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深夜私语-《人生轨迹之重生》

  冰岛的黑沙滩在暮色中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留下海浪永不停歇的低语,拍打着世界的边缘。乐希租下的独栋小木屋,如同温暖的方舟,静静停泊在这片辽阔而孤寂的风景里。屋内,地暖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热度,原木的香气混合着壁炉里最后一点松木燃烧的余烬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珩珩在隔壁的小卧室里睡得正香,均匀细小的呼吸声透过虚掩的门缝传来,是这静谧夜晚最安心的背景音。

  主卧的大床上,爱琪依偎在乐希怀里,两人都沐浴在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冰岛午夜特有的、介于暮色与晨曦之间的朦胧天光里。窗帘没有完全拉上,能看到远处起伏的黑色山峦轮廓,以及更远处,天幕上若有似无、如薄纱般飘动的极光绿影。经历了白天的壮阔与喧嚣,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爱琪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乐希胸前画着圈,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她的身体放松而温暖,连日旅行和带娃的疲惫被此刻的安宁熨平。她仰起头,下巴抵在乐希的胸膛上,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老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好奇,打破了沉静,“问你个事儿。”

  “嗯?”乐希闭着眼,手臂环着她的肩膀,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应得含糊,带着睡意。

  “怎么突然想到来冰岛呢?”爱琪侧了侧身,更近地看着他,“之前你只说想休息,带我和珩珩出来。但选这么远,这么……特别的地方。弄得我跟导师请假的时候,她都惊讶地问我怎么跑那么远,我一时都没想到特别好的理由搪塞过去。”

  乐希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眸子在微光下像沉静的湖泊。他低下头,对上爱琪亮晶晶的、带着探寻的眼睛。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又带着点怀念的笑意。

  “理由?”他低笑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醇厚,“需要什么理由?就是想带你和儿子来。”

  他顿了顿,手指拂过她的眉眼,眼神变得专注而深邃,仿佛穿越了时光:“不过……硬要说理由的话,是因为你。”

  “因为我?”爱琪眨眨眼,更疑惑了。

  “嗯。”乐希将她又往怀里搂紧了些,下巴搁在她头顶,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深邃的夜空,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记得吗?在我们结婚前,大概……快两年了吧?你也一个人来过冰岛。”

  爱琪的身体微微一僵,那段记忆瞬间清晰起来。那是他们感情最胶着、也最迷茫的一段时期。她的事业刚起步,面临巨大的压力和选择;乐希的“维度”也处于关键上升期,两人都忙得焦头烂额,聚少离多,加上一些观念上的摩擦和家庭背景的差异带来的无形压力,让他们对未来都产生了不确定感,甚至有过激烈的争吵和短暂的冷战。她感到窒息,急需一个出口。

  “记得……”爱琪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那次……是有点任性。觉得喘不过气,对未来有些恐惧,正好毕业季,就准备送自己一趟毕业旅行,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正好看到冰岛广告宣传,脑子一热就去了,但想着你忙,就没让你陪着。”

  “我知道。”乐希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柔,“你出发那天,我在机场看到你了。远远的,一个人背着个大包,低着头,走得很快。我叫了你一声,你好像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不想回头。”

  爱琪惊讶地抬起头:“你……你看到了?那你怎么……”

  “我怎么没追上去?”乐希替她问了出来,眼神复杂,“因为我当时……也挺混蛋的。刚跟你吵完架,觉得你小题大做,不理解我的压力。看到你走,心里又气又急,还有点……害怕。想着‘走吧走吧,走了清净’。但真看到你消失在安检口,心一下子就空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我就后悔了。像个傻子一样在机场大厅转了好几圈,给你打电话,关机。发信息,石沉大海。那感觉……真他妈糟透了。后来还是林彦看我状态不对,把我从机场拖走的。”

  爱琪听着,心中泛起酸涩的涟漪。她记得那次旅行,落地雷克雅未克时,手机开机,看到乐希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一堆语气从愤怒到焦急再到低落的短信,她心软了,却倔强地一条都没回。她需要时间和空间。

  “那你后来……”爱琪轻声问。

  “后来?”乐希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深沉的眷恋,“后来就只能等。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每天看着你朋友圈发那些冰川、瀑布、黑沙滩的照片,一个人站在那么空旷的地方,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又好像很孤独。我就在想,我的爱琪,一个人跑那么远,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决定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那半个月,是我最难熬的日子之一。一边要处理‘维度’焦头烂额的事,一边心里像揣着块冰。彦哥和老顾轮流陪我喝酒,听我翻来覆去地说你,骂我自己。彦哥说,‘她要是真不回来,我找人绑也给你绑回来。’老顾说,‘乐希,你他妈活该!爱琪那么好,你还不陪她去!’”

