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布帛风波与后质-《旮旯村旮旯事》

  就在李阳一边操作一边耐心地狱友们讲解的时候。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力道不轻,在安静的车间里格外清晰。李阳猛地回头,只见管教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他慌忙转过身,腰杆下意识挺直了些,语气里满是敬重:‘’管教您好,您怎么来了?‘’

  原来,缝纫车间这是头一回接手夹克衫的活,连裁剪都得自己来,管教心里本就捏着把汗,生怕耽误了工期。方才他回到办公室刚抿了口热水,心里放不下,便又折了回来。可刚走到车间门口,脚步就顿住了——李阳的案子上赫然摆着件成品夹克。针脚细密,版型周正,竟和样品别无二致。他不由地愣在原地:李阳前阵子才刚摸熟缝纫机,怎么转眼就连裁剪带缝制都拿下了?‘’

  正想上前仔细看,却见郑云峰为首的几个人正围着李阳讨教,那股子认真劲,倒像是学生围着先生。紧接着,他瞧见李阳把宋安那剩下的十九件的布料,全挪到自己案子上,铺开布匹,剪刀在他手里灵活翻飞,一边裁一边讲解,从布料纹路讲到裁剪角度。说的条理分明,哪个地方该留几分缝头都讲得清清楚楚。

  管教放轻了脚步,竟也悄悄站到人群后,越听越入神。李阳讲的兴起,手里的剪刀起落间,布料如被赋予了生命,顺着他规划的线条乖乖分家。他说:‘’画图纸讲究比例,哪块地种庄稼,哪块地留着修路,得算准尺寸。裁衣服也是一样,袖子长了短了,领口大了小了,就像村里的路修歪了,看着别扭,用着也不方便。‘’

  这话糙理不糙,周围的人都跟着点头。管教的心里暗暗称奇——这个看似普通的服刑人员,竟然能把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拧在一块,还说的这么透彻。他原本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看着李阳手下一件件初具雏形的夹克衫,又看了看周围人眼里渐渐燃起的劲头。嘴角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笑意。这车间的活,怕是不用再担心了。

  管教没有答话,径直走到了案子旁,霎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案上那十九件夹克衫的布料,竟被李阳一次性裁剪完毕。这种功夫,别说亲眼所见,便是听也从没听过。他拿起裁片比量,尺寸分毫不差,换了另一种裁片比对,依旧严实合缝。

  他猛烈抬头望向李阳,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李阳,你以前学过裁剪?‘’

  李阳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没接触过裁剪。‘’

  ‘’那你怎么能把这十九块布料一口气裁出来?‘’管教追问。

  李阳想了想说:‘’一开始确实无从下手,可划着划着,忽然觉得这裁剪和我给村里规划时画图纸差不多。后来就干脆把裁剪当成画图纸来做,不知不觉就弄完了。‘’

  ‘’可你怎么能一剪子就能把十九块布料全剪断?‘’管教指着那些裁片,语气里添了几分急切,‘’这么厚的料子摞在一起,一剪子的下去不但没有半点毛边,反倒齐整的像刀切过一般,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李阳笑了笑,抬手比划着剪东西的动作:‘’这就得说功夫了,没个几年实打实的磨练可不成。我家有片果园,从前天天在果园给果树剪枝。你想啊,要想剪生长枝又不伤着树,必须以下剪断,力道得拿捏的刚刚好——劲大了白费力气,劲小了再来第二下,剪口就歪歪,扭扭不好看。这里头的巧劲,得练到分毫不差才行。‘’

  他顿了顿,指了指上的布料:‘’我琢磨着,剪布和剪枝原是一个道理,用的都是那股巧劲,找对了分寸,自然就齐整了。‘’

  管教听了李阳这番话,看向他的眼神里添了几分欣赏与惊叹。他捻起一片裁布在指尖摩挲着,心里暗自琢磨,这小子在裁剪上竟是块璞玉,这般天赋实在难得。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服刑人员,朗声道:‘’刚才李阳说的,大伙都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就抓紧干活,没弄透的,尽管再问他。‘’他指节在案子上轻轻敲了敲在,‘’我还是那句话——质量,必须拿稳了!‘’

