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悠悠生死别 2-《兴亡云烟事》

  程备道:“哦?还有人敢上堂作证?”

  陈圭道:“沈孔修也问他是何人,然不等传唤堂外便有人应声上堂。那人虽身着布衣,却是朝廷命官,乃是从八品金吾卫城南厢巡检使蔡义。”

  陈封程备对视一眼,都有恍然之色。陈圭道:“那蔡义道,当日他紧随赵季之后赶到快活林,亲眼见到赵季询问食客,亲耳听到一众食客供述,赵季所言句句是实。今日纵然开罪禁军上宪,也不敢隐瞒实情。”

  “因有朝廷命官佐证,沈孔修也不得不信,便不知该如何结案。大郎五人却不肯认,当堂与赵季蔡义二人争执起来。争执半日仍不相让,沈孔修也无法,只得命退堂,待午后再升堂结案。退堂后沈孔修先将此事禀与岳府君,岳府君也未料到竟有此变故,只得传令未时正在梁州府正堂亲自升堂问案,今日了结此案。”

  “岳府君原本午后不升堂问案,然此案明日便要呈送刑部,也只得破例亲自问案了。而后沈孔修才将此事告知于我,我一时无计,只得换了衣裳,骑快马来禀报兄长,请兄长速作打算,救大郎一命。”

  陈封面色阴沉,看了程备一眼。程备微微摇头道:“此是洪庆出手了。洪庆当真好算计,此时出手,我等已应变不及。”

  陈封起身看看窗外天色,见已是午未之交,道:“中行,我与你亲自走一趟梁州府,会一会岳太守。”

  两个衙门相距不远,然内城之中不能纵马疾驰,也要两刻时辰方能赶到。

  程备道:“太尉亲去,须瞒不过内城之中众多耳目,恐有骇物听。不如程备走这一遭如何?”

  陈封看看程备,又看看陈圭,不由得长叹一声道:“罢了,我居此位,实身不由己。无患便代我走一遭罢。中行,你且随无患同去,有事速来报我就是。”

  程备与陈圭去了,陈封心中焦躁难安,自在房中踱步,却是无以排解。忽地停步唤吕吉进屋道:“速去请秦都司来。”

  直至申时秦玉才赶到,却是因熊飞军都指挥使司在外城城北厢,相距甚远。秦玉进屋施礼道:“太尉这般急唤我来,是为何事?”

  陈封道:“你可知今日审结大郎一案?”

  秦玉道:“我听闻政事堂命本月内结案,此是好事,案情不明,大郎自然无罪。看时辰此时案子也该结了,兄长莫不是得了消息?”

  陈封叹了口气,道:“虽有消息,却非好事。”遂将陈圭之言尽数说了。

  秦玉目瞪口呆,半晌方道:“洪福洪庆好毒辣的手段。我等皆以为拖延日久,梁州府便可草草结案,却未料到他也要等到此时才出手,教我等无暇应对。”

  陈封道:“璧城,你可有法子翻案?”

  秦玉沉吟道:“洪庆若早使出这手段,却也不难。只须教快活楼一众店伙也改了口供,那两个泼物所供便可尽数推翻。或可寻那赵捕头属下衙役、蔡巡检麾下兵丁,总有人可证其伪。然此时却已是不及...唉,当日以为此案已成定局,若早知如此,便该教杨敬命那些店伙改了供词...不想洪庆竟有这等毒计,这...这却如何是好?”

  陈封道:“说这些还有何用?我只问你可能救大郎性命?”

  秦玉道:“兄长,事已至此,我救不得大郎,能救大郎之人,唯有兄长一人。”

  陈封疑惑道:“我如何救大郎?”

  秦玉道:“此案若是今日必要结案,纵然岳府君有心回护大郎,却也不能逆了我郑国王法。以现下供词看,大郎存心杀人,故意放火的罪名是难以逃脱了。以此罪名,纵然轻断,也须断个秋后问斩的罪过。岳府君素来铁面无私,也定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徇私,是定要依律断案了。然若断秋后问斩,却未必便不能救。”

  陈封道:“却要如何救?”

  秦玉道:“此案今日结案,明日便要具文报送刑部,刑部定不敢批结,定要直呈政事堂,请诸相公裁处。兄长要救大郎,便须在政事堂下些工夫,只需政事堂批复‘案情有可疑之处,发回重审。’将案子重打回梁州府,便可翻案了。兄长,政事堂这处关节,还有哪个能打通,舍兄长更有何人?”

  陈封道:“虽是如此,但袁、宋二位相公、崔默之如何肯徇私?也罢,他不肯徇私又如何,我便舍了这张老脸,也定要救大郎性命。政事堂又如何,他若不肯卖我情面,那便撕破了面皮也罢。”

  秦玉道:“兄长,也未必便要诸相公徇私,此案若以公心论处,也该打回重审。”见陈封仍有疑意,秦玉又道:“那赵季与蔡义缘何早不上堂,晚不上堂,偏要此时上堂?他二人供词说酒楼店伙不曾围攻大郎几人,却与店伙供词不符。他二人私下可有勾结,否则为何同在今日前往梁州府上堂作证。有这几条可疑之处,便可发回重审。我朝律法人命至重,若草草结案,便是草菅人命。崔默之自诩至公至正,若就此结案,岂非荒天之谬?”

  陈封道:“不错不错,我心烦意乱,竟未想及此事。”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便住了声。

  只见房门开处,吕吉站在门外施礼道:“禀太尉,程部使回来了。”

  陈封挥手道:“快进。”

  听闻此语,才见程备从明厅走进里屋,又回身掩上房门。陈封问道:“如何了?”

  程备坐了,摇头叹气道:“案子已结,定了斩立决的罪。”

  陈封、秦玉都是一惊,秦玉已站起,道:“怎会如此?岳百常怎敢如此妄为?”

  程备看看秦玉,又看看陈封,道:“太尉,此事怨不得岳百常。岳府君也只依律断案,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顾及太尉情面。”转向秦玉道:“璧城稍安勿躁,听我细说。”

  见秦玉悻悻坐了,程备又道:“我赶到梁州府时,恰是未正时牌,岳百常于梁州府正堂升堂问案。见我到了,岳百常命在堂上另设一座,我便于一旁听审。今日结案,堂下有许多观审百姓,太尉家人也有两个来听审的,却独不见杨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