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集:非遗展馆-《逸霄》

  双生谷糖龙展馆记

  林深时见雾,雾散时见谷。双生谷的晨雾总带着股清甜,像熬到恰好的麦芽糖稀,缠在青石板路上迟迟不肯散。阿竹的徒孙陈砚之站在展馆前的铜制龙纹柱旁,指尖抚过柱身第三道凸起的鳞甲——那是他祖父当年亲手拓的纹样,如今被铸成永恒的弧度。展馆的琉璃顶在雾中泛着柔光,像倒扣的糖盏,里面盛着即将被揭开的百年光阴。

  “陈馆长,全息设备调试好了。”年轻的技术员小周举着平板电脑跑过来,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数据流,“第一批体验者已经在序厅等了,要不要先过一遍流程?”

  陈砚之点头,推开那扇嵌着糖晶玻璃的大门。冷气混着特殊的香气扑面而来,那是用麦芽糖、桂花与松木精油调和的香氛,模拟着传统作坊里最动人的气息。序厅中央悬浮着半透明的龙形,是用百年前阿竹留下的糖龙残片扫描建模的,鳞片上还留着当年熬糖时不慎溅上的焦痕。

  “各位好,我是陈砚之,糖龙技艺第七代传承人。”他对着缓缓聚拢的参观者微微欠身,声音透过隐藏在墙角的音响变得温润,“接下来请随我走进糖龙的世界——从一粒甘蔗籽,到腾云驾雾的神物。”

  全息投影在他话音落下时骤然亮起,脚下的地面化作翻涌的绿浪。参观者发出细碎的惊叹,看着虚拟的甘蔗在眼前生根发芽,叶片上的露珠滚落时,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凉意。陈砚之的声音适时响起:“双生谷的水土最适合糖料生长,清明下种,霜降采收,这是祖辈传下的时令规矩。”

  画面切换到采收场景,虚拟的农人挥舞着镰刀,甘蔗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一位戴眼镜的老者伸手去碰虚拟的蔗杆,指尖却穿过了光影,他笑着对身旁的孙辈说:“跟爷爷小时候见的一模一样,就是那时没有这么干净的机器。”

  转过序厅的玉雕屏风,便到了“熬糖坊”区域。这里的全息投影带着温度,模拟着传统柴灶的热度。参观者站在环形展台中央,能看到虚拟的铜锅架在火上,琥珀色的糖液随着搅拌泛起涟漪。陈砚之拿起展台边的实体长勺,做出搅拌的动作,虚拟锅中的糖液竟随之旋转起来。

  “熬糖是最考验功夫的环节,火候差一分,糖的韧性就变一分。”他手腕轻转,长勺在虚拟锅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太嫩则软塌,太老则易脆,必须像对待新生儿般耐心。”

  人群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举手:“叔叔,为什么你的爷爷要做糖龙呀?”

  陈砚之放下长勺,全息投影适时切换到古籍记载的画面。泛黄的书页上,“糖龙祈年”四个字渐渐清晰,旁边浮现出双生谷老人们的口述影像:“早年间谷里闹旱灾,阿竹师傅用三斤麦芽糖做了条龙,摆在山神庙前,没想到当晚就下了雨……”

  “不是因为糖龙真能呼风唤雨。”陈砚之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是因为做糖龙的时候,全村人的心都聚在了一起。就像现在,我们看着同样的糖液,想着同样的故事。”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去摸展台里陈列的实体糖料——那是从双生谷最新收成的甘蔗里提炼的,装在玻璃罐中,阳光透过琉璃顶照进来,糖块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最震撼的场景在主展厅。当参观者穿过“冷却巷”(这里的全息投影模拟着糖液冷却时的结晶过程,墙壁上会慢慢凝结出糖霜般的花纹),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三十米长的全息糖龙悬浮在半空,从龙头到龙尾的每一片鳞甲都在流动。

  “现在,请大家选择自己喜欢的原料。”陈砚之指向四周的互动屏,“可以是传统的麦芽糖,也可以试试我们新研发的水果糖基。”

  穿西装的年轻人选了柚子味,带围裙的主妇选了桂花味,连刚才的小姑娘都踮着脚按了草莓味的按钮。全息糖龙的颜色随之变化,柚子黄、桂花金、草莓红在龙身上流转,仿佛真的在呼吸。

  接下来是塑形环节。虚拟的操作台出现在每个人面前,陈砚之的全息影像站在中央示范:“先捏龙首,要记住‘额高如驼,眼突似蟹’;再塑龙身,得有‘三弯九折’的灵动……”

  有位白发老人跟着虚拟教程捏了个歪歪扭扭的龙尾,自己先笑了:“比我孙子捏的橡皮泥还丑。”周围的人都笑起来,笑声里,全息糖龙突然动了。它盘旋着俯冲下来,掠过每个人的头顶,龙爪拂过之处,会落下一片虚拟的糖花,扫过脸颊时竟有淡淡的甜香。

  “这是用气味投影技术还原的。”小周在一旁解释,“每种糖龙对应的香气都不一样,传统款是焦糖香,水果款就带果香。”

  最后的“点睛”环节,所有人的虚拟作品都被汇聚到中央,组成了一条千鳞千面的巨龙。陈砚之站在龙首下方,声音带着些微激动:“大家看,这就是传承的样子。每个人都在原来的故事里,加了自己的一笔。”

  离场前,每个人都能得到一枚实体纪念章,上面刻着自己刚才设计的龙鳞纹样。小姑娘举着草莓味的纪念章,突然拉着陈砚之的衣角:“叔叔,我能学做真的糖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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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砚之看向她身后的父母,他们笑着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糖纸,那是用双生谷的甘蔗渣做的环保纸,上面印着展馆的公益课堂时间表。“下周六上午,我在这里教大家熬第一锅糖。”

  送走最后一批参观者时,夕阳正从琉璃顶斜照进来,给全息设备的金属支架镀上金边。陈砚之走到角落的展柜前,那里放着阿竹当年用过的铜勺,勺柄上的包浆被几代人的手磨得发亮。

  “师父,您看,”他轻声说,指尖在展柜玻璃上画了个龙形,“糖龙真的活起来了。不是凝固在神龛上,是活在每个人的手心里,活在他们笑着说‘原来这么神奇’的时候。”

  展馆的灯光渐渐暗下来,只有那枚铜勺还在余晖里闪着光。远处传来双生谷小学的放学铃声,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进来,与展馆里残留的甜香缠在一起,像极了百年前那个雨后的清晨——阿竹站在山神庙前,看着村民们围着刚做好的糖龙,眼里的光也是这样亮。

  夜渐深时,陈砚之打开展馆的监控屏。屏幕上,全息糖龙依然在空无一人的展厅里盘旋,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他知道,这不是科技的魔力,是那些被糖液浸润过的时光,那些捏过糖龙的手掌,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在借着光影,继续生长。

  就像双生谷的甘蔗,一岁一枯荣,却总能在春天抽出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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