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火里没烧完的名,还在喊接令-《悍女麴凰驭龙婿》

  夜风卷着焦木碎屑掠过山脊,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韩烈立于风脊岭高台,披甲未卸,血痕斑驳,目光死死锁住旧营方向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烈焰翻腾,映得半边夜空通红,仿佛整座天机阁都在哀嚎着崩塌。

  亲兵喘着粗气奔来,声音发颤:“将军!地底机关自爆,守将与密档同归于烬……但——牛公子已夺回龙鳞令!”

  韩烈没有动。

  他只是缓缓摊开掌心,一块被火焰熏得发黑的腰牌静静躺在血茧之间。

  梁上钉下的那一块,已在爆炸中化为焦灰。

  可这块,是他贴身藏了十五年的复刻版,每一笔刻痕都由他亲手完成,六百三十七个名字,一个不少。

  指尖抚过“麴远山”三字,指腹微微发抖。

  火能烧屋,烧不断人心。

  十五年前,幽冥阁一纸伪诏,将忠良之军打成叛党,六百将士被活埋于断龙坡,尸骨未寒,名册尽毁。

  唯他一人侥幸未死,背负“逃兵”之名苟活至今。

  如今,火光照亮了真相,也点燃了沉寂多年的血债。

  他仰头望着那仍在燃烧的天机阁残影,低声呢喃:“兄弟们,名字回来了。”

  与此同时,帅帐之中,烛火摇曳。

  牛俊逸盘膝而坐,面前铺开一张泛黄的幽冥阁势力图,指尖轻点龙鳞令背面。

  他忽地眯起眼——借着烛光斜照,令牌背面竟浮现出细若游丝的银纹,纵横交错,如蛛网般密布,竟是以极细银线绣成的暗桩联络图!

  他瞳孔一缩。

  这不是信物,是命脉。

  整张图标注了大周境内三百七十二处隐秘据点,每一点都连着一条命脉,一条足以颠覆朝局的暗线。

  而龙鳞令,正是开启这一切的钥匙。

  “好一个幽冥听令。”他冷笑,指尖轻叩案几,“可惜,你们的令,现在归我了。”

  他立刻提笔拓印,命亲信封缄火漆,藏入密匣。

  随即传令三军:“自即刻起,禁用所有龙鳞令渠道,一人不得联络,一信不得传出。违者,以通敌论处。”

  副将惊问:“公子,若不调动暗桩,如何反攻?”

  牛俊逸抬眸,目光如刀:“我们不动,让他们动。”

  他站起身,走向帐外。

  风起,卷起他玄色长袍的一角。

  远处,麴云凰正立于烽火台下,手中握着一卷白布。

  “接下来,”他低声,像是说给风听,“不是靠兵,是靠‘名’。”

  麴云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白布缓缓展开。

  那是由六百三十七位旧部遗属亲手写下的父辈姓名,每一笔都蘸着泪与恨。

  她们连夜缝制,用素麻白布连成一面长达十丈的巨幡,幡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有年迈老母颤抖的笔迹,有稚童依样画葫芦的歪斜字,也有未亡人泣血书就的绝笔。

  她在幡首提笔,墨浓如血,写下五个大字——

  麴家军不降!

  风起刹那,白幡猎猎腾空,如刀劈夜幕,直指苍穹。

  它被高悬于风脊岭最高烽火台,迎着北风狂舞,宛如亡魂列阵,踏风而来。

  火光映照下,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仿佛在跳动,在呐喊,在诉说一场被掩埋十五年的忠烈之冤。

  数十里外,敌营哨塔上,一名守卒猛然瞪大双眼,手中长矛“当啷”落地。

  “那……那是什么?!”

  他死死盯着远处山巅那面翻飞的白幡,声音发抖:“白布……全是名字……有人在点卯?!”

  身旁老兵哆嗦着跪下,磕头如捣蒜:“是断龙坡的亡将……他们回来了……他们来讨命了……”

  消息如瘟疫般在敌营蔓延。

  当夜,三座外围哨所无故失守,守军溃逃,只留下一句疯语:“亡魂点名,不敢应卯……”

  帅帐中,牛俊逸凝视沙盘,唇角微扬。

  “人心最怕的,不是刀兵,是名字。”

  麴云凰步入帐中,肩头落满霜雪,眸光却如寒星:“他们开始怕了。”

  “还不够。”牛俊逸转身,将一张密报递给她,“幽冥阁残部已退守北境三关,意图死守待援。他们还在等‘令’。”

  “那我们就让他们永远等不到。”她冷声道,“也不知谁是鬼。”

  帐外风声骤紧,白幡呼啸如战鼓。

  韩烈缓步走来,甲胄未解,目光沉如深渊。

  他盯着那面在风中狂舞的亡魂幡,忽然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

  “公子,麴姑娘——请准我一队人马。”

  牛俊逸挑眉:“你要做什么?”

