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十四节 符医叩门,半壁江山为诊金-《牛牛道士在都市》

  帝景别墅空旷的客厅里,那枚悬浮的“引星固脉符”散发的微光尚未完全敛去,空气中还残留着灵力剧烈运转后的淡淡焦灼气息。

  周天背着他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帆布挎包,里面只随意塞了几张新画的黄裱符纸和一块失去光泽的玉髓。

  他站在玄关,没看宋雪凝身后保镖捧着的那个装着足以买下半座城池灵材的灵晶卡和赌上宋家半壁江山的契约函,目光平静地落在宋雪凝那双布满血丝、强撑镇定的眼睛上。

  “宋总,”周天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能冻结空气,“这次过去,有句话得说在前头。”

  宋雪凝心头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您说。”

  周天直视着她,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令祖的病,我能看,但未必能治。

  能治几分,看天意,也看人心。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但有一点——既然请我出手,就得信我,从头到尾,信!!!”

  治疗期间,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相干的人在场。

  更不想看到任何自以为是的‘专家’跳出来指手画脚,或者……像上次那样,有人觉得我年轻、穿得破,就敢拿鼻孔看我。”

  他想起第一次踏入宋家时,那些佣人、保镖甚至宋家旁支子弟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审视,如同芒刺在背。

  “若再有那种不长眼的‘狗眼’乱瞟,或者谁家的‘高见’忍不住往外蹦……”

  周天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我立刻走人,你宋家就算把整座江山搬来,也请不动第二次。”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清晰、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宋雪凝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升!

  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旧运动服、背着破帆布包的年轻人,那眼神里的平静不再是懒散,而是一种沉淀到极致、如同深海玄冰般的漠然和威压!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后那个如同磐石般稳重的保镖,捧着盒子的手都几不可察地绷紧了肌肉!

  “明…明白!”

  宋雪凝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被绝对力量压制下的本能反应,“周先生放心!这次……绝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您!宋家上下,唯您马首是瞻!谁敢多看一眼,多说一句,我亲自打断他的腿!”

  她斩钉截铁,眼神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厉。

  为了爷爷,别说打断腿,就算让她当场跪下磕头,她也毫不犹豫!

  周天没再言语,只微微颔首。

  他侧身,让开道路。

  宋雪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转身快步走向门外等候的黑色迈巴赫。

  保镖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装着“半壁江山”契约的木盒,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

  车子平稳地驶向宋家位于城东半山的主宅。

  车内气氛压抑。

  宋雪凝坐在后座,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心绪却如同惊涛骇浪。

  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向旁边座位上的周天。

  他闭着眼,似乎在养神。

  侧脸轮廓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格外沉静。

  但宋雪凝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一次在拍卖行见到他,他像块不起眼的顽石,眼神里带着点市井气的懒散和警惕;

  后来在别墅拜年,他像深潭,平静下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深邃;

  而此刻……他像一把收入最普通皮鞘里的绝世凶刃,鞘虽破旧,但那无意间泄露出的、凝练到极致的锋芒,却让她这个在商海沉浮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她甚至无法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连呼吸都平稳得如同精密仪器!

  这种彻底的“看不透”,比任何咆哮威胁都更让她感到窒息和……敬畏。

  车子驶入宋家那气派非凡、戒备森严的庄园大门。

  雕花铁门无声滑开,道路两旁修剪整齐的昂贵绿植飞快掠过。

  与上次周天跟着师侄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来、还要忍受门房盘问的窘迫截然不同。

  这次,车队直接驶入主楼前庭,早有管家带着两排穿着统一制服、垂手肃立的佣人等候。

  车子刚停稳,管家立刻上前,亲自为周天拉开了车门,姿态恭敬得近乎卑微。

  “周先生,您请。”

  管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

  周天下了车,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宫殿般的巨大宅邸。

  汉白玉的台阶,鎏金的门把手,门口那两尊据说是请大师开过光的石狮子……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奢华、冰冷、带着拒人千里的傲慢。

  他抬步,踏上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台阶。

  上一次,他和师侄是被人领着,在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中,像参观动物园一样被带到偏厅角落,连杯热茶都没喝上。

  而这次……

  宋雪凝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周围垂首肃立的佣人和闻讯赶来的几个宋家旁支子弟。

  那些人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刻像被烫到一样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整个前庭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周天那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踩在昂贵石材上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周天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讽刺。

  人生苦短,世态炎凉。上一次,宋家连正眼都懒得给他们,只当是江湖骗子。

  这一次,为了一个垂死的老人,竟愿意赌上半壁江山,只求他踏进这扇门。

  这巨大的反差,像一出荒诞的黑色喜剧。

  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主楼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紫檀木大门。

  管家早已小跑着上前,无声地推开。

  门内,是宋家核心成员才能进入的主厅。

  光线透过巨大的彩色琉璃窗洒下,在地毯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沉香和浓重的药味。

  厅内气氛凝重,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专家模样的人站在角落,看到宋雪凝和周天进来,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宋雪凝一个冰冷如刀的眼神钉在原地,噤若寒蝉。

  宋雪凝快走两步,来到周天身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周先生,爷爷在楼上静室。

  这边请。

  周天点点头,目光却并未看向楼梯,反而在主厅中央那幅巨大的、描绘着宋家先祖开疆拓土的油画上停留了一瞬。

  画中人物意气风发,眼神睥睨。

  他收回目光,抬步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宋雪凝落后半步跟着,看着周天挺拔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疏离感的背影,心头那股“彻底看不透”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星空,你以为靠近了能看清星辰,却发现那光芒背后是更加浩瀚无垠的黑暗与未知。

  她甚至无法判断,他此刻踏入宋家,究竟是怜悯,是交易,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高层面的存在,对凡尘俗世的一次短暂垂顾?

  她只知道,宋家,乃至她自己的命运,此刻都悬于这个背着破帆布包、眼神平静得可怕的年轻人指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