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结束-《人生轨迹之重生》

  屏幕里,威廉·陈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像一只盘踞在网中央的毒蜘蛛,耐心等待着猎物最后的挣扎。“我们之间的‘友谊’和‘合作’,是否值得……更加深入和长远一些?”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乐希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白,冰冷的怒意如同实质般在胸腔里翻涌。爱琪紧紧握住他另一只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眼中却难掩忧色。本以为昨夜的风暴已过,没想到更深的漩涡骤然显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被打破之际,乐希的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加密信息,发送者:林彦。信息极其简短,只有一行代码和一个地址坐标。

  乐希的目光扫过那条信息,冰封般的眼底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那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唯一生路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再看向屏幕里的威廉·陈时,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带着点玩味的笑容。

  这笑容让威廉·陈脸上的自信微微一滞。

  “陈先生,”乐希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轻松,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您说的这些‘小东西’,听起来确实很有趣。不过呢……”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屏幕,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直刺威廉·陈的眼底:“……我对您提到的那个‘老彼得’的账本影印件,尤其是记录他‘收购’价格的部分,特别感兴趣。巧的是,就在刚才,我的一位朋友,恰好也给我发来了一些关于‘老彼得’的有趣资料。”

  乐希顿了顿,欣赏着威廉·陈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疑,慢条斯理地继续说:“资料显示,‘老彼得’生前除了倒卖点艺术品,似乎还特别喜欢记录一些……嗯……他那些‘尊贵客户’们不太想为人所知的私人交易细节?比如,某些涉及来源存疑的艺术品‘洗白’流程?某些特别‘优惠’的税务安排?哦,对了,还有他和某位活跃在瑞士、极其注重隐私的华裔收藏家之间,长达十年、金额庞大却从未申报的‘咨询服务’流水记录?这些记录,可比几张旧照片和几句对话片段……要‘有趣’得多,也‘有用’得多,您说是不是,陈先生?”

  乐希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威廉·陈的心上!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瞬间褪尽,握着红酒杯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林彦发来的,正是足以将他彻底拖入深渊、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的铁证!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老彼得”那个死鬼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更没算到乐希这边的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精准地挖出他最致命的命门!

  “你……你……”威廉·陈的声音失去了所有的从容,只剩下惊惶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陈先生,”乐希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警告,“我是个很讲信用的人。之前答应您的,关于文献展区的署名、宣传,以及对青年艺术家的捐赠承诺,我会不折不扣地做到。这是我们对‘艺术传承’的诚意。至于您邮箱里那些‘有趣的小东西’……”

  乐希的眼神锐利如刀:“我希望它们永远只是您私人收藏库里的一点‘边角料’,永远不会打扰到我们双方,以及那位已故艺术家遗孀的平静生活。否则,”他微微眯起眼,语气中的威胁毫不掩饰,“我朋友手里那些关于‘老彼得’和他‘尊贵客户’的完整记录,可能会以某种不太体面的方式,出现在瑞士税务部门和国际艺术品反洗钱组织的办公桌上。我相信,那对您精心维护的‘伯乐’形象和……瑞士的安逸生活,会是毁灭性的打击。您觉得,这个‘更加深入长远’的合作基础,够稳固了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威廉·陈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死死盯着屏幕里乐希那张年轻却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脸,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更狠、更快、更不留余地!他手里握着的,不再是合作的橄榄枝,而是同归于尽的核按钮!

  “……够……够了。”威廉·陈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巨大的挫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乐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我……我明白了。那些‘小东西’,我会彻底删除。我们的合作……按原计划进行。请……请代我向您那位‘朋友’致意。”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几个字,然后迅速切断了视频通话,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屏幕暗了下去。书房里一片寂静。

  乐希缓缓放下手机,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躺椅,额头上也全是冷汗。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心理博弈,丝毫不亚于昨夜的真刀真枪。

  “彦哥……”爱琪心有余悸地开口。

  “嗯,”乐希疲惫地点点头,拿起手机立刻给林彦回了一条加密信息:“陈已搞定。谢了,兄弟。‘老彼得’的料,捂死。”

  林彦的回复几乎秒到,只有一个字:“妥。”

  危机,至此才算真正解除!威廉·陈的贪婪獠牙被林彦挖出的致命黑料硬生生敲断,安德森那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也被乐希用最狠辣的方式暂时封存。代价是,他们手上也沾染了更深的灰色,与威廉·陈形成了互相毁灭的恐怖平衡。

  “结束了……”乐希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将头深深埋进爱琪的颈窝,汲取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数日后,“时间褶皱”海外首展盛大开幕。

  尽管经历了惊涛骇浪,但“维度艺术”展现出了强大的危机公关和执行力。开幕式星光熠熠,媒体云集。那份《版权澄清与灵感溯源声明》和苏瑾的专业报告,被制作成精美的册子放在入口最显眼的位置。而最大的亮点,无疑是展厅中央特意开辟的“灵感溯源”文献展区。