  韩烈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着焚尽一切的火:“我要把这面幡……撕下一角,送进他们的梦里。”第302章 火里没烧完的名,还在喊接令(续)

  寒风如刀,割裂长夜。

  韩烈披甲未解,领三百精锐悄然下岭。

  他们褪去战袍,换上破旧布衣,脸上涂抹灰泥血污,形如溃兵流寇。

  每人背负一截白幡残片——那上面,是断龙坡六百三十七个名字中的一列,墨迹未干,仿佛还带着亲人的体温与泪水。

  “记住,”韩烈立于队前,声音低沉如地底闷雷,“你们不是去杀人,是去送‘名字’。”

  他眸光扫过每一张脸,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旧部早已不在,可此刻,他仿佛看见无数双眼睛从地底深处睁开,死死盯着这片背叛忠魂的土地。

  市集距敌营三十里,名为“寒鸦口”,本是边贸小集,如今却成了幽冥阁残部补给中转的暗巢。

  赌坊喧嚣,酒肆通明,士兵酗酒斗殴,细作混迹其间,俨然一副末日狂欢之象。

  韩烈一挥手,细作四散而出。

  赌坊内,骰子翻滚,铜钱叮当。

  一名“溃兵”醉醺醺拍案而起:“你们知道吗?天机阁烧塌那晚,梁柱炸开,火里显字——‘凡叛者,名不得入土’!我亲眼见的!那字是血写的,还在动,一个一个念名字……念到谁,谁家祖坟就冒黑烟!”

  众人哄笑,可笑声渐弱。

  有人想起昨夜梦中,父亲哭着唤他乳名;有人发觉自家祠堂牌位无故倾倒。

  恐惧,像毒藤般在酒香肉腥中悄然蔓延。

  更深露重,细作潜入敌营外围,在哨塔下、马厩旁、粮仓背阴处,悄悄埋下石片。

  每片皆刻一名降敌将领之父名,旁附血字:“儿不忠,父难安。”字迹歪斜,却字字剜心。

  翌日清晨,霜重如雪。

  一名校尉疯癫冲出营帐,满脸是血,左耳已被利刃生生割下,手中紧攥那块刻名石片,嘶吼着:“我不是叛徒!我不是!爹……我对得起你!”他双膝跪地,额头撞向石阶,一下又一下,直至昏死。

  消息如瘟疫蔓延。

  军心动摇,哨塔空置,巡逻频漏。

  有人夜夜惊醒,疑有低语在帐外呼唤父名;有人焚香祭祖,却发现香火无焰,牌位冰寒。

  关楼上,牛俊逸负手而立,玄袍猎猎。他凝视敌营,眼中锋芒渐盛。

  “乱了。”他低语,“不是兵乱,是心乱。”

  身后脚步轻响,却如惊雷入耳。

  麴云凰踏雪而来,披甲未卸,肩头落满寒霜。

  她手中握着半块焦黑账册残页,边缘蜷曲,字迹残缺,却是她父亲生前亲笔所录。

  “我一直以为,这本册子只记了军饷流向。”她声音清冷,却如裂冰之弦,“可昨夜我用火烘烤残页,显出密文——那是当年被迫归降幽冥阁的将领名单。他们没死,他们活着,却不敢出声……因为他们家人被挟为人质,因为他们背负‘叛将’之名,连梦里都不敢喊一声‘冤’。”

  她抬眸,目光如刃,直刺敌营深处。

  “现在,该我们替他们喊了。”

  风骤起,吹动她袖中暗藏的灵犀琴。

  那琴通体墨玉,七弦泛银光,乃“灵犀幻音诀”之载体。

  她指尖轻抚琴弦,未奏一音,却已有低频嗡鸣自地底隐隐升起,似有万千亡魂,在寂静中屏息等待。

  牛俊逸望着她,忽而一笑。

  “名字是魂,”他轻声道,“而你,是唤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