得,这金丹比太医院那些御医开的滋补药方要管用得多,至于求不得求的长生,却非一时之想。

  看着景佑帝拿起金丹毫不犹豫地吞服而下,福公公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自从那帮道士改良过丹药的配方后,这金丹便成了陛下专属的补品,他这样的近侍也再也无缘沾染。

  还记得第一次尝到金丹滋味时,那种通体舒坦的感觉,至今想起来都让他心驰神往。

  “陛下,这是殿下快马送来的金银元,说是工部新铸!还请陛下过目!”见景佑帝闭目凝神,享受着金丹入体后的舒适感,福公公适时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哦?工部新铸的金银?”景佑帝睁开眼,目光落在福公公随后呈上的托盘上。

  托盘里放着几枚崭新的金银币。

  他拿起一枚金币,放在指尖轻轻掂量着,目光在画像上久久停留,似有几分怀念,又似有几分珍重。

  “陛下,这正是殿下命工部打造的,据说这次入内帑的银子有三百万两之巨。”福公公看着眼前宝光粼粼的金银币,也是喜欢得紧。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把自己私藏的那些散碎金银全都换成这种样式的。

  这般精致的金银,单单是握在手里看着,都让人满心欢喜。

  “哦?查抄的三个千年世家只有这点收获吗?”景佑帝的手指在金币上轻轻敲击着,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福公公却能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这些都只是查抄的现银,大头全都在各项产业上,殿下全都交由了内府打理,陛下若是……”似乎听出了景佑帝的不满,福公公连忙解释,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他知道,陛下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藏私。

  景佑帝顿时来了兴趣,更是挑了挑眉。

  他自然清楚,这些能在大朔立足上千年的世家,家底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丰厚得多。

  狡兔三窟,这几百万两银子,或许只是他们为了保全家族而交出的“脱身银”。

  至于这些世家真正的底蕴,恐怕还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卷土重来。

  身为大朔的掌舵人,他见识了太多这样的剧本,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总以为能靠着祖辈的积累东山再起,这些世家真是除之不尽。

  手指细细摩挲着银元的边缘,感受着上面清晰的纹路带来的触感,景佑帝却是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好,说得多了反而失了帝王的气度。

  “这画像倒是有几分功底!”良久之后,他才放下手中的银元,有感而发。

  这新铸的金银币,无论是成色还是工艺,都比之前的官银要精致得多,足见主事之人的用心。

  “据说这金银币乃是陛下钦点的‘六元及第’所铸!王大人手上的功夫还是首屈一指的”似乎看出景佑帝状态不错,福公公适时附和道。

  伴君如伴虎,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闭嘴,这都是他在宫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总结出来的门道,一丝一毫都不敢差错。

  “是啊!这都过去许多年了。”景佑帝似是想起什么,放下手中银元,目光悠远,带着几分追忆。

  ……

  “船走到哪里了?”良久,景佑帝收回思绪,目光深邃地看向游船窗外。

  窗外,运河的水波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两岸的景物如同画卷般缓缓向后移动。

  “目前尚在楚州境内,再往南便是苏杭。不过江南这段时间正值梅雨季,景大将军的意思是,最好在此停留几日,避开连绵的阴雨。”福公公躬身答道,将早已打听好的行程一五一十地禀报。

  景深负责此次南巡水路安保,行事向来谨慎。

  “楚州?这北边便是淮水吧?”景佑帝若有所思地说道。

  “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正好朕也上岸见识一番,这些日子待在船舱里,确实有些憋闷。”他说着,便将手头的几枚金银元揣入袖中,似乎是想带着它们一同去感受淮水两岸的风土人情。

  “可惜没带上王小子,那小子诗文做得确实不错,哦!这金银铸的也不错!”站在甲板上,凭栏远眺,景佑帝无端感慨道。

  他这次南巡,身边带的多是武将和侍卫,虽能保障安全,却少了几分文人雅士的风雅,少了几个能吟诗作对之人。

  “要不传旨入京,让王大人作诗送来可好?”福公公揣摩着陛下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他知道,陛下对王清晨的诗文向来颇为欣赏,若是能得一首应景之作,想必能让陛下龙颜大悦。

