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白麻祭酒,墨舟渡冥-《纨绔六皇子,从八岁开始布局天下》

  风声在城头呼啸得像一柄柄细长的刀。

  将雪片切成锋利的碎片,扑打在每个人的面颊上,冰凉刺骨。

  远方的山脊被浓雪压弯了线条,似乎只要再来一阵风,整片天幕都会塌下来。

  宁凡脚下的雪已经被刀锋的热意融出一圈浅浅的水痕,但很快又被新落的雪填满。

  仿佛世间所有的痕迹都会被这无休止的白所吞没。

  蛮荒首领依旧站在对面,身影在蓝火映照下显得高大而扭曲。

  像是雪原深处那些被风雕成怪形的石像。

  他的眼睛很亮,那种亮,不是火光的反射,而是像猎人在盯着困兽——笃定而冷酷。

  “你看,”他伸手往雪地下指,“火和雪,本就是一体。你以为雪会灭火,其实火会藏在雪里,越烧越深。”

  他的话像一枚暗钉,钉进城头每个人的心里。

  鼓声忽然停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静寂——只有雪片轻轻落下的沙沙声。

  然后,地面轻轻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在雪下缓缓爬行。

  宁凡眯起眼,雪的表层开始被某种气息顶起。

  一道道细小的裂缝蜿蜒而出,随之渗出淡蓝色的火光,犹如冰中渗出的血丝。

  苏浅浅的呼吸骤然急促,她的指尖因寒而发白,可额角却溢出了细汗。

  她看着那些裂缝,仿佛看到了自己胸口的经络——

  那火光正与她的脉搏一同跳动。

  尘妤的手已握住铜骨杖,掌心纹路微微泛起淡金色的光,像是一片细密的麦穗纹在皮肤下浮动。

  她低声吟诵着某种古老的咒辞,声音细碎却有节律,如同在为即将苏醒的东西编织枷锁。

  蓝火忽然破雪而出,化作数道纤细的焰蛇,沿着裂缝蜿蜒向城门爬去。

  它们的速度不快,却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逼迫感——

  城头上每一个握弓的士兵都在本能地后退半步。

  宁凡没有动。他的目光追着那第一条焰蛇,看它在雪地上扭动。

  火焰的亮度被雪映得愈发清澈,仿佛能照进人的骨缝里。

  就在焰蛇逼近城门石缝的瞬间,宁凡忽然抬刀,刀锋以一个极小的角度斜切下去。

  雪被溅成一片白雾,火光被劈成两股,却并未熄灭,而是分裂成两条更细的焰线,分别窜向城门两侧。

  蛮荒首领的嘴角缓缓弯起——那是一种试探成功后的笑。

  风雪更急了,像是被这场对峙惊动,天地间所有的雪片都倾斜着朝城门扑来。

  蓝火在雪幕中闪烁,一明一暗,像脉搏在天地间跳动。

  苏浅浅忽然轻轻呻吟一声,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宁凡伸手去扶。

  却在触到她肩膀时,感到一股细微却锋利的灼热从她衣料下透出——

  像是一粒小小的火种正在她骨血间燃烧。

  她抬起眼,眼底的黑色正在被一圈圈浅蓝色的光晕吞没。

  那种光,比城下的蓝火还要冷,却让人感到无法移开目光的危险。

  蛮荒首领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听得见召唤……你挡不住的。”

  宁凡的手更紧了些,像是在以力阻止那股陌生的脉动继续侵蚀苏浅浅的心脏。

  然而,裂缝越来越多,蓝火的脉络已将城门前的雪地织成一张网。

  远方,蛮荒军的战鼓声重新响起,比之前更急促,像是催促着这张火网合拢。

  尘妤忽然一杖砸下,铜骨与雪地碰撞,迸出的不是雪屑,而是一圈浅金色的波纹。

  那波纹所过之处,蓝火瞬间暗淡下去,仿佛被压进了深雪里。

  但宁凡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

  蓝火不止在雪下,也在人的血里。

  风雪中,他望向蛮荒首领——那是一种将要破局的眼神。

  夜色沉沉,厚重的云层如被无形之手压在天顶,低得似要将整个皇城的屋脊碾碎。

  御街上的灯笼早已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灯油在冷风里抖出微弱的橘光,仿佛一粒粒摇摇欲坠的余烬。

  宁凡立在宣德门的影下,耳边是宫墙外间歇传来的车辙声与远处不知名兽类的低吼。

  雨未落,空气中却有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湿意,混合着城外战马未曾彻底清理的血腥味,逼得人呼吸都觉沉重。

  身侧的宫人们屏息而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有一盏未灭的宫灯,轻轻在风中作着圆。

  光影忽明忽暗,映出宁凡面上那一抹不知是疲惫还是冷寂的神色。

  殿中火盆的炭火烧得极旺,火舌在青铜炉口翻卷,映得墙上的龙纹浮雕生出狰狞之感。

  苏浅浅跪坐在榻前,双手藏在宽袖中,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目光停在炉火深处,仿佛能透过那一簇簇烈焰看到血脉里翻涌的暗潮——