  展区内,已故艺术家泛黄的原始手稿影印本(由威廉·陈“慷慨提供”)被精心陈列在水晶展柜中,旁边是苏瑾团队整理的学术脉络图和艺术家安德森亲笔写下的“创作心路历程”——深情款款地描述了自己如何被前辈的哲思与机械美学所震撼、启发,以及与“伯乐”威廉·陈先生就“时空折叠”概念进行的“富有成果的交流”。威廉·陈的名字和照片被放在显着位置,旁边还有他“支持青年艺术创新”的捐赠声明。

  整个叙事流畅、专业、感人,充满了艺术传承的正能量。安德森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眼神真诚(至少表面如此),将那份被乐希用威胁换来的“心路历程”演绎得淋漓尽致。

  顾名辰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却挂着“项目协调员”的胸牌,默默地站在展区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个影子般注视着安德森的一举一动,确保他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符合剧本要求。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提醒和惩罚。苏瑾作为特邀顾问也出席了开幕式,她穿着简约优雅的礼服,与几位艺术评论家从容交谈,专业而疏离,只是在目光偶尔扫过角落里的顾名辰时,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澜。

  乐希和爱琪作为主人,周旋在宾客之间,笑容得体,应对自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盛大光鲜的背后,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和如履薄冰。

  展览开幕后的周末,“时光虫洞”酒吧,深夜打烊后。

  喧嚣散尽,只剩下吧台幽暗的灯光。乐希和顾名辰相对而坐,面前摆着几瓶空了的威士忌。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带着酒意和连日来积压的沉重。

  “展览……很成功。”顾名辰的声音沙哑,打破了沉默,他低着头,不敢看乐希的眼睛。

  “嗯。”乐希淡淡地应了一声,晃着杯中的冰块。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那个……威廉·陈……”顾名辰艰难地开口。

  “解决了。”乐希打断他,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深究的终结感,“以后不要再提。”

  顾名辰喉结滚动,他知道“解决了”三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是乐希和林彦用更黑暗的手段替他填上了他捅出的无底洞。巨大的愧疚和一种无力偿还的屈辱感再次将他淹没。他猛地抓起面前的酒瓶,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情绪。

  “乐希!”顾名辰红着眼睛,猛地将酒瓶砸在吧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知道我他妈就是个废物!是个混蛋!差点害死所有人!你骂我!打我!把我踢出去!都比现在这样强!让我像个犯人一样盯着安德森,挂着那个狗屁‘协调员’的牌子,看着苏瑾把我当空气……我他妈受够了!” 酒精和积压的情绪彻底爆发,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猛地站起来,揪住了乐希的衣领!

  乐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顾名辰:“受不了了?觉得委屈了?顾名辰,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委屈?!”

  这句话如同火星掉进了炸药桶!

  “我没资格?!是!我是没资格!”顾名辰嘶吼着,压抑多日的屈辱、羞愧、不甘和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彻底爆发,他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乐希的脸!“可我他妈也是个人!我也要脸!”

  乐希猝不及防,被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颧骨上,剧痛传来,身体一个踉跄撞在吧台上,酒瓶哗啦啦掉了一地。

  这一拳,也彻底点燃了乐希心中压抑的怒火!不是为了这一拳,而是为了顾名辰到现在还只想着他自己的“委屈”和“脸面”!

  “脸?!”乐希抹掉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凶狠无比,像被激怒的雄狮,猛地扑了上去,一拳狠狠回敬在顾名辰的腹部!“你他妈差点把兄弟们的脸、把‘维度’的脸、把你爹妈的脸都丢到太平洋去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脸?!老子替你擦屁股,用尽手段保住你最后一点立足之地,你他妈现在跟我谈脸?!”

  两人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瞬间扭打在一起!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的愤怒和发泄!拳头砸在身体上的闷响,粗重的喘息,酒瓶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酒吧里回荡。他们互相撕扯着,咒骂着,将连日来的压力、恐惧、失望、愧疚,全部倾泻在这野蛮的肢体冲突中。

  “你混蛋!乐希!你把我当狗一样使唤!”

  “当狗?!我他妈是给你机会赎罪!不然你早该滚蛋了!”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谁他妈怜悯你!老子是在救你!救你这个蠢货!”

