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生杀之重(二)-《关于我老公是女帝这件事》

  “湫宁宫的两人目睹了良胥死状连日心神不宁,且朕思来良胥在宫中多年倒也未行何等恶事,此番无辜受连也是可怜。朕有意为他设个牌位以慰其亡灵,此事便交由你去安排吧。”

  “是。”

  花非若侧身靠着座中扶手,依然深深考虑着方才与容萋交谈之事。

  “你与容萋少时相识,至今也有许多年了吧?”

  荀安不解女帝为何突然说起这事,可却也刚好点及了他心中所忧。

  “是,臣郎侯母与容瑛往年有所交会,故臣郎未入宫前亦与容帅相识。”

  “在你看来,容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荀安愕然。

  “容帅……自小勤勉刻苦,平素虽不喜与人交往,却并非孤恶之人……”荀安说着,亦悄悄探瞧女帝态色。

  花非若听罢点了点头,随后便站起身来,“朕去舒和宫一趟,此处已无他事,你先回去吧。”

  “是……”

  荀安俯首恭送女帝,直待女帝走出殿门方才罢礼起身,却望着门外之向深深牵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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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难得有空来我这里走动。”

  “近来前朝事务繁多,孝奉不周之处还望母尊见谅。”

  “你是女帝,本就应当将精力置于国事,我闲居后宫,有时也应为女帝解忧才是。”

  花非若拂盖拨着盏中浮叶,心情有些烦闷,说话的语色也就不免有些低沉,“宫里的郎臣,留之太多也是徒然,不如把储秀宫里那些秀人都放出宫去吧,昭郎之下,良夫、侍夫等也都任之自选去留。往后朕在位之间也都不必再选秀。”

  上尊瞥了他一眼,“女帝何以忽生此念?”

  “如今宫中有容胥承情,有贵君足可治内,那几个昭郎的俸养丰厚在宫里住得也能舒坦。而下那些留在宫里都是耽搁,倒不如放归宫外让他们成家寻业,也算是积些善德。”

  “声色风月本易致人耽淫邪僻,是故自古贤君克俭勤德、寡欲守中。眼下国中逢乱,女帝赦侍中宫是为正身明德,如此甚好。”

  花非若点了点头。

  打从今日花非若走进这道宫门起,上尊便已留意到了他神色间的异样。

  “女帝今日此来,应该不只是为了与我商言此事吧?”

  花非若闻问浅叹了口气,仍是斟酌了一番方才开口:“此番彻侯谋叛牵连甚众,若皆以九族诛之,怕是杀戮太甚……”

  “谋叛之罪非同寻常,刑典之下唯此一罪诛灭九族无可旁议。女帝若想怜悯,不妨想想那些无辜受殃于战火之间的百姓,虽非九族之罪,却徒遭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之苦,与这些百姓相比,那些与谋叛者同族之人难道不能算是死有余辜吗?”

  “母尊所言……在理。”

  花非若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女帝!”

  花非若止步于门前,而上尊亦起身向他走近了几步。

  “君王当仁,却不当为仁。太过顾及人命,只会将你置之险境。”

  上尊的话又一次沉沉击入了他的心门。

  “此事女帝应当亦有所感。你当年没有杀尽的同远侯一门,如今可会感念你的不杀之恩,而将叛贼容瑛捉拿送京?”言问着,上尊冷为一笑,“想必你心里也明白,同远侯只会以此为良机而剑指皇都吧?”

  花非若听罢此言亦为一笑,“母尊谬虑了,女嗣倒是从未对曲悠存过这般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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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安听从女帝的吩咐,在湫宁宫中韩绪曾居的宫室里为他设了个灵位,又以女帝之命召了巫仪来为之渡魂安灵,随后便在那处宫苑里立了一道石封以为镇魂之用。

  如此一来,住在这里的另外两人终于心安了不少。

  “这么说来,良胥被行刑之时,郎主亦在其侧?”