  说罢,他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带着几分满意的神色走出了牢房。

  众人纷纷回到各自岗位,车间里很快响起一片忙碌的声响。李阳也蹬起缝纫机,专注的开始拼接裁片。

  到了午饭的时间,李阳已经做出十二件成品,而宋安那边竟完成了十四件。李阳看了眼宋安的进度,忍不住的赞叹:‘’您这速度可真快!‘’

  宋安笑着摆摆手:‘’还不都是托你小子的福?裁剪的活都被你包圆了,我光剩下拼接,能不快吗?走,吃饭去。‘’

  两人吃完午饭,刚跟着队伍出去放风——这还是李阳进缝纫车间后头一回发风。刚走出食堂,站在门口的管教便朝他招手:‘’李阳,跟我来趟办公室。‘’

  李阳心里满是疑惑,还是跟着管教进了办公室。只见管教从抽屉里拿出两本书,递到他手里,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和与期许:‘’这两本是服装设计与裁剪的书,你拿着看看,兴许能帮上忙。好好干,争取立个功,也早日跟家人团聚。‘’

  管教瞧李阳是块可塑的料子,心里便打定主意要让他好好钻研裁剪——他若真能学成,往后缝纫车间别说夹克这类伙计,便是精细的西装订单也敢接了,先前他从车间出来,径直去了书店,特意为李阳挑了这两件关于裁剪的书。

  李阳捧着那两本书,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眼眶微微发潮,连忙欠身道:‘’多谢管教,真的太谢谢您了!‘’

  放风的时间一到,李阳跟着众人返回车间,当他找到自己的岗位前,脚步猛的顿住,整个人都呆住了——案子上那十二件做好的夹克衫不翼而飞,带着那八套裁好的布料也没得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摞未经裁剪的布匹,旁边还散落着些裁的歪歪扭扭的碎片。

  ‘’谁动了我做好的夹克?‘’李阳心头的火气‘’噌‘’的往上冒,忍不住扬声喊道。

  ‘’李阳,是我拿的。‘’洪建慢悠悠的晃过来,嘴角撇着,眼里满是不屑,‘’怎么,帮洪哥搭把手,不乐意?‘’

  李阳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尽量让语气平和些:‘’洪哥,您看您这几下,已经裁废了两件夹克的料子。这我实在没办法交差啊,再说了,这半天功夫,根本赶不出二十件成品来。

  洪建眼皮都没抬一下:‘’做的出来,做不出来,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掂量着办——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李怕追问:‘’那你裁废的这两件,总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你自己想办法。‘’洪建丢下这句话,迈着傲慢的步子转身就走,根本不带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李阳还想追上去理论,胳膊却被宋安一把拽住。宋安压低声音劝道:‘’李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别跟他置气,你赶紧裁,我来拼接,抓紧点干,下班前说不定还能赶出来。

  李阳咬了咬牙,不再说话,赶紧重新铺好布匹,埋头裁剪起来。宋安也立刻蹬起缝纫机,争分夺秒的拼接。

  忙到四点半,李阳和宋安总算赶的差不多了,唯独被洪建裁废的那两件,始终没辙。李阳试了好几种法子,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做好了准备,等管教验收时再如实说了。

  四点五十,管教准时走进车间。他挨个检查过去,对大多数人的活计还算满意——虽说有人没完成任务,但做工和质量都没打折扣。

  可当检查到洪建加工的夹克衫时,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得像三伏天里的闷雷,仿佛能拧出水来。‘’洪建!‘’他语气里裹着怒意,厉声喝道,‘’你这八件不合格,立刻返工重做!啥时候弄好?,啥时候再去吃晚饭!‘’

  洪建嗫嚅着不敢应声。管教没再理他,径直走到李阳面前。

  李阳心头一紧,没等管教开口,便急忙说道:‘’管教,这两件……是我把布料裁错了。‘’

  管教没再搭理李阳,冷着脸转向洪建,语气里带着冰碴:‘’洪建,这两块废布,是李阳裁坏的,还是你?‘’

  洪建嗫嚅着,声音发飘:‘’是……是李阳,不是我。‘’

  ‘’不是你,那难不成是我裁坏的?‘’管教猛地提高了音量,震得人耳朵发嗡,‘’李阳刚才一口气裁好十九件夹克料,我看得清清楚楚!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仗着自己块头大,就老想着欺负人是吧?‘’