  那股古老而危险的力量,近来正愈发频繁地冲击着她的心脏与神识。

  殿门外,尘妤的身影在廊下若隐若现,似在等候,又似在回避。

  几步之外,书案上摊着一卷刚送来的密函,纸面泛着微光——

  油墨里混入了细碎的金砂,这是石油盟约内部的专用密记。

  宁凡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指尖在案几上轻敲三下。

  那是与暗哨约定好的暗号,意味着今晚的会面将转入“火脉”议题,且不容任何外人插手。

  宫外的风渐渐大了,吹得瓦角的铜铃一阵紧一阵地颤鸣。

  远处传来低沉的钟声,不知是来自大昭寺的夜课,还是某处军营在传递信号。

  尘妤忽然抬头望向北方,眼底闪过一抹极轻的惊色——

  她感到地脉深处有一道细微而锋利的震动,如同利刃划过厚实的石层,那种预兆极为罕见。

  她缓缓走到殿门口,朝宁凡低声道:“火种的气息……正在转向。”

  话音未落,一阵极轻的灰尘从梁缝间飘落,落在殿中炽烈的火盆上,瞬间被吞噬成烟。

  宁凡目光一凝,似是想起了某段被故意掩埋的古史,而殿中炉火,在这一刻竟无声地缩小了一圈。

  宁凡伸手将那卷金砂密函收进袖中,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殿中除了炉火的轻爆声,便只余苏浅浅的呼吸,极轻,却带着一种强行压抑下的急促。

  “你要我做的事,”她开口,声音带着沙意,“若成,四国的油脉会乱,若败——”

  “若败,火种会倒向别人手里。”宁凡替她说完,目光深深落在她眼上。

  那是一种既不温柔、也不冷酷的目光。

  像是棋局中落下一子后,淡淡扫过全局,等待另一方回应。

  苏浅浅没有再言,她只是低头,袖中指尖缓慢滑过掌心那一处淡红的火纹——

  那是血脉觉醒后的印记,如同一颗埋在肉中的余烬,时刻提醒她。

  体内的力量不是属于她自己的,它有更久远的归属。

  宁凡在火盆上添了一撮干松针,焰色瞬间从橙转青。

  炉火里涌出一股极淡的松脂香,混着焦苦的味道,迅速充满了整座殿。

  那香味,是姒族旧议席上才会用的火信——

  这意味着今晚的会谈,不仅是政治盟约,更牵动火脉继承的私议。

  殿外,尘妤依旧静立,但耳廓轻轻颤动。

  她听见青焰中有极细微的脉搏声——那不是火焰燃烧的爆裂,而是血液在火中流动的声响。

  夜更深了,宫外风声渐急。宫墙尽头的青铜风铃被吹得撞击频繁。

  发出带金石之味的脆响。

  每一次响起,都似在某种无形的节奏里,与尘妤心口的跳动同步。

  尘妤抬眼望向北方,天边闪过一道极淡的银光,不是雷。

  也不是兵刃反射的光芒,而像是地脉深处,有什么古老的金属被撬动,泄出一丝微光。

  她的指尖缓缓收紧,想起在姒族的古卷里读到的一句话——

  “地火换脉,必有风铃碎夜。”

  这是古人用来描述火脉主权易主时的天象:

  地脉震动,伴随无形风潮,令高悬的金属之物莫名破裂。

  果然,一声极轻的脆响,从她左方的宫檐传来。

  那只铜铃的边缘裂出一条极细的口子,风一灌,裂缝处发出细如哭声的音色。

  尘妤侧耳听去,那哭声竟与她脑海深处的某段预言重叠——

  预言里说,当风铃的哭声与火脉的呼吸合拍,便是“火种择主”之时。

  她转身,正见殿门半掩,炉火青光映出宁凡与苏浅浅的剪影——

  一个端坐如山,一个微微低首,如在受命。

  苏浅浅的手指终于落在案几上,指腹划过一张未封口的信笺。她缓缓抬眼,道:

  “若你真要火种归于你的秩序,就该明白——姒族的火,不服软,不受困,更不容背弃。”

  宁凡闻言只是淡笑:“那你呢?”

  她怔了怔,像是被他直问到最深处的裂口。片刻,她低声道:“我……也不容背弃。”

  炉火忽然一跳,青色化为刺目的白光,像是被这句话触动。

  随即,火盆底传来“砰”的一声轻响,仿佛有某种硬物在高温中碎裂。

  青烟一缕直冲而上,缠绕在两人之间,短暂地形成了一个极浅的火纹图案——

  那是姒族火脉试探继承人的古老标记。

  尘妤在殿外呼吸一窒。

  她知道,这种试探若失败,火脉会反噬——

  血会从心口逆流,灼烧五脏,直到继承人失去意识甚至性命。

  宁凡却没有动,任由那缕青烟在他与苏浅浅之间穿梭。

  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说——如果你不躲,这火脉便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