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天灾人祸-《科举文抄公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新闻发布会,王清晨是赶不上了。

  一路马不停蹄,直到第二天下午,王清晨才赶到原武县地界。

  眼前的一幕却是震惊地他说不出话。

  可以说原武大半个县域都处在烂泥之中,官道已然不见。

  原武县界碑斜插在官道下的泥浆里,被半截枯枝缠住。

  官道两侧已成泥沼,若不是官道高于路基恐怕一点样子也看不出来。

  远处田埂蜷缩成一道溃烂的疤痕,麦穗粘在坍圮的土墙上,像死者发间干枯的装饰。

  王清晨勒马驻足,坐骑不安地踏着蹄下稀烂的泥浆,发出噗嗤的声响。

  因为这次路途遥远还要中途换马,所以王清晨将得意放在府里。

  他极目远眺,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这哪里还是富庶的中原粮仓?分明是一片被黄汤吞噬的死地。

  工部主事递来舆图时,绢布吸饱水汽沉得坠手。

  此地距离河堤溃处尚有十数里之遥,这十数里恐怕还得他们亲历而去。

  这里处处都是泥浆,马匹可不是好的乘具,说不得摔马翻覆都有可能。

  王清晨翻身下马时,靴底刚触地便陷进半尺深的泥淖,浊水顺着靴筒缝隙往里渗,凉意瞬间裹住脚踝。

  工部主事茅齐忙递来两根木杖,苦笑道:“大人,这泥地黏得紧,走一步得拔三下腿,咱们得慢些。”

  随行的工匠们也纷纷下马,熟练地脱下鞋袜,挽起裤腿,显然经验十足。

  王清晨有样学样,还别说这样反而轻松许多,只是泥地里难免有各种枯枝碎石,走起来还需小心一些。

  众人拄着木杖往前探,王清晨已经对溃堤不抱多大希望了,眼下看来,溃堤估计也不剩什么了。

  目光扫过官道两侧,这里原本都应该是规整的土地,如今却黄泥遍地。

  估计两三年内别想有太好的收成。

  远处高坡之上立着几个土黄色的窝棚歪歪斜斜,棚顶盖着破苇席,勉强也能遮风挡雨,不过像是随时会塌下来。

  “那是灾民临时搭的住处?”王清晨指着窝棚问。

  “应该是,县城西南这里地势还算高的,以前这有好几个村子,看样子全都淹了,这些灾民也只能往高坡上挪。”

  王清晨这次带的主事都是熟悉原武县水务之人,所以对情况比较了解。

  越往县城方向,情况越发不容乐观。

  有些低洼之地聚集的水潭上还飘着牛羊尸体以及其他浮尸。

  腐败的气息愈发难闻。

  王清晨等人艰难前行,每一步都陷入深深的泥沼之中。

  泥浆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拽住他们的双腿,让人举步维艰。

  行至一处,只见一棵粗壮的大树横亘在原本的道路上,树根被洪水连根拔起,庞大的树冠倾倒在泥地,树枝凌乱地散落着,像是在诉说着这场灾难的无情。

  众人前行这么久,救灾的人却是一个也没见到。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绕过这棵大树。

  越靠近县城,那股腐臭的气味愈发浓烈,熏得人几欲作呕。

  水面上漂浮的牛羊尸体也多了起来,早已肿胀得不成样子,加之天气炎热,有的已经开始腐烂,白色的蛆虫在上面蠕动。

  还有一些浮尸,衣不蔽体,面容扭曲,他们的生命在这场洪灾中戛然而止,徒留亲人在这世间悲痛欲绝。

  王清晨看着这一幕幕惨状,心中如刀绞一般。

  “大人,前面有几个灾民。” 茅齐指着前方说道。

  王清晨抬眼望去,只见几个身影在泥泞中蹒跚走来。

  他们浑身沾满了泥浆,衣服破破烂烂,几乎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走近一看,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

  王清晨目送着这位父亲离开,他无能为力。

  十余里路,众人硬生生走到天黑才看到原武县城墙。

  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城墙西面已经倒塌了些许,其余部分看样子也不是那么乐观。

  “大人,城里恐怕是不好借宿了!”看到这个情况,茅齐说道。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在城墙上驻扎修整,明天召集青壮修复河堤。

  如此看来却是想法落空了。

  万一晚上城墙倒塌了,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让他们奇怪的是,原武县已然破败至此,但是他们看到的灾民却很少。

  除了官道上零零散散络绎不绝的百姓,县城门口都没什么人踪。

  “大人,还要进城吗?”茅齐说道。

  “进,凭咱们几个人想要修复河堤无异于痴人说梦”王清晨几人牵着马匹步履蹒跚地朝着县城内走去。

  若是没有劳工,他们恐怕也只能望河兴叹。

  不过县城门口还有两个衙役当值,不至于让他们两眼一抹黑。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两个衙役手持水火棍,望着几人战战兢兢。

  这两日他们只见城内往外出人,还没见城外往内进人,那能是好人吗?

  “本官乃工部侍郎王清晨,前来督办溃堤修复之事,现在城里谁做主,领我去见”王清晨说道,连出示官评也没有。

  “大人…… 您可算来了!”那两人声音都带着哭腔。

  “城里现在什么情况?灾民都去了哪里?” 王清晨没顾上寒暄,直截了当地问。

  左边衙役抹了把脸上的泥汗,苦着脸回话:“回大人,洪水漫城那天,县丞大人就带着人往东北高岗迁了。

  城里能走动的要么跟着县丞去了东北,要么沿着官道去了其他县,走不动的要么等死,要么就是守着家当不肯挪的,加起来也没几十口。”

  几人跟着衙役往城里走,脚下的路越发难行,时不时能踢到漂浮的木梁碎片。

  沿街的屋舍大多塌了半边,断墙残垣间积着发绿的污水,偶尔有几声虚弱的咳嗽从废墟后传来。

  茅齐忍不住皱眉:“连个像样的落脚地都没有,今夜难道要在泥地里挨到天明?”

  “前面还有处城隍庙没塌,我们留守的就住在那里,大人们今晚可以在那里落脚。” 右边衙役忽然开口,引着众人拐进一条窄巷。

  城隍庙的门楣早已被冲垮,只剩大殿的几根立柱还勉强撑着,地上铺着些干稻草,不过里边并没有什么人。

  王清晨让工匠们先照看马匹,自己则拉着衙役细问。

  “迁去高岗的灾民有多少?粮草还够吗?” 衙役垂着头摇头。

  “俺也不知,来水那天,乱糟糟的,所有人都挤在城墙上全都吓傻了,虽说仓里的粮食,县城大人带人抢救出来一些,但是应该没多少,

  这几日吃的就是那些粮食,还有这几天在城里搜集来的虽说泡了水,但是将就还能吃,县丞大人派了好几拨人去邻县借粮,至今没个音信……”

  如今已经是五月,发水已经两日多,这粮食现在都开始发芽了,虽说也能吃,但是也就是这几日了。

  再没新粮调来,恐怕真就危急了。

  不过情况要比王清晨想的好得多,他也对这个县丞好奇得紧。

  听得出来,原武县现在还没乱,这个县丞居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