  他盯着洪建,眼神锐利如刀:‘’这样,你要是不能把那八件夹克的拼接活做的,跟那十二件一模一样,就别想吃饭。后你要再敢胡来,我不介意让你在这里多呆几年,好好反省!‘’

  洪建浑身一抖,脸上血色褪去了大半,可那双眼睛却死死剜着李阳,里面翻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没人知道,方才郑云峰见洪建处处刁难李阳,实在按捺不住,借着去卫生间的空当,专程跑到管教办公室,把洪建平日里那些龌龊行径一五一十说给了管教。

  管教的手掌‘’啪‘’的拍在李阳肩上,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他嗓门陡然拔高三尺,震得车间铁皮屋顶都是似在发颤:‘’李阳,往后再有人敢动你一根手指,你就告诉我!那我不把他那骨头拆了重装!‘’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军绿色的管教服下摆扫过地上的铁屑军,留下一串铿锵的脚步声,直到消失在车间门口。李阳被这突如其来的维护砸的有些发懵,跟着众人亦步亦趋的挪出去时,后背还残留着管教手掌的余温。

  偌大的车间霎时空旷下来,只剩下洪建像头被激怒的困兽,孤零零的杵在原地。方才被管教压下去的火气,此刻,全化作毒汁往心口涌。毛猛的一脚踹在旁边的缝纫机上,‘’哐当‘’一声巨响在空荡的车间里回荡。

  ‘’李阳,操你妈的!‘’洪建的声音又粗又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每一个字都裹着怨毒,‘’你给老子等着!这梁子结下了,昨晚把你剁成八块喂狗。

  他咬着牙熬到后半夜,拿八件夹克衫缝得歪歪扭扭,勉强够上及格线,手指头早已被针扎的全是血眼。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牢房,一进门就听见狱友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像一群猪在他耳边哼哼,堵得他胸口发闷。

  昏黄的灯光下,李阳睡得正沉,嘴角甚至还带着点无意识的松弛。洪建的眼睛瞬间红了,胸腔里那股报复的邪火‘’腾‘’的窜起来,脚已经下意识的往前挪了半步,指甲深深,掐紧掌心——他真想此刻就扑上去,那张安稳的脸撕碎。

  可‘’看我不把他那身骨头拆了重装‘’——管教的话,像块冰砖,‘’咚‘’地砸在他天灵盖上。

  洪建的脚僵在半空,喉结狠狠地滚了滚。

  李阳现在有靠山了。

  他悻悻地收回脚,往自己床铺挪去时,每一步都踩着床板吱呀作响。黑暗里,他死死盯着李阳的后脑勺,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明着来,是不敢了,但这笔账,他记下了。

  总有落单的时候,洪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到时候再慢慢跟这小子算账。

  他蜷在被子里,听见李阳均匀的呼吸声,把那口恶气咽了咽,直到喉头泛起苦涩的铁锈味,才沉沉睡去。

  原来李阳并没睡着,他躺在牢房的硬板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头顶那昏黄的灯光。思绪如乱麻般纠缠,毫无睡意。今天管教递给他的两本书,此刻就静静躺在枕边,仿佛有着无形的魔力,不断吸引着他的目光。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翻身坐起,伸手拿起那本服装裁剪的书。

  一翻开,书中介绍的是,国内最流行款式服装裁剪的基本知识。如同一扇全新的大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李阳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一行行文字如饥似渴的钻进他的脑海。那些复杂的裁剪步骤,他越看越兴奋,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将一款款的裁剪方法深深地刻在脑子里。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以前画规划图纸的技术,两者一结合,一套更简化又合理的裁剪技术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这奇妙的灵感碰撞,让他的心脏兴奋的砰砰直跳。

  放下裁剪书,他拿起了服装设计书,书页翻动间,他的思绪却突然飘远,脑海里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清风山的规划图。曾经在心中无数次勾勒出的画面,此刻如电影般清晰放映,这开辟成采摘园,让游客尽情享受丰收的快乐,,那高岗视野绝佳,建一座观景台,能将山川美景尽收眼底。山坳静谧清幽,正适合建个古色古香的茶舍,再请个经验丰富的说书人,闲暇时讲讲清风山的悠久历史,让游客在茶香中感受岁月的沉淀。李阳猛地意识到,这服装设计和规划清风山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有着共通之处,都是在创造,在描绘未来的蓝图,用创意和智慧赋予事物全新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