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可你得第一个知道……你听见没?-《不负冬》

  “顾总什么时候添了偷窥癖?”

  裴砚南扯下防护服帽子,湿发黏在额角,消毒水混着他袖口散出的苦橙香劈开凝滞空气,“站这儿偷看呢?”

  他指尖夹着皱巴巴的医用口罩,像拎着什么脏东西般甩进回收桶。

  顾琛转身撞进裴砚南猩红的视野时,消防栓箱的金属棱角正硌着他后腰。

  那人肩头披着的西装左袖洇着大片暗红斑块——是昨夜抱谢清时撞上急救车栏杆蹭的血,此刻干涸如生锈的锁链扣在他脉搏处。

  明明心疼他的状态,可开口的话还带着往常的互呛,“比不得裴教授……”

  反手抹开玻璃上的雾气,倒影里裴砚忱眼底的血丝被指尖碾碎,“刚在病房演完《人鬼情未了》。”

  他故意将“鬼”字咬得淬毒,如愿看见对方喉结如坠石般沉入领口——裴砚南手机里十九通拨往谢清时的未接来电,此刻正在ICU电子屏上倒计时般闪烁。

  哐当!

  踹飞的生理盐水瓶撞上顾琛鞋尖。

  瓶身蛛网状裂痕将ICU内的秦予安折射成扭曲残像,那人正伏在谢清时床边,脊线弯成献祭的弓。

  “你刚才鬼祟得像等原配咽气的小三。”

  稀薄晨光穿刺走廊尘埃的簌响,裴砚南扯开无菌服领口,喉间滚出淬冰的嗤笑:“可惜啊……”

  鞋尖碾过地板未干消毒水渍,溅起细小虹光:“小三熬出头了!”

  他忽然欺近半步,医用口罩在颧骨刻出深红勒痕,“昨晚搞定了?”

  顾琛后槽牙绷紧的弧度泄露答案,下颌线骤然弓起锐角,似弦上之箭将发未发。

  裴砚南骤然笑出声。

  那笑声裹着ICU心电监护仪的断续蜂鸣,指尖狠狠戳向顾琛心口:“十七年啊顾琛……”

  西装随动作滑落,露出腕骨抽血留下的紫黑淤青,“秦予安那个情爱PTSD患者……”

  指甲几乎嵌进顾琛衬衫纽扣:“你拿什么治的?死缠烂打还是以毒攻毒?”

  顾琛猛攥住他戳来的手指:“比不得你。”

  拇指重重碾过裴砚南虎口针孔,冷笑刺入空气:“早早就住进了心上人的家里,朝夕相处。”

  视线钉在他无菌服袖口的福尔马林渍痕上,两人指关节在死寂中对峙至发白。

  直到裴砚南腕骨发出轻微咔响,倏然撤力后退,苍白着脸将滑落的西装甩上肩头。

  “是吗?”

  他低头摆弄腕表——表盘早已停转,玻璃裂痕蛛网般蔓延,是绑架夜为救谢清时被钢管砸坏的。

  表针永恒停在00:17,凝住他目睹谢清时失血昏迷的时刻。

  “可医生说他……”

  裴砚南喉结滚动,每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声带,“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他抬眼望向顾琛,瞳孔里碎裂的痛楚烫得顾琛心脏一缩。

  顾琛几乎脱口而出“谢清时会好的”,却在对方濒死的注视中哑然噤声。

  谢清时腰部的贯穿伤像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刀,没人敢赌那微渺的生机。

  令人窒息的寂静骤然沉降。

  裴砚南突然抬头,“挺好的……”

  唇角提起的弧度如生锈铰链强行拉开闸门,“秦予安这株铁树,到底为你开了花。”

  他伸手替顾琛理正歪斜的领带,动作熟稔如大学替熬夜答辩的对方整理仪容,指尖却冷得像ICU金属门把:“恭喜啊。”

  走廊顶灯啪地爆裂一盏,阴影瞬间吞没他半边脸。

  明暗交界处,眼底血丝缠结成网,声音却稳如手术刀划开皮层:“恭喜你得偿所愿,阿琛!”

  表盘裂纹在他腕间割碎光影,指针的刻度坍缩成四个字:“心想事成。”

  尾音落进骤起的仪器警报声里——谢清时心率正在监护屏上飙出尖峰。

  病房内,秦予安盯着谢清时浑身缠绕的管线,眼泪砸在对方手背的留置针胶布上,洇开深灰圆斑。

  他喉咙哽着消毒水味的硬块:“对不起……都因为我……”

  指尖虚虚悬在谢清时裹满纱布的额前,像少年时两人闯祸后他不敢碰谢清时摔伤的膝盖:“你快点醒,醒了我立刻去找绾绾阿姨……”

  声音突然拔高,又强行压成气音:“让她再也不逼你去听经济学课!一节都不!”

  监护仪红光扫过他睫毛上的水珠:“我和顾琛在一起了……十七年,我第一次敢把心掏出来给人看。”

  他蜷起手指贴上谢清时冰凉的指尖:“可你得第一个知道……你听见没?”

  心电图波段在寂静中癫狂跳跃,秦予安猛地攥紧床单嘶声:“谢清时你赶紧睁眼!我只有你这一个能告状的……要是顾琛欺负我,谁帮我撑腰?!”

  他忽然蜷缩下去,额头抵住病床金属栏杆,寒意刺进颅骨:“清清,醒过来好不好?”

  泪痕在监护屏冷光下蜿蜒如裂瓷:“不要让我有了顾琛却失去了你……我承受不住的。”

  金属杆上的凉意漫成五岁那年的雨——父亲摔门而去的巨响,母亲药瓶滚落地板的脆声,外婆枯槁的手掐着他脖子嘶吼“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外公空荡轮椅在阳台上随风晃动的影子……

  最后是秦盛将金融模型砸向他书桌,雪茄烟灰烫穿演算纸:“秦家的继承人不需要朋友,尤其是谢家那个废物。”

  他痉挛着抓住谢清时未插针管的那只手,像抓住洪流里最后一根浮木:“你明明是我的伞……”

  指甲陷进对方苍白的皮肉里,“小时候翻墙带我去游乐园,长大在学院门口等我一小时……就为了送我一块草莓蛋糕。”

  喉咙里涌出血锈味:“现在怎么能撤走?”

  心率警报声割裂空气,秦予安在机械尖啸中暴露出骨血里的战栗:“要是连你都收回……”

  他贴向谢清时耳畔,呵出的气音烫如熔化的蜡:“清清,你见过的……五岁之后的我,都是你一点一点拼起来的……”

  心电图的尖锐蜂鸣中,他抖着手指向自己胸口:“这里头跳着的心脏……早就和你融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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