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花车”之上-《重生1907:我必死守东北》

  在火车驶出四平站后,铁路两侧的风景渐渐变得荒凉起来了,东三省总督的专列就像是一把犁,把广袤的黑土地翻成了起伏的海浪。

  锡良所在的“花车”就处于偏后的位置,前后还各有一节铁甲车厢作保护。花车车体比普通车厢略短,外刷墨绿色的防锈漆,内部由前到后依次为会客室、办公间、卧室和护卫隔间。

  此时,锡良正坐在办公间桌子后读着资料,幕僚长陈宦与“边务专员”张国淦则安静地坐在他对面。

  过了一会,锡良将手中的一张照片递给了陈宦。

  “二庵你看看,这是阿梅利国东方考察团回国前特意寄给我的。”

  二庵是陈宦的字,他今年刚满四十岁,湖北武备学堂毕业,六年前锡良也是“三顾茅庐、出银八百”才将他请到了四川编练新军,后任第十七镇三十三混成旅的首任协统、陆军小学堂会办等职务。几个月前,他再次受邀入东北担任奉天督练公所“总参议”一职,主抓东北新军的编练,算得上是个有军事才华的“少壮派”了。

  陈宦起身接过照片,仔细地打量起来。

  照片上,居主位的是位骑着白马的军官背影,他的右手举到帽檐处,正向面前整齐站立的士兵们做着回礼动作,而在更远点的地方,还能依稀看见十几门山炮一字排开。

  虽然只是张黑白照片,但由于采用的是当下最先进设备拍摄,所以这成像效果算是十分清晰,一些细节都能看得出来。

  陈宦看着看着眉头就皱起来了,眼神中透出了一丝迟疑。

  “这是......巡防营?”

  也是对他这反应早就有预料,锡良淡淡一笑。

  “是啊,这是一个月前后路巡防营在突泉那边搞得一次大会操。你都不敢信吧?这要是把军装换成新军的样式,单就气势上恐怕还要再提几个层次啊。”

  “可不是嘛,也有点太出乎意料了。”

  算起来,陈宦抓练兵到现在也七年了,平时没少跟各式新军部队打交道,可以说对当下军队状态有深入了解的。

  可照片中的这支队伍,却给他很不一样的感觉,在那些士兵的身上裹有浓厚的杀气,这是支打过大仗的队伍啊。

  尽管那军官只是个背影,但陈宦仍旧从那挺拔、坚毅的身姿中感受到了俾睨一切的霸气,让人不自觉地对其心生敬畏。

  坐在一旁的张国淦也有些好奇,便从陈宦那借来了照片看起来,瞅了几眼却没看出来个所以然。

  “这不就是视察军队嘛?看着很普通啊。”

  锡良和陈宦互望一眼,都露出了“他懂个屁”的笑容。

  这张国淦比陈宦还要小七、八岁,机关文员出身,对勘测、垦务、理财等方面都很精通,但涉及到军事就完全是个门外汉了,所以说出这话也毫不意外。

  只是他平日很会做人,所以陈宦愿意再跟他解释几句。

  “乾若啊,军事上你可真外行了,要是军队都一个样,也就分不出彼此间的胜负高低了。”

  “哦,我不懂,你倒说说这支队伍哪里不同?”

  陈宦一脸“敢考我”的表情,抢回照片点指起来。

  “你先看看这些士兵的精神状态,我告诉你,要没上过战场的根本达不到这个水平。再看看他们手中的枪,那可都是最新的倭国三八式步枪啊,我现在正在练的第二十镇新军都还只能三十式、汉阳造混着用呢。”

  深深吸了口气,他的手指又在那些山炮划了了几下,脸上的嫉妒压都压不下去。

  “虽看不太清楚,可也能确定这一排是山炮无疑,就这么巴掌大的照片里就有十几门,这支队伍的重武器肯定远不止这些,我跟你打个比方啊,这玩意咱整个奉天的新军里都不超过十门。”

  张国淦“哦”着点点头,然后又将手指指向了那名军官的背影。

  “那这军官呢?他看着可没啥了不起的。”

  陈宦顿了一下还真说不出来了,锡良便趁机接过了话头。

  “这你可又错喽,这位才是照片里最厉害的。此人名叫杜玉霖,乃是奉天后路巡防营统领,被招安后短短两年间就从管带升了上来,这可以说平步青云了吧。而且他的见识也远超一般人,我跟他接触几次,总会让我轻易就忘记他其实是青马坎土匪的出身啊。”

  说着,他从陈宦手中拿回照片抖搂几下。

  “为啥阿梅利国考察团会来去拍会操?那是因为和咱们商议好了要修锦白铁路。那这修铁路的事又怎么来的呢?便是这位杜玉霖给争取到的喽。”

  陈宦和张国淦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这位武官?可真是不可思议了。

  锡良又将身子往前凑了凑。

  “此人是个军事奇才,照片中的山炮是他带兵突袭海沙子时缴获的。此外去年的间岛大捷中,他实际上起到的作用可不在马龙潭之下啊。”

  他最近没少研究过杜玉霖的资料,也看过马龙潭写给徐世昌的那封信,所以对不少事都算了解。

  但这话却着实给了陈宦、张国淦一个不小的震撼,再看向那照片中军官的背影小眼神都变清澈了。

  张国淦毕竟年轻,张嘴就来了一句。

  “如此大才,大人也可以请他到奉天编练新军啊。”

  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这不就跟陈宦抢“买卖”了么?

  果然,陈宦听这话后脸色一变,但随即就装出了事不关己的样子。

  锡良狠狠瞪了张国淦一眼,然后笑着看向陈宦。

  “锦白铁路动工在即,杜玉霖还要在白城继续统领全局呐,而且外蒙匪患也未完全解决,我也指着他能镇守一方安宁。”

  听了这话后陈宦脸色缓和了不少,还得是老领导懂得维护自己的面子啊,于是也就说起了场面话。

  “虽然我与这位杜大人素未谋面,但听他的过往也是佩服之至啊,假若未来有需要,我自然是愿意随时让位于贤的。”

  张国淦赶紧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找补。

  “哎,这杜玉霖再厉害,跟咱们陈总参议比起来恐怕还是要略逊一筹的,嘿嘿......”

  锡良不想因为这事让陈宦心里不快,于是就索性又多给这个心腹透露了点信息。

  “前几天我接到吉省巡抚陈绍常的密信。说是那头最近起来了好几支大土匪,可巡防营督办孟恩远却以各种理由搪塞不出兵,为这事二人已经红脸好几次了。我反复琢磨了很久,要实在不行这事就交给杜玉霖去办吧,这个孟恩远我早就听说是个刺头,那就找个狠人去打打他的气焰。”

  陈宦心里这就更踏实了,杜玉霖这距离奉天越来越远了呀。

  他刚要回话,车厢却猛地一顿,几个人都差点摔倒在地。

  张国淦跑过去将“百叶窗”抬起个缝,火车此时正在大拐弯,而在不远的前方就是一座即将要穿越的桥梁,在桥前有几个骑着马的人疯狂的摇晃着红旗,他随即回头朝着锡良报告。

  “大人,前面好像出事了,有人正打旗语让我们停......”

  话都没说完,前面就传来了接连的爆炸声。

  轰,轰,轰隆隆。

  张国淦再次看向窗外,眼珠子随即睁得老大。

  那座桥,竟然被炸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