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小禾不见了-《念念春潮》

  他激动得发抖:“我们去找他回话,就能抓他!”

  若罗爷被抓走,还有谁能追究他们的过错呢?

  “走吧。”

  程念影说完,翻了翻兜,拣出没给完的金疮药,扔给了被凿子钉住肩膀那人。

  那人接住,嘴唇嗫嚅,道了声:“谢……谢谢。”

  路上,汤叔说起罗爷对他们的许诺。

  许了宅子,还有户籍。

  “你们不是蔚阳人?”

  “嗯,家乡遭灾,逃难来的。”

  程念影看了看他们手中的农具:“你们种地么?”

  “要,不然怎么活得下去?”

  程念影想起她刚离开御京去住客栈时,那店主说,正是丹朔郡王一力推行了新的户籍制度,防的正是那些权贵隐匿人口和良田。

  “要你们来种地,他们便能藏下粮。又能拿户籍来要挟你们为其办事。”

  程念影皱脸:“果然坏得很。”

  汤叔却听得一脸迷惘:“什么?”

  程念影又问他们从哪里逃难来的。

  汤叔说是歙州平谷,受水灾侵袭才逃的。

  汤叔一边回答,一边恍惚想起,上回这样问他们的,还是他们初初逃到蔚阳来的时候……

  后来再没人问过。

  只有那罗爷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问:“想不想活?想不想要钱?”

  ……

  他们就这样回到城北。

  程念影还抽空叫他们帮阿莫将他哥哥抬出去埋了。

  “他哥哥还是没留住啊。”汤叔叹气。

  尸首就埋在屋后头。

  没别的地儿。

  先前傅翊就说过,要划出自己的坟,都得去找县衙,县衙不肯,就只能去乱葬岗当孤魂野鬼。

  这厢忙完。

  那罗爷骑着马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如何?事办好了?”罗爷话音刚落,整个人重重栽倒下去。

  他身后两个随从也跟着倒了地。

  马儿嘶鸣一声,很快被涌上来的人按住放了血,连同那两个随从。

  一番动作,竟还显得训练有素,全然不似先前的草台班子了。

  罗爷摔断了腿,一边哀嚎一边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疯了?”

  两个汉子上前,将他嘴一塞,拖走了。

  汤叔走出来,将地上的绊马索收起,笑笑说:“有用得很。”

  程念影点点头:“我见他们军队里抓人就爱这样用。”

  汤叔比个大拇指:“见多识广!”

  罗爷被捆进昏暗小屋,堵嘴的东西一扯,呛了不少灰尘。

  搜查那日他都懒得进屋,怕弄脏自己的鞋。今日才知原来屋内是这么个情景。

  脏、闷,贫瘠得一无是处。

  “你们这些混账,我要杀了你们!将你们骨头都抽出来当拐棍!皮扒下来蒙凳子!”

  罗爷还在骂骂咧咧。

  这时程念影进了门。

  她模样生得美,美得那罗爷呼吸一顿,立即认出她是主家给的画像上的人。

  “你、你……你们竟然还让她活着!”

  程念影轻点头:“我是活着,你死不死便不好说了。”

  “你们这样偏帮她,承担得起后果吗?快放开我。”罗爷气得胸口起伏不停。

  程念影还是要了个凿子来。

  她不善审讯。

  但从前楼里有过针对反审讯的训练,她知道流程。

  她上去便将人指甲盖凿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罗爷喉中嘶叫。

  “堵嘴。”程念影道。

  旁边的人立马给他塞上了。

  程念影觉得可以省省功夫,于是又连凿了两片下来。

  罗爷都痛得抽搐了。

  全然没想到面前少女跟修罗似的。

  她要干什么?她要将他活活虐杀在这里吗?

  等程念影准备开始换他另一只手了,汤叔嘴角抽搐着擦了擦额上的汗:“你,你不准备问他话吗?”

  “怕他嘴硬,先多来几下。”

  罗爷发出无声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原来你是要问话啊啊啊啊!你倒是问啊啊啊!

  “贵人骨头都软得很,也许一问就答了。”汤叔想了想道。

  “万一说假话来骗我呢?”

  罗爷继续无声呐喊:你倒是先让我开口啊!我哪里敢说假话啊!

  汤叔道:“也是,这些人惯会花言巧语地骗人。”

  罗爷两眼一翻,差点怄死过去。

  他只能拼命地扭脸,同时往外吐口中的布条。

  终于,他吐掉了。

  “……问,问我!快问我!我什么都说!”

  程念影这才收住凿子:“谁派你来的?”

  “乡绅高朋高老爷家,他们给了画像,在,在我胸口。”

  程念影扯出那张像。

  “高朋,耳熟……”她仔细回忆片刻,问:“岑家的狗?”

  罗爷表情僵住:“什、什么?”

  程念影想起自己找头面的时候,在岑三爷那匣子里翻了无数遍的信。

  “高朋自己说的,说他为岑家做牛马,做鹰犬。”

  “所以……是岑瑶心要杀我?”

  *

  听雪轩。

  护卫进进出出了几趟,脸色渐渐变得发青。

  岑瑶心问:“怎么了?”

  护卫抿唇,没得到主子的命令,自然不会应她的话。

  岑瑶心环视一圈儿:“小禾姑娘不在?”

  “她下山去买些东西。”傅翊淡声道。

  “可有带人在身边?只怕像上回那样又迷了路。”

  周围没人接岑瑶心这句话。

  只护卫急声问:“主子,天色不早了,无论如何也买不了那么久……咱们是不是赶紧传话去将城门封锁了?”

  傅翊不语。

  但岑瑶心想他的脸色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便是最好的时刻……在病中的人,本就会比平时更失三分理智。

  那小禾于此时消失,简直是踩在了丹朔郡王的死穴上。

  “好啊,去传话吧。”傅翊终于开了口。

  但语气听来却不知何故轻飘飘的,轻飘飘甚至还透出些欣悦。

  岑瑶心转过头,却正好撞上傅翊的目光。

  傅翊在看她。

  岑瑶心被看得心间一颤。

  傅翊问:“瑶姑娘会下棋吗?”

  岑瑶心:“……会。”

  “那就布一局棋吧,来人。”

  傅翊这般姿态让岑瑶心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他……不急?

  也无怒气?

  “嗯想必传令下去,很快就能找到小禾姑娘,郡王莫要动气。”岑瑶心柔声道。

  棋盘很快摆了上来。

  傅翊捏起黑子,笑道:“我岂会动气?她若不见了才好。”

  “郡王这是……”

  傅翊看着她。

  那目光似要扎入岑瑶心心间。

  “要对人做一些过分的事,便总要先师出有名,你说是不是?”

  “我盼着她走呢。”傅翊落子。

  岑瑶心头皮一麻,惊骇于傅翊这一刻的真实面目,也惊骇于他对那少女的执着。

  但还好……

  还好她不是真的跑了。

  而是……死了。

  岑瑶心低头捏起了白子。

  她却没看到,傅翊的目光仍在她身上,如同鹰见了鼠——

  要杀你岑家上下,也要师出有名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