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祖训-《陛下独宠》

  太后神色淡漠,就那样微微抬首,静静的看着他,语气平静极了。

  似乎只是一句叮嘱自己的孩子夜深露重,切莫着凉一般的寻常话,丝毫让人觉不出,这话中是在谈论多少条人命。

  寒风萧瑟,洁白细密的雪花轻飘飘的顺着微开的窗子,被带进温暖如春的殿内,转瞬间便化成点点水滴,消失不见。

  宫灯明亮,烛火闪烁。

  本该一派温馨的氛围,却始终萦绕着一股复杂的感觉。

  似猜忌,似试探,似肯定,似否决,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涌动。

  裴玄清指尖微动,低垂的眼睫掩盖了眸中万千情绪。

  安静许久的殿内,轻飘飘的传出一句恭敬有礼又丝毫不容置疑的回话。

  “自然。”

  “当初京兆府灭火后,上报的火场中人数与人员名单,皆是对过赵府记录在案名册的,一人不差。”

  话毕,他抬眸,对上了太后满是审视意味的目光,微微勾唇:“此事早已尘埃落定多年,母后今日何故提及?”

  太后盯着他十分坦然的眸子看了许久,才扶着椅托缓缓站起身来:“清儿,你可还记得,查清你想要的那女子,就是婉儿那一日,母后对你说过什么吗?”

  裴玄清眸光微动,面上神色却依旧冷硬如常,丝毫看不出喜怒波澜。

  他当然记得。

  在被母后罚跪后没两日,他腿伤还未愈,便被传召去了凤仪宫。

  虽说一早便知晓,要娶一个对夺嫡之争毫无助益的女子,定是一条荆棘丛生的艰难之路,母后大抵是不会同意的。

  可他还是要争啊。

  他不知婉儿是何时入了他的心。

  或许是她时不时偷偷跑来与他一起分享糕点的时候,或许是她小小的身躯坚定的护在他身前,为他阻挡那些辱骂屈打的时候。

  也或许,是更早……

  在她如一只灵动的蝴蝶般,突然扑进他灰暗的世界的时候。

  但他知道,在她将那捧落在地上的杏花花瓣洒向空中,笑靥如花的对他说:“清哥哥,你看,下杏花雨了。”的时候……

  他就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清楚的明白,他想要她。

  他想要她往后余生,都在他身边,都如那日一般,无忧无虑的对着他笑。

  那是他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束光,是母妃过世后,唯一可令他暂时忘却那份伤心的港湾。

  若将来,他们大业一成,帝王之位何其高处不胜寒,注定只能孤独一生。

  他不想那时,站在他身边的,是旁的女子,是因利益而结合的女子。

  婉儿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光亮,也是这世间,唯一可与他坐看人间繁华的女子啊。

  他怎能为了当下的路能够平坦易行,就轻易放弃了争取呢?

  况且被罚跪后,母后派人送了许多上好的伤药给他,还一日三次的派人去问询他的伤势,让人盯着他上过药才回去复命。

  养伤的这些时日,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或许母后就是心软了呢,或许母后何时就会传召他去,说她同意了呢。

  所以即便希望渺茫,但在去凤仪宫的路上,他也是心存一丝希冀的。

  可上苍从不眷顾他。

  凤仪宫内传来的,是斩断他所有幻想的消息。

  那日母后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你说的那个女子,本宫命人去查过了,她是赵氏女,是赵长青与永安郡主的独女。”

  她说:“二皇子与赵氏嫡女的婚约,乃你父皇御赐,绝无可能更改,赵氏一族自然理所当然的便与二皇子绑在了一处。”

  她说:“此事朝野上下,乃至民间百姓,都无人不知,身为皇家子,你既有意争一争,本宫无需多言,你应当明白其中利害。”

  她说:“本宫与永安原本也是闺中密友,可如今本宫收养了你,赵氏又是二皇子身边第一人,政见不同,任何关系都会受影响。”

  她说:“本宫与永安亦是许久未曾好好坐在一处说话了,这世间之事,本就是有舍有得,你自己要明白如何取舍。”

  在他离开凤仪宫前,母后喊住他,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清儿。”

  “以本宫与永安的关系,若不是云贵妃抢占先机,在婉儿刚出生时便向你父皇求了赐婚旨意,如今我们筹谋赵氏的支持,自是比钱氏容易许多。”

  “可婉儿出生时,本宫也还未在宫中站稳脚跟,你也还不是本宫的孩子,一切阴差阳错,皆是命中自有定数,你切莫困住自己,生了执念。”

  他还记得,那日回宫的路,又变成了一片灰败。

  原以为要娶婉儿,前路会遍布荆棘,可从未曾想过,她本身,就已是这条路上,最刺人的荆棘。

  思绪转瞬回笼,裴玄清淡淡回道:“儿臣不知母后何意。”

  太后缓缓向前一步,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清儿,当初你父皇驾崩,国丧之时,永安曾到凤仪宫求见。”

  “她家族祖训第一条,便是忠君爱国,只做纯臣,绝不参与朝堂纷争。”

  “那日,她说女子嫁了人,便是身不由己,赵氏被婚约所缚,即便什么都不做,也已被认作二皇子一派。”

  “先皇已去,新帝登基,她自知赵氏一族曾对新帝百般不敬,也并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可她的婉儿年幼,甚是无辜,自小被娇宠着的小姑娘,对家中事物,朝堂纷争一概不知。”

  “她求我,若有朝一日赵氏犯了罪,被清算时,能赦免婉儿。”

  “她的性子有多高傲,我最是清楚,能求到我这里,定是走投无路了。”

  “当初,我并未应承下,可心底也是打算着,赵氏倾颓之日,定想法子保下婉儿性命。”

  “清儿,赵府那场大火之后,母后时常梦到永安,她怪我心狠,不念闺中情谊,救救她的女儿。”

  “母后的身子,已浑浑噩噩了这些日子,不过宫里良药多,吊着一口气罢了,还能撑多久呢。”

  “如今……母后只是想知晓,永安的血脉,是否还留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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