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叛将的沉默,是刀还是盾?-《悍女麴凰驭龙婿》

  天光未亮,敌营方向已传来铁甲碰撞之声。

  一队黑衣巡卫踏着晨霜穿营而过,火把在风中猎猎作响。

  片刻后,鼓声三通,号角长鸣,幽冥阁外围哨塔上悬起一面玄旗——象征着“夜袭已平,敌首授首”。

  “剿灭了?”李昭冷笑一声,蹲在密道出口的枯草后,眯眼望着那面高悬的旗帜,“昨夜连个响动都没听见,怎么就‘剿灭’了?”

  牛俊逸靠在石壁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曾飞出的铜牌,目光沉如古井。

  “若真剿灭,密道早该被封死三遍。可你看——”他抬手一指,“巡卫未增,岗哨未变,连暗桩的间距都分毫不乱。他们根本没搜。”

  他顿了顿,唇角浮起一丝冷意:“不是没搜……是不想搜。”

  李昭猛地抬头:“你是说,韩烈放我们走的?”

  “不是放。”牛俊逸摇头,声音低而稳,“是沉默。他听见了故人之声,看见了旧日信物,却只能低头装作未见。可正因他沉默,才说明他心未死。”

  他转身望向仍在闭目调息的麴云凰。

  她脸色仍显苍白,呼吸微弱,但眉宇间那股凌厉之气未曾散去。

  方才她用灵犀幻音诀探查过方圆百丈的动静,虽只短短一瞬,却几乎耗尽内力。

  可她坚持要听——听那一片死寂中是否藏着一丝动摇。

  她睁开眼,嗓音沙哑却清晰:“他认得那枚铜牌。我爹亲手所铸,全军仅此一枚。他七岁随父入府,曾在演武场外跪了一整天,就为看一眼这鹰纹……他不可能忘。”

  牛俊逸点头:“所以,他现在正处在最痛的时刻——一边是如今的权位与性命,一边是血脉里刻着的忠义。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前行。”

  “那就逼他选。”麴云凰缓缓起身,扶着石壁站直,眼中寒光乍现,“让他知道,有些债,不是装聋作哑就能躲过去的。”

  计议已定。

  破晓时分,两辆运粮车吱呀驶入外营,尘土飞扬。

  车上堆满麻袋,角落蜷缩着两个灰衣杂役,头戴斗笠,满脸污垢。

  正是麴云凰与李昭。

  她们混在劳役队中,穿过层层关卡,无人多看一眼。

  正午刚过,韩烈率队巡营。

  他一身玄铁软甲,肩披黑氅,步伐沉稳,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处岗哨。

  可当他走近那辆粮车时,脚步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就在那一刹那——

  “啪”的一声轻响。

  一张折叠的纸笺从麴云凰袖中滑落,恰好滚到韩烈靴前。

  他低头,瞳孔骤缩。

  信封未封,露出一角泛黄图纸——正是麴家军“九曲回龙阵”的残页!

  那阵法线条粗犷却精妙,是他幼时在父亲膝前一笔笔临摹过的图样!

  他没有弯腰,也没有叫人。

  只是一瞬,便抬脚踩住那信笺,将它碾入泥中。

  随即冷声喝道:“继续巡防,不得懈怠!”

  队伍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就在他背身离去的刹那,指尖微微颤抖,袖口拂过腰间佩刀,又缓缓松开。

  夜色再度降临。

  牛俊逸伏在山脊之上,凝视敌营灯火。

  “变了。”他忽然开口。

  李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东谷小径,本是巡逻重地,按例每半个时辰必有双哨往返。

  可此刻,那条蜿蜒入林的小道竟一片死寂,连火把都熄了。

  “他知道我们会来。”牛俊逸低声说,“他知道那封信是饵,也知道我们不会信他。所以他不能迎,不能送,更不能明助……可他能‘漏’。”

  “这是他在回应。”麴云凰站在他身侧,望着那条黑暗小径,声音轻得像风,“用一条命换一条路。”