  “这?是否有些兴师动众?”景佑帝一时有些犹豫,就好像第一次出远门,总不想惊动家里人。

  仅仅是为了一首诗,就要劳师动众地传旨入京,似乎确实有些不妥。

  “不碍事的!左右不过是一首诗而已,王大人才华横溢,想必很快就能完成,也耽误不了什么大事。”福公公继续劝道,语气诚恳。

  “那朕就在此等候几日罢了!”景佑帝最终还是被说动了,对于王清晨的诗文,他确实还是很期待的。

  这次出门,唯一的疏漏就是没带个会写诗的,景深和源徒一左一右两个杀才,杀人打仗倒是在行,让他们写诗,那可就太过难为人了。

  “那老奴这就去安排,先让景将军靠岸,再唤源将军前来护卫陛下安全!”福公公见陛下应允,脸上露出喜色,连忙说道。

  水路之上,安保之事由景深负责;一旦登岸,便轮到源徒接手,两人的分工向来明确,配合也十分默契。

  “嗯,且先靠岸吧!正好看看淮水两岸的风土人情!”景佑帝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

  运河上其实还是比较繁忙的,南来北往的商船络绎不绝,有满载着粮食的漕船,有贩运丝绸茶叶的货船,还有一些载客的客船,帆影点点,热闹非凡。

  不过,这些船只在看到景佑帝的游船队伍时,却都远远地避开,不敢靠近。

  毕竟,景佑帝船头那面明黄色的龙纛太过显眼,任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这是皇室的威严,也是无人敢僭越的规矩。

  五月的楚州(淮安),天青如洗,南风徐徐。

  运河两岸的麦田一望无际,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的波浪,随着风的吹拂,层层叠叠地铺展向远方,仿佛没有尽头。

  田地里,无数的百姓正在忙碌着,他们的身影在麦田中穿梭,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农耕画卷。

  景佑帝立于龙舟船头,明黄色的衣袍在风中微微摆动,衣角翻飞间,尽显帝王的威仪。

  和月前北境的萧瑟破败不同,这里呈现出的浓浓生机,才是他真正满意的硕果。

  看到这丰收的景象,他眯起眼睛,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

  这太平盛世,这百姓安乐,正是他多年来苦心经营所追求的目标。

  “陛下,景将军已经领命靠岸,只是今日天色将晚,不如明日再登岸巡视?”福公公在一旁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他担心陛下旅途劳顿,再加上天色已晚,登岸恐有不便。

  景佑帝却摆了摆手,语气坚定:“不必等到明日。朕看这麦收正忙,百姓辛劳,不如今日便登岸看看,也好亲眼瞧瞧他们的生活。”

  福公公面露难色:“这……行程匆忙,准备不足,恐怠慢了陛下。”

  “朕是来看百姓的,不是来享福消遣的,而且朕现在感觉颇好,精力充沛得很。”景佑帝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福公公不敢再劝阻。

  “传旨,船队择地靠岸登陆,轻装简从,朕要亲眼看看这麦收景象,不得惊动地方官,以免扰了百姓劳作。”景佑帝沉声下令,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打破这田间的宁静,更不想看到那些虚与委蛇的官场应酬。

  随着旗语在船队中传递,一声绵长的军号在运河上响起,如同巨兽的咆哮,瞬间吸引了两岸百姓的无数目光。

  船队随之缓缓调整方向,向着岸边靠近,船身划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岸边,玄甲卫早已严阵以待,数千兵甲肃立在岸边,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气势威严,将周围的百姓、官员、富商都挡在了远处,形成了一片安全区域。

  一个时辰后,景佑帝已换上一身靛蓝色的常服,看起来就像一个家境殷实的富商,丝毫没有了帝王的架子。

  他只带了几名贴身侍卫和福公公,悄然登岸。

  周围,不知有多少精锐卫士化身为普通百姓的模样,向远处散去,暗中护卫着他的安全。

  源徒也换上了一身常服,紧随着景佑帝身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初夏的风裹挟着浓郁的麦香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合着阳光、泥土和麦穗的独特气息,清新而质朴。

  远处的田间,人影绰绰,隐约传来农人的吆喝声、镰刀割麦的“唰唰”声和打麦的闷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充满生机的田园乐章。

  “陛下,那边有个老农,不如去问些情况?”福公公指着不远处田埂上一个弯腰劳作的背影,低声提议道,他最是知道帝王心思。

  景佑帝点头应允,一行人便向着田间走去。

  脚下的田埂有些松软,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草,踩上去带着一丝弹性。

  随着距离渐渐拉近,那老农的模样也渐渐清晰起来——约莫五十岁年纪,不过却老成许多,脊背已经微微驼起,仿佛被岁月和劳作压弯了腰。

  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沟壑,那是风霜留下的印记,汗水顺着皱纹的沟壑流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正弯腰挥镰,动作虽然不快,却极有节奏,每一次挥臂、下割,都精准而有力,镰刀过处,麦秆便整齐倾倒随即被放作一堆,一路收割,一路堆叠。

  “老丈,我们是过路的行商,想和您打听点事情,可否过来歇歇喝口水啊?”景佑帝在田埂上站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亲切。

  经历过北境一行,他也算拿捏了一些和百姓说话的分寸,知道太过威严只会让他们心生畏惧,什么也问不出来。

  老农闻声抬头,眯起眼睛,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仔细打量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