  贺云殊正依着梁笙的指教配炼着药方,有意无意间便也就着贵君为韩绪立了灵位此事议起了那日的状况。

  洵南城之事传入京城的当日,上尊阅过了书信便亲自带人来押了韩绪,而当时身在后宫中的他们自然是什么也不知晓。

  “原安君谋叛,良胥……自然无可免罪,可……”

  贺云殊忆言至此时,说话的声音都不禁颤抖了起来,便引得梁笙也暂停了手上拣药的动作看向了他。

  “上尊来捉拿良胥时,我们都吓坏了,可上尊也不许我们回避……”

  上尊既不将韩绪单独押走,也不令在场的旁人回避,述诸其罪状之后,便下令当众行刑,并斥令在场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便是谋反的下场。

  然那日之事,最令贺云殊恐惧、至今每每想起仍不免胆寒的却并非是韩绪被定罪的一幕。

  “当时上尊还说,良胥不配拥有那双眼睛,然后……就叫人生生挖去了他的双眼……”

  尽管梁笙多年来早已熟知上尊行事有多狠辣,然而听到这一句时,她的心里还是颤了一下。

  旁人或许不知,但梁笙却明白上尊为何说他不配拥有那双眼睛。从她第一回见到韩绪时便已察觉,韩绪的那双眼睛生得像极了上尊的亡夫萧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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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除此之外他们两人再无半点相似之痕,可仅凭这三分相像便足以勾起上尊对亡夫深深的夙念。是以在先前相安无事时,上尊有时亦会留韩绪在舒和宫中奉茶闲聊,以窃观故人之影。

  想来也是此由,才令上尊不忍看着那双相像的眼睛再度为死亡所掩,故而不惜先将其挖去。

  想及如此,梁笙心中亦是起伏难平。

  她实在恨极了那个女人的狠毒!

  “难怪还要在此特意作一封石法坛,不然怕是难以抚平良胥惨死的怨气。”

  梁笙一语,又令贺云殊心中发毛,怯怯回头瞧了瞧那块突兀的立在庭院里的封石。

  那足有半人高的封石之下压着的,便是当时韩绪被挖眼留下的血迹之所在。

  韩绪生前最爱重的便是他那出众的容颜,却偏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挖去了最漂亮的双眼,在他引以为傲的脸上留下了可怖的血洞,再被拖去那道宫门之外,沐浴在绝望的痛苦与恐惧中被乱棍活活打死。

  时至今日,每每回想起那日的情形,贺云殊都仿佛还能听见他的惨叫。

  “已经过去的事,郎主还是不要耽于其中为好。”

  贺云殊收回眼来,沉沉蹙着眉头,而目光中亦是难掩的悲伤。

  “即便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这样被活活打死,常人心中亦不免悲痛,何况我与良胥毕竟也相识了那么久……”

  梁笙站起身来,从随身的医箱中取出一卷针谱,递给了贺云殊。

  “这套行针之法,乃是我自行钻研所得,与寻常针法截然不同,亦只针对于特殊疾症。”

  贺云殊接来针谱,疑惑的瞧向了梁笙,“针对于特殊疾症?”

  “这套针法或许未必能投于实用,却可作医术研习之用。郎主若有兴趣将这套针法学透,定可大有进展。”

  “原是如此,多谢梁大人。”

  递给了针谱之后,梁笙便收起了医箱道辞。

  贺云殊送行梁笙至院门时,和花非若与慕辞正好照面。

  贺云殊匆忙欲将行礼,却被女帝抬手先止了。

  “此来打扰二位医术论道了吗?”

  “微臣方与郎主检过药方,正要回了。”

  花非若听罢点了点头,“朕与容胥来为韩氏的灵位进一炷香,别无他事,二位尽可随意。”道罢此句,花非若便与慕辞入了庭院。

  贺云殊站在洞门旁瞧着女帝背影。

  “女帝陛下……”

  贺云殊循声回眼瞧向梁笙,却见梁笙原也望着女帝走去的方向,似欲有何言,却到底默然未语,终而轻轻一叹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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