  三人悄然潜行,避开明岗暗哨,顺着东谷小径深入,最终抵达一处废弃马厩。

  腐木倾颓,杂草丛生,看似荒废已久。

  可牛俊逸蹲下身,拂开地面枯叶,指尖触到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

  撬开石板,下方竟有暗格。

  里面藏着一卷焦黑残卷,似曾遭火焚,边缘蜷曲发脆,墨迹模糊难辨。

  但能依稀看出是军报格式,落款处印着幽冥阁密印,日期正是三年前——麴家覆灭当月。

  牛俊逸取出随身水囊,小心将水滴于纸上。

  焦痕遇湿,竟渐渐显出几行残字——

  “……乌兰部将于月圆夜……接应……献城……”

  字迹未尽,后半已毁。

  但就在残卷夹层中,还藏着一张极薄的羊皮小图,展开一看——竟是北境三关地形,其中一处被朱砂圈出,旁注小字:“风语台”。

  他盯着那图,眸底寒光如刃。

  麴云凰缓缓蹲下,指尖轻抚那行残字,声音低哑:“风语台……当年我爹说过,那里是咽喉要道,一夫当关,万军莫开。”

  牛俊逸没说话。

  他只是将残卷收入怀中,缓缓站起身,望向北方夜空。

  一轮残月正悄然西沉,再过七日,便是月圆。

  第291章 叛将的沉默,是刀还是盾?

  (续)

  水珠滴落,焦痕蠕动,仿佛被时光吞噬的文字正一寸寸从灰烬中爬回人间。

  牛俊逸指尖微颤,眸光如寒潭骤裂,倒映出三年前那场血洗北境的阴谋轮廓。

  他缓缓抬头,望向西北方向——雁门关,如一头沉睡的巨兽,横卧于千仞绝壁之间,扼守胡汉咽喉。

  而今,这道铁锁竟已悄然松动,只待一把从内部推开的黑手。

  “三日后。”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西北守军换防,新旧两营交割兵符,防务空隙最长不过两个时辰。幽冥阁选此时动手,内外夹击,雁门一破,胡骑南下,中原危矣。”

  麴云凰跪坐在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盯着那张羊皮地图上被朱砂圈出的“风语台”,眼底翻涌着怒焰与痛楚。

  那是父亲生前最后布防之地,也是麴家军魂所系。

  如今,竟成了叛徒献城的标记!

  “韩烈……”她喃喃出声,嗓音沙哑得像是刮过锈铁,“他若真想灭口,大可一把火烧了这暗格,连我们一并埋葬。可他留了残卷,还让这密道未被封死……他是赌命,在等一个能揭破真相的人。”

  李昭皱眉:“可他终究没露面,也没明说。万一这是陷阱?”

  “不是陷阱。”牛俊逸冷笑,“是赎罪。他知道我们不会信他,所以他不求信任,只求一条‘看不见’的路。这条路若通向死地,是他欠的命;若通向生机,是他还的债。”

  话音未落,马厩外忽有枯叶轻响。

  三人瞬息屏息,身形如石雕般凝滞。

  牛俊逸右手已悄然按在剑柄,目光锁定门口阴影。

  一盏孤灯缓缓移来,昏黄光晕划破夜雾,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韩烈。

  他独身而来,未带一兵一卒,玄甲未着,只披一件旧袍,提灯的手掌青筋暴起,似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

  他在距暗格三步之处停下,目光扫过地上翻开的残卷,瞳孔微缩,却未俯身。

  “若你们想活命,”他声音低哑,仿佛从地底渗出,“今夜子时,走北崖栈道——那里‘看不见’。”

  语毕,转身便走,靴底踏碎枯枝,背影决绝,未留一丝余地。

  马厩重归死寂。

  良久,麴云凰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指甲已在掌心留下四道血痕。

  她望着那盏远去的灯,喉头滚动,终是低语:“他还记得……那条只有我们孩子才知道的偷桃小路。”

  小时候,她与韩烈常攀北崖野桃树偷果,那条栈道早已荒废,湿滑陡峭,连猎户都避之不及。

  可对他们而言,那是童年唯一的自由。

  如今,竟成了逃出生天的命脉。

  牛俊逸将残卷仔细收进内襟,贴身藏好,目光沉冷如铁:“他给我们三更,那就不能迟半分。雁门关有十万百姓,三万守军,若情报不能在天亮前送至主帅帐中,三日后,便是血流成河。”

  他站起身,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

  残月西沉,星河欲坠。

  七日后月圆,而真正的风暴,已在三日之后悄然酝酿。

  时间,已如绷至极限的弓弦,只待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