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信子-《HP白蔷薇与剑》

  希腊神话中,传说有一位美少年雅辛托斯,他如初绽的花朵般纯净,连太阳神阿波罗也为他倾心。他们在斯巴达的城里辩论、在欧罗塔斯河西岸上散步、在田野上弹奏七弦琴……

  他们在草丛间投掷铁饼嬉闹,少年奔跑时飞扬的衣袂如同蒲公英随风飘散。然而命运作怪,当铁饼划出金色弧线时,西风之神泽费奴斯轻轻叹了口气。他长久凝望少年的眼眸泛起涟漪,悄然吹动那枚注定轨迹的铁饼——或许是出于嫉妒,又或是想让这份美丽永远停驻。

  铁器坠地的闷响惊起一群云雀。雅辛托斯倒在苜蓿丛中时,鲜血浸润的土壤忽然泛起奇异的光晕。阿波罗跪在尘埃里,指尖抚过少年逐渐透明的轮廓,泪水坠落处绽出第一支蓝紫色花茎。

  后来每当春风掠过原野,那些钟形花朵便轻轻摇曳,仿佛还能听见少年当年的笑声。人们说每株风信子都藏着一段未完的絮语:关于爱与遗憾,关于消逝与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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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编草帽檐角折射着碎金洒在女孩的脸上,她拎着白铁皮洒水壶穿过石楠树影,夜里凝结的水珠沿着玻璃滑落。裙摆掠过处,惊醒了整片沉睡的紫色浪潮,那些倒伏的风信子叶片突然绷直腰杆,像无数竖琴的琴弦等待着被触碰。

  风信子花田在温室里舒展腰肢,千万枚铃铛状的花朵缀成流动的雾霭。莱维雅俯身时,鬓角发丝拂过沾着夜露的叶片,发梢搅动的空气里浮动着风信子的甜香。指节扣住壶嘴的瞬间,水流划出弧线,阳光穿透水雾时折射出光晕,仿佛有人把彩虹揉碎了撒在花田。清水泼溅在靛蓝花瓣上的刹那,化作碎钻滚落,惊起蛰伏的花魂在晨光中舒展,露出蕊心深处金黄的星点,像是被露水唤醒的萤火虫。

  那些新冒尖的嫩芽寓意着新生命的成长,一旁迟开的一株风信子绽开了最后一层苞衣。

  整片花田开始无声地摇曳。不是被风吹动,而是随着她移动的轨迹,层层叠叠的紫色波浪此起彼伏。有几只翅蝶从她发间惊起,翅尖抖落的磷粉混入晨雾,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花田浸透了阳光,还是阳光在花海里融化。

  我漫步到温室,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莱维雅照料花田。莱维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夕阳落下,换上了一轮圆月,她才摘下手套。“它们长得很好,与我料想的相差不大,再过几周它们就可以做成漂亮的花束了。”莱维雅接过我手中的手帕,擦拭额头与脖颈。

  风信子让我想起了科林,那时化身为法拉利,不知情的科林将他的感情一股脑向我抛了出来。那样纯真炙热的感情,让我不禁好奇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近的。

  “花束要送给谁呢?”

  莱维雅将缀着珍珠母贝的丝带轻轻含在唇间,夜光在她微卷的羊脂棕色长发上流淌。她右手灵巧地抽出丝带,在脑后挽出个慵懒的低马尾。她说道,“一位学院同僚,他的挚友喜欢风信子。”

  我们踏着石阶走出温室,身后玻璃门合拢时发出绵长的声音,惊起檐角栖息的夜蛾。月光淌过草地,在我们的影子边缘汇聚。走在我身侧的莱维雅将眼神从远方的月亮移到我脸上,她轻轻说道:“姐姐还记得爱德华·赫赛汀吗?”

  我点头,莱维雅犹豫了一会说道:“那一天,我也在。”

  我们停驻在草地的中央,鞋尖沾着新割的苜蓿汁液,气息在呼吸间流转。蟋蟀的振翅声忽然断在第三个音节,连最聒噪的蝼蛄都屏住震颤的翅膜。远处树影里传来夜莺收拢翅膀的簌响,暗绿草浪在我们脚下凝固,唯有她白纱裙裾被风掀起又落下,像片羽毛轻抚过月光。

  我屏息凝视,专注地看着莱维雅,听她说出那一天她所看到的一切。

  “在爱德华离开前,他将一个物品放在了桌上。起初我没有生疑,但后来那个粉色日记本出现在斐尼甘的手里,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我一直跟踪爱德华和斐尼甘的动态,”莱维雅叹气,“很可惜,我没有看到他们有任何的交集。我将我的疑虑告诉了斯嘉丽小姐,她说那本日记本很危险,所以就有了后来我和罗曼的交易。抱歉姐姐,这些我应该早些告诉你。”说到这里,莱维雅避开了我的眼神。

  许久,莱维雅的头顶传来暖暖的触感,她抬头看向我。我抚摸着莱维雅的头发,轻声细语,“我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莱维雅。如果你不和我说明日记本的来源,我也不会意识到它的危险性。”

  可我处于特殊的位置,与日记本沟通是必需的。无论它有多危险,我也必须要找出阻止悲剧上演的方法。

  至少,让我的存在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