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金穗焚冠,百童叩星-《纨绔六皇子,从八岁开始布局天下》

  鼓声由远及近,像是大雪夜里一条缓缓逼近的铁链,每一次震动都将空气中的寒意压得更重。

  城外的黑影开始浮现,那是蛮荒战阵推来的高木车,轮辐缠着兽筋,木架上插满羽毛与骨旗,在雪中猎猎颤动。

  旗上的骨片被风吹得互相碰撞,发出如齿轮碾动般的细响。

  苏浅浅握着那粒火纹米,指尖微微颤抖。

  自从血脉在上次雪夜里突变,她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她甚至能听见那些骨旗内藏的细小铃铛声,以及远方油井地下石油脉管的轻微震荡。

  那声音像无数条被火困住的蛇,在冰下低低嘶鸣。

  她走向宁凡时,靴底踩碎雪面的声音清晰而有节律。

  两人相隔不过数步,却像隔着一个时代。

  她的眼中有风雪,也有决意:“这火若断,稷土不存。”

  宁凡望着她的眼,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长夏,那时的稷土还是麦浪翻滚,火种在山川间自由流转。

  而如今,火要么被困在金属与油管的腔室,要么被关在权力的匣中,像一头濒死的兽。

  尘妤走到二人之间,她将披风前襟一拉,一柄古旧的铜骨杖露了出来。

  杖上缠绕的兽筋在夜色里泛着湿润的光,顶端镶着一块被火炙黑的骨片。

  骨面上有七道细纹,像极了稷土旧年的七星印。

  “你们在犹豫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火上浇油。”尘妤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城外。

  那里,蛮荒人的战阵已经在鼓声中摆开,最前方的木车上立着一名戴骨面具的首领。

  他手中的火把燃着蓝色的火苗——那不是木火,而是油火,燃烧得无声而凶险。

  风向突然转了,蓝火的光被吹进城门洞,映得残壁如同被一层幽冷的光膜覆盖。

  雪似乎也因此失了颜色,落在地上时无声融化成一圈一圈暗色的痕。

  宁凡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在蓝光中映出他的侧颜。

  眉间那一抹青影像是刀上的刻痕,锋利而不可抹去。

  他对苏浅浅道:“若今夜火脉归他族,明日我便不再是你认得的宁凡。”

  苏浅浅没有答,她只是将那粒火纹米放进宁凡的掌心。

  声音很轻,却能穿透鼓声与风声:“那就让它今晚留下。”

  风声在此刻像被拉直的弓弦,紧绷而尖利。

  城门下的鼓声骤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嗡鸣,那是油火在风中舔舐的声音。

  蛮荒首领缓缓摘下面具。

  那是一张被风雪雕刻得硬朗如石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眼底却有一抹不属于此季节的热意——

  那不是温暖,而是灼烈的渴望。

  他抬起火把,蓝色火苗映着他的唇形缓缓吐出几个字:“火,不该在笼里。”

  这话让宁凡的手指微微一紧。

  油火的光映在他的刀刃上,像一条细长的河流,流向城中每一张凝神的面孔。

  城墙上的弓手纷纷绷紧弦,却迟迟没有放箭。

  雪在他们的睫毛上结成小小的冰晶,呼吸间,冰晶轻颤,却始终不落。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攻防,而是一场关于谁能握住“火”的审判。

  尘妤向前一步,铜骨杖在雪地上轻轻一顿,发出闷沉的声响。

  像是远古火井的钟音:“你们若得火,山河将化为焦土。”

  蛮荒首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挑起一边的眉,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焦土之后,才有新芽。”

  这句话,让苏浅浅的心脏重重一跳。她忽然记起姒族古传中的一句禁忌谶言——

  “火息之年,稷土归荒,焦土生新稷”。

  那是她血脉深处的印记,像此刻被人冷不防地揭开,带着一种无法拒绝的命数感。

  雪势渐大,天地间的颜色几乎被抹去,只剩下蓝火的幽光与人影的轮廓。

  风吹动宁凡的发,露出额间那一截淡青的火脉印。

  蛮荒首领盯着那道印看了很久,嘴角微微勾起:“原来……真皇子在此。”

  城门口的空气顿时如凝固般,所有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苏浅浅心头一震,目光下意识投向宁凡。

  却只见他面色如常,仿佛这句话只是风中一片无关紧要的雪花。

  他缓缓举刀,刀尖指向蓝火:“真皇子,也会杀人。”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鼓声再起,比先前更急更重,像千军万马的心脏同时跳动。

  蓝火被风吹得摇曳,火影投在城墙上,像无数只伸向稷土的手。

  宁凡的脚步踏进雪中,发出低沉的“咯吱”声——

  那不是一个人走向敌阵的声音,而像是整座稷土在风雪中迈出的第一步。

  蓝火在风中突然拔高,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心脏。

  火舌疯狂地向四面撕扯,空气被灼成一层微透明的涟漪。

  雪花一旦靠近,便在未触地前化作一缕白雾消散。

  宁凡的刀已出鞘。那一刹,他周身的气息仿佛压下了城头所有弓弦的弯度——

  锋寒并非来自刀刃,而是来自他眼底那道被火光映亮的冷线。

  蛮荒首领的笑声在风雪中低沉滚动:“真皇子,若连火都怕,又凭什么坐在天上的位子?”

  话音未落,他将手中火把猛然抛向半空,蓝火如同一条翻腾的蛟龙,划过雪幕,直扑城门。

  就在火影即将压下的刹那,宁凡的刀光已劈开风雪,直迎而上。

  刀与火在半空交击,没有金铁之声,只有一声闷如雷鸣的“轰”。

  蓝火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焰羽,被风卷成一阵逆向飞雪,反扑向蛮荒的前阵。

  那些焰羽落到蛮荒战士的甲片上,发出急促的“滋滋”声,冒起缕缕黑烟,却无人后退半步。

  相反,他们的战鼓声更加密集,像是在催促这片火雪继续燃烧。

  尘妤站在宁凡身后,手中铜骨杖缓缓抬起。

  杖头的青铜纹路在火光下犹如流动的河网,似乎下一刻便会汇聚成某种古老的封印。

  而苏浅浅却忽然捂住胸口,她能感到体内的血脉在火光下不受控制地涌动,像是要冲破经络——

  那不是痛,而是一种灼热的召唤,仿佛远方有什么正在以无形之手牵引她的心脏。

  城墙上的士兵们屏住呼吸,看着城下两个身影之间那条空无一物、却满是杀机的白雪之路。

  鼓声与风声交错,像是两条奔腾的河流,即将在冰雪中汇成洪流。

  蛮荒首领将手横在身前,指尖仍残留着被刀气划破的血痕。

  他看着宁凡,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场火,不是今日能灭的。”

  宁凡没有答话,只是将刀尖再次下压,刀背抵在掌心,像是将某种决意牢牢压进雪地。

  雪势再大,天色更沉,远方的山脊线被风雪吞没。

  只有那一点蓝火的余烬,在暗色的天地间忽明忽暗——像是在为下一刻的爆发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