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竞羽赛2-《我在奇幻世界给人鱼当保姆》

  飞云卷起的风势渐缓,如同有一双温柔的巨手,将他们轻柔地托举着,最后稳稳地放在了一条粗壮的藤蔓走道上。脚下传来富有弹性的触感,随着远处羽族的飞掠而带起轻微的晃动,像是在大地的摇篮里。辞穆刚站稳,一声清脆又熟悉的“呦!”就穿透了鼎沸的声浪,钻入他的耳朵。

  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狐兽正蹲坐在藤蔓上,冲他用力地挥着毛茸茸的爪子。正是阿紫。

  “阿紫!”辞穆脸上绽开由衷的喜悦,他下意识地松开九艉,扶着身边作为护栏的粗藤,快步朝朋友走去。

  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一声微弱又充满委屈的“叽……”,辞穆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回头,瞬间心中一揪,歉意涌上脸颊。他忘了,他的九艉才刚刚拥有双腿,像个初生的婴孩,每一步都离不开他的搀扶。此刻,那高大俊美的红发人鱼正孤零零地僵立在原地,双臂微微张开试图保持平衡,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那眼神里的幽怨,几乎要化为实质滴落下来。

  “抱歉,抱歉,”辞穆连忙折返回去,重新用肩膀撑住九艉的身体,将他稳稳地靠着自己,低声安抚道:“我忘了,是我不好。”

  九艉没有作声,只是将大半的重量都压了过来,下巴亲昵地在辞穆的颈窝蹭了蹭,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辞穆搀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到阿紫身边坐下。辞穆坐在中间,左手是紧紧挨着他的九艉,右手边则是自在惬意的阿紫。

  阿紫正用尖锐的爪子灵巧地撬开一个满是黑刺的海胆,他将毛茸茸的脸凑过去,伸出舌头“吸溜”一声,将里面金黄色的膏肉卷入口中,满足地发出一连串呼噜呼噜的声音,连那条紫色尾巴尖都在愉快地小幅度摇晃。

  “呦呦,”他一边品尝美味,一边口齿不清地赞叹道:“辞穆你可真聪明,狐怎么就没想到,来看这吵死人的比赛还能带上吃食呢!”

  九艉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物传递过来,坚实又滚烫,变成人后,他连体温都比以前高了。

  辞穆彻底放松下来,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在爱人身上,侧脸枕着那宽阔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身下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他微微仰起头,鼻尖几乎要蹭到九艉轮廓分明的下颌,轻声问:“什么时候开始啊?”

  九艉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发出一声低低的、表示安逸的“叽”,似乎对这场盛事毫无兴趣,他的全世界只有怀里这个人。

  辞穆的目光则好奇地投向了四周。这藤蔓观众席的设计极为巧妙,层层叠叠,环绕着整个峡谷峭壁,坐满了形态各异的羽族。这景象,让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念头:继在海底被动完成了人鱼图鉴的全收集后,今天,这羽族图鉴似乎也可以开始点亮了。

  离他们不远处,几个体格健壮、有着鹰隼般锐利眼神的羽族正高声谈论着什么,褐色的翅膀收在身后,每一片羽毛都像是钢铁铸就;另一边,几位色彩艳丽如热带鹦鹉的雌性羽族,正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头顶五彩的翎羽随之轻轻颤动;更远处,还有身形修长、姿态优雅如白鹤的羽族,只是安静地站着,便自成一道风景。

  震耳的喧嚣不再是单纯的噪音,而是由无数种不同的鸣叫、高唱、呼喝与翅膀扇动的声音交织成的生命交响曲。整个峡谷,就是一座活生生的、绚烂多彩的鸟类博物馆。辞穆的眼底映着这片前所未见的斑斓,心中那点残存的阴霾被彻底冲散,只剩下纯粹的惊叹与新奇。

  好多……好多的鸟人啊……

  蓦然的,前一秒还是由无数生命交织成的喧嚣交响,下一秒,这乐章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最后一个音符。

  万籁俱寂。

  不是寻常的安静,而是一种吞噬性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风声、鸣叫、翅膀的扑腾声……所有构成这个世界活力的声音,都在同一瞬间被彻底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辞穆胸膛里那颗因喜悦而跃动的心脏,在这绝对的寂静中突兀地狂跳起来,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擂动一面无声的巨鼓。

  他枕着的、温热结实的胸膛,那平稳有力的心跳……消失了。

  辞穆猛地抬起头,原本依赖地压在九艉身上的重量瞬间抽离。身侧的九艉依旧维持着环抱他的姿势,滚烫的体温也依旧,但整个人却像一尊被瞬间冷却凝固的熔岩雕塑。那双总是盛满痴缠与占有欲的红宝石眼眸,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瞳孔里却空无一物,像两颗失去灵魂的华美玻璃珠。

  “九艉?”辞穆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气仿佛变成了厚重的胶质,黏住了他的声带。

  他惊慌地转向另一边,只见阿紫也僵住了。那只毛茸茸的爪子还悬在半空,尖端正对着撬开的海胆,舌尖探出口腔,眼看就要卷走那抹金黄,却停在了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连他那条总在愉快摇晃的紫色尾巴,都凝固成了一个俏皮而诡异的弧度。

  整个峡谷都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画。那些高谈阔论的鹰隼羽族,口型还张着,神情激昂;那些窃窃私语的鹦鹉雌性,笑意还凝在嘴角,五彩的翎羽纹丝不动;那些姿态优雅的白鹤羽族,也成了永恒的风景。时间被冻结,唯有他的思维还在恐慌地奔流。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头顶的威压沉沉地压了下来,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辞穆的脖子僵硬地、一寸寸地向上抬起,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然后,他看到了。

  天空不再是天空。原本蔚蓝的穹顶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之后不是云层,而是深不见底的、比最深沉的梦魇还要漆黑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