  爱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眶却微微发热。她能想象出林彦和顾名辰当时的样子。

  “然后呢?”她追问,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料。

  “然后……你就回来了。”乐希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回来那天,我去接你。在机场,你推着行李出来,晒黑了一点,但眼神……特别亮,特别清澈,像被冰岛的风雪洗过一样。你看到我,没生气,也没哭,就对我笑了笑,说:‘累死了,回家吧。’”

  乐希顿了顿,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瞬间:“就在那一刻,我知道,你回来了,而且……你心里有答案了。果然,回家后没多久,你就主动跟我谈了一次,特别冷静,也特别坚定。谈你的想法,你的顾虑,你对未来的规划……还有,你对我的感情。那次谈话之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开始筹备婚礼了。”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爱琪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交融:“爱琪,我一直记在心里。记着你一个人去冰岛的那个决定,记着你回来时那个让我心安的微笑和眼神。你说那次你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关于你自己,关于我们。我一直很想知道,在那片孤独又壮丽的土地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想了些什么,是什么让你最终坚定地选择了我,选择了我们的未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寻:“所以,这次来冰岛。不只是为了休息,不只是为了看极光泡温泉。是想和你一起,再来一次。想牵着你的手,走你当年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风景。想和你一起躺在这样的小屋里,听着海浪,聊聊当年……或者什么都不聊,就安静地待着。我想感受一下你当时的想法,想离你做出那个重要决定时的心境……更近一点。”

  乐希的目光深邃如夜空,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感激:“因为那个决定,才有了现在的我们,才有了珩珩。冰岛对你来说,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对我来说,也是。它带走了我的爱人,又把她更坚定地带回了我身边。这个地方,对我们有特别的意义。我想和你一起,重新定义它,用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覆盖掉你当年独自一人时的……那些不确定和孤独。”

  爱琪静静地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乐希胸前的衣襟。她从未想过,当年自己一次任性的出走,在乐希心里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烙印,甚至成为他多年后精心策划这次旅行的初衷。他不仅记得,还一直试图去理解、去靠近她当时的心境。这份深沉而细腻的用心,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折。

  “傻瓜……”她哽咽着,抬起头,主动吻上他的唇。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泪水的咸涩,也带着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和满溢的爱意。

  良久,唇分。爱琪将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当时……其实很害怕。害怕我们走不下去,害怕因为彼此家庭的差距,因为各自事业的野心,最终会把感情磨光。我一个人站在杰古沙龙冰河湖边,看着那些巨大的、漂浮的蓝色冰块,它们那么古老,那么沉默,好像时间在它们面前都停滞了。我就想,人生那么短,我们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争吵、猜疑和互相折磨上?”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乐希,眼神却异常明亮:“我看着那些冰,看着黑沙滩,看着荒原上孤独行走的马……冰岛太广阔,太寂静了,寂静到能让人听见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我听到了,乐希。我听到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它说,你爱他,你离不开他。那些所谓的困难、差距、压力,跟失去他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心在一块儿,总能找到路走下去。”

  爱琪的指尖轻轻描绘着乐希脸上那道已经淡去、但仔细看仍能发现的颧骨青紫的痕迹,那是兄弟打架留下的勋章:“就像这次的风波,那么难,我们不也一起闯过来了吗?当年在冰岛,我就想明白了,我要的就是你,乐希。无论前面是什么,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所以,我回来了。不是妥协,是选择,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也最正确的选择。”

  乐希的心被巨大的暖流和满足感充盈着,他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爱琪……”他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谢谢你……谢谢你的勇敢,谢谢你的选择。”

  爱琪在他怀里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一下:“谢什么谢!要谢也该谢冰岛,是它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不过……”她狡黠地眨眨眼,“要是早知道你当时在机场像个傻子一样转圈,还怕我不要你了,我肯定再多玩几天,急死你!”

  乐希也笑了,低头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敢!那我真让彦哥去绑人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温暖的小屋里轻轻回荡,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深情。

  “所以,”乐希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这次感受如何?有没有找到一点当年独自一人时的心境?”

  爱琪环顾着温馨的小屋,听着隔壁珩珩安稳的呼吸,感受着身边爱人坚实的怀抱和心跳,再看向窗外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岛夜色,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圆满。

  “心境?”她依偎回乐希怀里,满足地喟叹一声,“完全不同了。当年是孤独地寻找答案,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不确定。现在是……抱着答案,享受着圆满。有你在,有珩珩在,连冰岛的风都变得温柔了。这里不再是我逃离的地方,而是我们……重新开始的地方。带着我们爱情的果实,一起回来的地方。”

  她仰起头,主动吻上乐希的唇,这一次的吻,充满了笃定、幸福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乐希,”吻罢,她在他唇边轻声呢喃,带着甜蜜的笑意,“我觉得……冰岛好像挺旺我们的。要不……我们考虑一下,在这里给珩珩添个妹妹?”

  乐希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惊喜与期待,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紧紧握住爱琪的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真的吗,爱琪?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消息。”爱琪脸颊绯红,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爱意。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珩珩迷迷糊糊的声音:“爸爸妈妈,我要喝水。”两人相视一笑,乐希起身去给珩珩倒水。爱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幸福。

  乐希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随即被更浓烈的笑意和爱意取代。他收紧手臂,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紧紧拥在怀中,低沉的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在冰岛寂静的午夜小屋里,漾开最温暖的涟漪。

  窗外,夜空中那抹原本极淡的绿色极光,仿佛感应到了屋内的浓情蜜意,骤然变得明亮而活跃,如同巨大的绸缎在深蓝色的天幕上轻盈舞动,变幻着梦幻般的光彩,无声地祝福着这跨越时光、历经风雨后更加坚定的爱与圆满。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爱琪和乐希带着珩珩走出小屋,呼吸着冰岛清新的空气。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极光在天边若隐若现。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黑沙滩上,开始了新的旅程,也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