  不知打了多久,两人都气喘吁吁,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脸上、身上都挂了彩,乐希的颧骨青紫一片,顾名辰的嘴角也渗着血丝。

  酒吧里一片狼藉,酒液混合着汗水滴落在地板上。

  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乐希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上迷离的灯光碎片,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带着一种发泄后的疲惫和解脱。

  顾名辰躺在他旁边,也喘着粗气,听着乐希的笑声,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心中那股憋屈的邪火仿佛也随着这场厮打消散了大半。剩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妈的……还是这么不会打架……”乐希喘着气,笑骂道,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带着点久违的、属于兄弟间的熟稔。

  顾名辰也扯了扯疼痛的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你……你下手也忒黑了……”

  短暂的沉默后。

  “名辰,”乐希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次……过去了。但我得歇歇了。”

  顾名辰侧过头看他。

  乐希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放空:“老子累了。身心俱疲。为了给你小子擦屁股,老子这半个月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神经都快崩断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透着一丝托付的意味:“所以,我要休假。半个月。带着爱琪和珩珩,去冰岛看极光,泡温泉,彻底放空,谁也别想找到我。”

  顾名辰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

  “这半个月,”乐希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顾名辰,虽然脸上挂彩,但那股属于掌舵者的气势又回来了,“‘维度’,交给你看着。”

  顾名辰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交给他?一个刚刚被降为“项目协调员”、差点毁了公司的罪人?!

  “别这么看着我,”乐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伤痕的、痞气的笑,“不是让你回去当合伙人。是以‘项目协调员’的身份,给我看家!安德森那个定时炸弹,文献展区的后续,日常的运营,特别是财务和法务那边的关键节点,你给我盯死了!出了任何一点纰漏……”

  乐希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老子回来就不是打你一顿这么简单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听清楚没有?!”

  顾名辰看着乐希凶狠却掩不住疲惫的眼睛,看着他脸上那块因自己而起的青紫,听着他这看似惩罚实则信任的“托付”,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混杂着羞愧、感激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几乎让他窒息。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逼回去,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尽管浑身酸痛,却挺直了脊背,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

  “听清楚了!乐总!你放心去玩!公司……我看着!要是掉一根头发丝的差错,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从‘维度’顶楼跳下去!”

  乐希看着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嗤笑一声,也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剧痛的颧骨:“行了,别整得跟敢死队似的。跳楼?便宜你了!滚起来,收拾收拾这狗窝!老子还得回家跟老婆交代这身伤呢,妈的……”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朝顾名辰伸出手。

  顾名辰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手,骨节上还带着打架留下的红痕,他迟疑了一瞬,然后紧紧握住。乐希用力一拉,将他拽了起来。

  两只沾着血和酒、同样有力却都带着伤痕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没有多余的话语,但那份历经风暴、打过架、流过血后反而更加坚韧的兄弟情谊,在狼藉的酒吧里无声地流淌。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个月后,冰岛,黑沙滩。

  寒风凛冽,卷起黑色的沙砾。远处是咆哮的北大西洋,近处是嶙峋的火山岩。天空是铅灰色的,带着一种荒凉而壮丽的美。

  乐希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将裹得像个小粽子似的珩珩高高举起,让他看着远处海浪拍打岩石的壮观景象。小家伙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发出咯咯的笑声,丝毫不惧寒风。

  爱琪站在一旁,裹着鲜艳的围巾,脸颊被风吹得微红,正举着相机抓拍父子俩的温馨瞬间。她的笑容明媚而放松,眼底是卸下所有重担后的安然。

  “冷吗?”乐希放下珩珩,走到爱琪身边,很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塞进自己温暖的羽绒服口袋里。

  “不冷。”爱琪笑着摇头,靠在他肩上,看着眼前这片仿佛世界尽头的风景,“这里真好。安静,辽阔,好像能把所有的烦恼都吹走。”

  “嗯。”乐希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帽子,“以后每年,都带你们出来走走。就我们一家三口。”

  爱琪心中暖意流淌,正要说话,乐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顾名辰发来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维度艺术”窗明几净的总裁办公室。巨大的办公桌后,顾名辰穿着笔挺的西装,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一份文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侧脸线条紧绷而认真。照片一角,还特意拍到了办公桌一角摆放整齐的、关于安德森行程和文献展区进度的文件夹。

  照片下面,跟着一条信息:

  「公司一切安好,定时炸弹哑火,文献展区成热门打卡点。勿念。玩得开心点,别光顾着看极光,多陪陪嫂子和珩珩。pS:医药费账单记得发我(龇牙笑)。」

  乐希看着那张照片和那条信息,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意。他仿佛能看到顾名辰坐在那张椅子上时,那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又拼尽全力的样子。

  “谁啊?”爱琪好奇地问。

  “名辰。”乐希把手机递给她看,“装模作样汇报工作呢。”

  爱琪看着照片和信息,也笑了:“看来这次‘惩罚’效果不错?知道上进了?”

  “路还长着呢。”乐希收回手机,语气轻松,眼神却带着一丝欣慰,“不过……总算能让人喘口气了。” 他不再看手机,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苍茫的黑沙滩和咆哮的大海,将爱琪和珩珩更紧地拥入怀中。

  寒风依旧凛冽,冰岛的荒原寂静无声。但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的温暖,足以抵御世间所有的严寒与风浪。过去的惊涛骇浪暂时平息,新的生活画卷,在这片纯净而壮丽的天地间,徐徐展开。而那份在风暴中淬炼过、在拳头下确认过的兄弟情谊,也将在各自的道路上,继续支撑着他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