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纽特人是我老师-《正气凛然西门庆》

  这阴阳怪气的声儿,一听就是秦风。

  几个狗腿子吆喝着推开人群,清出条道来。

  秦风腆着圆滚滚的肚子晃悠过来,油亮的脸上堆着假笑:“西门大官人打虎,看来是十拿九稳啊?敢不敢给自己押一注?赢了,白赚我秦某白花花的银子,如何?”

  他手一挥,身后小厮“哐当”把赌牌戳在地上。

  西门庆扫了眼牌子,笑问:“这‘打死大虫’的赔率呢?没开?”

  “噗哈哈!风大不怕闪了舌头!”秦风笑得肚子直颤,绸衫扣子崩开一颗,汗珠子顺着肥脖往下滚:“行!给你开!就赔……一赔十!怎么样?可别死了都没福花!”

  他算准了——西门庆单挑老虎纯属送死,就算走狗屎运同归于尽,死人怎么要赌债?

  人群的目光全聚在西门庆脸上。

  锁灵在神识里蹦跶:“废柴!跟他赌!干!”

  西门庆点头:“赌了!”

  他转身指着那两口快见底的箱子:“这里还剩五六百两,就算五百!你接不接?”

  秦风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注码……有点烫手。

  西门庆催问:“怎么?怂了?”

  秦风一咬牙:“赌!”

  人群“嗡”地炸开锅!这赌注足够在阳谷买条街了!

  按照赌局,西门庆被老虎吃了,银钱自然归秦风。

  可若是西门庆赢了……秦风得赔出五千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

  旁边小厮立刻“唰唰”写好赌票。

  写到受益人时,西门庆突然按住他手:“名字不用写我。”

  秦风一愣,白眼一斜,冷哼道:“……写谁?写阎王爷?”

  西门庆一指城墙根下窝棚里的灾民,道:“若我侥幸杀死老虎,五千两银子,赔给这些灾民,助他们重建家园就是。”

  既然要“洗白”自己过往,赈灾自然是最好的“洗白”办法。

  小厮唰唰写下赌票,秦风当即派人搬走两口大木箱。

  西门庆对打虎之事早已胸有成竹,当下一笑道:“无妨,还请诸位乡亲做个见证。”

  四周百姓都道:“对,我等都是见证!”

  早有人寻来灾民领头人。

  来人自称曹里正,是金堤河畔五十里园村族长,他闻听原委大惊,拱手替一千七百口村民,拜谢了西门庆,反复念叨着说愿英雄打虎平安归来。

  花钱买名声?买命都得算值!

  小厮麻溜改好赌票,秦风手下立刻把那两口见底的箱子抬走,临行前一转身,皮笑肉不笑道:“常言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秦某也恭祝大官人打虎——‘有去’便好,‘有回’就不必了,哈哈……”

  西门庆心里早有主意,懒得啰唆:“口舌之利无用,有请众乡亲做个见证!”

  人群纷纷应和:“大伙儿都看着呢!”

  这边刚消停,管家刘伯牵着一头瘦瘦的山羊,拎着个粗布褡裢走过来,老眼通红:“大官人……景阳冈后头咱家那处药谷……人都跑光了。里头还有几间破木屋……总比露天强些,或能挡一挡大虫。”

  西门庆拍拍他肩,默不作声牵过山羊,又把褡裢搭在肩头。

  刚要走,旁边炊饼摊上,那黑矮汉子武植紧赶两步,塞过来两个热乎的炊饼:“大官人……路上垫垫。我兄弟二郎若在……兴许能上冈助你一臂之力……”他摇摇头,说不下去。

  西门庆看着这个实诚的矮汉,心里一热,顺手从手腕上撸下个金灿灿的大镯子,“啪”地拍到炊饼摊板上:

  “大郎!你这话我信!留着!”说完,牵羊扛叉,大步流星朝景阳冈走去。

  日头快沉到山脊下,把他影子在官道上拉成一道孤直的锋芒。人群里,一个妇人忽然抽噎:“这浑人…往日恨得牙痒,今天倒像送自家儿郎上战场…”

  人群瞬间静了,只有风卷着酒幌子在黄昏里“哗哗”响。

  不知哪儿响起沙哑的竹板,有人高唱:

  “西门郎,

  闯山冈,

  七分胆气三分狂,

  三钱良心七钱胆,

  虎头不落不还乡!”

  歌声追着他的背影。西门庆脚下踉跄了一下,旋即挺直腰杆,如同一柄孤剑没入暮色更深处。

  锁灵在他脑子里拍巴掌:“啧啧!这悲情英雄的戏份儿,奥斯卡都该给你发个小金人儿!”

  西门庆默然:“被你逼上梁山罢了。”

  日头擦着山边往下溜的时候,西门庆钻进了景阳冈的黑松林子。

  抬头看,枝丫把昏沉沉的天撕得七零八碎,风打着旋儿刮过树梢,让人有点眼晕。

  爬了半晌,他停在一棵极其粗壮的老黑松前。这树像把撑开的巨伞,四周都是些矮灌木,视野绝佳。

  “就这儿!”他把山羊拴在树下,绳子另一头系牢实了,自己抱着钢叉爬上一根结实的高枝,又把褡裢牢牢捆死树杈子上。心里冷笑:“畜生,今儿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夜风带着白日残留的热气吹过。西门庆打开水袋喝了口,又掏出几块灰扑扑的盐巴疙瘩,捏碎了撒到树下。

  山羊低头,“沙沙”舔起盐粒,越舔越躁动,鼻息越来越重。西门庆不紧不慢,隔一会儿就扔下去一块。

  山羊嗓子很快干得冒烟,扯着脖子“咩——咩——”叫起来,那腔调又尖又瘆人。

  叫声像块石头扔进死寂的水潭,在冈子上荡出去老远。

  对饿极了的猛兽,这声音就是开饭的摇铃!

  月亮升起来了,却蒙着层血糊糊的毛边。

  时间一点点爬。冈子上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夜枭几声瘆人的叫唤,和山羊变调干嚎。

  西门庆手心里的汗就没干过。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他。

  “来吧!”他咬紧牙关,手不自觉摸向胸口的铜锁,“囡囡,爹非得宰了它不可!”

  又熬了不知多久,林子里连风都凝住了。

  “咻——”

  一阵极其轻微的风声掠过耳畔!

  树下的山羊像是被雷劈中,猛地挣直了绳子,“咩嗷——!”一声怪叫!

  “来了!”西门庆头皮一炸,全身肌肉绷紧!手上绳子猛地发力向上狂拽!

  几乎同时——

  “嗷——呜——!!!”

  一声能把人魂震散的狂吼炸响!灌木“喀嚓嚓”爆裂!

  腥风扑面!一头牛犊大的黑影挟着万钧之力扑出!利爪撕裂空气的爆鸣擦着西门庆头皮掠过!

  那黑影高高跃起,直扑被吊在半空的山羊!

  “刺啦——!”

  锋锐的虎爪如同撕裂败絮,山羊的肚子瞬间被剖开!滚烫的羊血混合着内脏“哗啦”浇了虎头一脸!

  树下,那畜生贪婪地舔舐着爪尖的鲜血和碎肉,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半空的羊尸,涎水混着羊血从尖锐的獠牙间不断滴落。

  它暴躁地绕着树干打转,几次人立扑抓,焦躁的咆哮声震得树叶簌簌掉落,却始终差一点够不到。

  西门庆牢牢拽着绳子,心脏“咚咚”撞击着胸腔。

  羊尸在半空,老虎只能低头捡拾吃点羊内脏。

  “还吃,收你来啦!”

  西门庆稳住身体,小心翼翼地打开褡裢,又掏出一个鼓囊囊的布包。解开外层厚棉布,里面是棉絮裹着的一个密封羊皮囊,再解开羊皮囊……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褡裢里面,是三十来个冻得硬邦邦、拳头大小的肉丸子!

  借着血红的月光,西门庆拿起一个肉丸子,奋力砸向老虎后臀。

  老虎猛地侧身闪过,警惕地嗅着那颗沾了土的肉丸子。浓重的血腥和肉香最终还是盖过了怀疑。

  它凑近舔了舔冻得冰凉的外层,犹豫片刻,喉头滚动一下,“咕咚”吞了下去。

  “好!快吃!多吃点!”树上,西门庆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又是一个接一个肉丸子丢了下去。

  那老虎起初只肯吃几颗,但浓烈的诱惑实在难挡,后来每颗都只稍稍闻一闻,便迫不及待地囫囵吞下。

  足足一炷香工夫,三十个冻硬肉丸全进了那血盆大口。

  西门庆心提到嗓子眼,一狠心松开了手中的绳子!扑通一声,山羊残尸摔落在树下。

  饿虎哪里还忍得住,咆哮一声扑上去,疯狂撕咬啃食,骨头嚼碎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西门庆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死盯着下面。

  “时间……差不多了吧?”他默默算计。

  “嗷呜——!!!”

  突然!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满痛苦的嘶吼从树下爆发!

  那凶兽猛地停止了撕咬,庞大身躯触电般痉挛!铜铃大眼珠暴突,瞳孔缩得像针尖,涎水和未消化的肉沫混合着血丝,大股大股从它不断抽搐的牙缝中涌出!

  “成了!”西门庆猛地攥紧拳头,差点吼出来!

  树下瞬间化作血腥炼狱!

  老虎疯狂翻滚扑抓,坚如磐石的筋肉在皮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它嚎叫着撞向大树,树干剧烈摇晃;它又像被无形大锤击中,痛苦翻滚,利爪将岩石刮出刺眼火星!腹中不断传出“扑哧、噗呲”的闷响,仿佛有无数把锋利的小刀正在它肚子里搅动穿刺!

  这疯狂的自残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

  “呃——”

  一声微弱而绝望的呜咽后,那庞大的虎躯猛地一僵!

  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塌,重重砸在腥臭的血泊与碎肉中,再无半点声息。唯有狰狞的虎目依旧圆睁,残留着死前无边的恐惧与剧痛。

  树枝上,西门庆浑身汗湿,喉咙里却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

  “哈哈哈……北极牛人的法子……真是绝了!”

  他用的,正是他从一本讲北极的书上看来的因纽特人捕猎妙招!

  其实,他杀虎的办法说来也简单。

  他曾经看过一本关于北极的书籍,书籍中详细描述了因纽特人捕杀北极熊的方法——鲸须锋锐且弹性极佳,因纽特人会把鲸须团在肉块里冰冻住,一旦遇到北极熊便一块块远远抛过去投喂。

  冰块在熊腹中慢慢融化,鲸须骤然绷直,几十根鲸须瞬间如标枪般刺穿熊腹……

  西门庆扔给老虎的肉球,实际上也是冷冻好的肉球。

  只不过,鲸须换成了大号针灸,这东西同样锋锐且弹性极佳。

  西门庆本就是开生药铺的,库房里长长短短、粗粗细细一大堆针灸。

  至于冰块嘛,西门庆号称大官人,府中自有地下冰窖,去年冬天的大冰块还存着半窖呢!

  “小小老虎,拿捏,拿捏!”西门庆长出一口气。

  谁知树下暗影里,虎尸的尾巴尖,竟微不可察的一颤,又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