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为之困扰，不妨请工部的人过来商议，回头把皇陵再修缮一番。”
小翘儿垂目拧了下帕子，深吸口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便葬在皇陵后山，着人顺道给他修座陵寝，请人做场法事，也算是一个安置。”
新帝呆坐着，没说话，却恼怒地一拳捶在炕上。
小翘儿不由急躁起来，“这事儿你千万不能往外说，任谁也不能说。”
“我知道，所以才憋在心里这般久，今儿也只是寻着机会，跟您念叨念叨罢了。”
小翘儿点头，“朝中人多嘴杂，无风犹起三尺浪，到时候传扬出去，只怕会动摇朝廷根本。”
新帝点头附和，“哪怕皇姑奶不提醒，我也知道其中利害。”
新帝搓了搓脸，让自己恢复几分精神，挺直了腰杆，缓声道：“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先按皇姑奶的意思来办了。”
修缮皇陵，并非动动嘴那么简单，涉及到工部、礼部两处，总是要几番讨论，方才能够实施。
新帝一刻也等不了，扬声吩咐，命人去请两部的尚书到养心殿议话。
小翘儿不好参与进来，蹲了一福，告辞出了养心殿。
走出抱厦，日头照在身上，到处暖洋洋的，竟有一种恍如隔世，重获新生的错觉。
刚才养心殿里那一幕，竟像是一场梦，一场不真实的梦。
此时回头看去，灿烂秋阳下，红墙碧瓦，满目辉煌。
小翘儿却生出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颓败感。
眼前事纷纷扰扰，似有一只幕后黑手，牵扯着众人。
幕后的人大约是谁，仿佛也能猜出一二。可其中错杂的勾连，却千丝万缕，任人理不清楚。
总有亲近的人被牵扯进去，众人戴着面具，孰人可信，孰又心怀叵测？
人心不古，当真是瞧不真切。
她轻叹一声，由银纤搀扶着，转身出了养心门。
****
裴松带着队伍进了雅尔城，投宿于城中最大的客栈。
中原来了客商，携带了大量好货，这消息不胫而走。
裴松犹如姜太公，悠哉坐于崖头，等着鱼儿上钩。
果不其然，不过一日功夫，便有人递了名帖过来拜访。
来人自称叫做玉米提，是台吉府上的管事。
裴松瞧瞧韦福海，露出几分暗喜，命人把玉米提给带了进来。
只是，玉米提不像是来谈生意，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听说你们携带了大量丝绸、瓷器入城，可有此事？”
玉米提头戴毡帽，留着两撇小胡子，神情十分倨傲。
他两臂交叠于胸前，斜睨着裴松，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
韦福海抱拳施礼，忍着他的傲慢，比了比手。
“我们乃是商队，这批货物质量上乘，正寻买家。若这位爷有心合作，不妨坐下详谈。”
玉米提却是站着没动，“进了雅尔城，就得守咱们这处的规矩。生意，也从来不是谈成的。”
他大言不惭，目光落在裴松身上。
此时，裴松正端坐桌前用饭，头也没抬，不紧不慢撕下一块炙羊腿，大口大口吃着。
玉米提看裴松不理他，不由来气，愤恨道：“奉劝这位公子，若生意做不成，赔个血本无归，可别怪咱们雅尔城的人不好客。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傲气，完全不把咱们的规矩放在眼里”
“什么规矩？”
裴松慢悠悠抬头，端起一旁的果酒，一饮而尽。
不知因为果酒甜腻，还是旁的，他不由半眯着眼睛，像是伺机捕获野兽的猎人。
“到咱们雅尔城，不管你什么身份，都得收起威风来。”
玉米提大言不惭，“我们的台吉罗大人，便是雅尔城的天，掌着这处的生死。”
“哦~~”，裴松意味深长，抬眸深目看过去，追问道：“劳烦你告诉我，该怎地收起威风？”
“你若有心......”
玉米提撇着嘴，掌心朝上，掂了两下，“倒也不是难事。”
裴松无言轻笑，冲韦福海扬了扬下巴。
韦福海心里恨得牙根痒痒，忍住冲上去把那人暴打一顿的冲动，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不情不愿递了过去。
玉米提眼睛一亮，一把接过，塞进嘴里咬了一下，快速地揣进怀里，方才开口：“不管哪儿的客商，进了雅尔城，无不先到台吉府上拜访。此为铺路，唯有获得台吉罗大人准许，方才能在此处做生意。你们进了城，不懂规矩，还等着咱们来提点，当真是个棒槌。”
那人语气轻蔑，很是不屑。
裴松满脸堆笑，无奈道：“咱们第一次到雅尔，不懂规矩，失了礼数，幸亏这位大人给咱们指点，既然规矩如此，咱们这便到罗大人府上拜访。”
裴松冲韦福海使个眼色，韦福海忙下去准备。
****
台吉府位于雅尔城东北角，占地颇广。
从外看，跟其他民宅一般，都是黄土砌成的围墙，只是墙厚实些，也高阔些。
打外头瞧着灰突突，没有什么特色。
可是站在门洞往里瞧，倒瞧出几分精致来。虽然这份精致，跟中原雕梁画栋，金砖碧瓦的宫殿比起来，根本无法比拟。
裴松率人递上名帖，稍待了片刻，有人快步迎出来。
那人什么都不问，引着他们便往里走。
穿过土墙木檩搭建的走廊，进到院内，景色豁然开朗，墙上涂了饱满艳丽的色彩，上头画着花卉水果，瞧着倒也雅致清新。
穿过宽阔的前院，领路的下人道了声“小心台阶，请上二层”，引着他们拾阶而上，来到一处宽阔平台。
到了此地，入目越发霍亮。
远处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在蔚蓝天空下，如片片云朵。雅尔城各处，尽收眼底。
裴松不由慢下脚步，四下看看，吩咐道：“你们在此处等我，免得人多糟乱，扰了台吉大人的雅兴。”
裴松的意思，随从自然明白，有两人拱手抱拳，顿下脚步。
假装无意四下看看，倒把雅尔城的地图，默默记在心上。
裴松携了韦福海，跟着那人进到二层一处厅堂。
抬步入内，就见一位矮胖敦实，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躺靠在卡塔（类似于榻的家具）上，悠闲十足，正闭目养神。
“台吉大人，人带到了。”
下人躬身通禀，退到一旁，把裴松和韦福海让进屋内。
台吉罗什这才睁开双眼看向裴松，只一眼，便愣在当场。
小翘儿垂目拧了下帕子，深吸口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便葬在皇陵后山，着人顺道给他修座陵寝，请人做场法事，也算是一个安置。”
新帝呆坐着，没说话，却恼怒地一拳捶在炕上。
小翘儿不由急躁起来，“这事儿你千万不能往外说，任谁也不能说。”
“我知道，所以才憋在心里这般久，今儿也只是寻着机会，跟您念叨念叨罢了。”
小翘儿点头，“朝中人多嘴杂，无风犹起三尺浪，到时候传扬出去，只怕会动摇朝廷根本。”
新帝点头附和，“哪怕皇姑奶不提醒，我也知道其中利害。”
新帝搓了搓脸，让自己恢复几分精神，挺直了腰杆，缓声道：“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先按皇姑奶的意思来办了。”
修缮皇陵，并非动动嘴那么简单，涉及到工部、礼部两处，总是要几番讨论，方才能够实施。
新帝一刻也等不了，扬声吩咐，命人去请两部的尚书到养心殿议话。
小翘儿不好参与进来，蹲了一福，告辞出了养心殿。
走出抱厦，日头照在身上，到处暖洋洋的，竟有一种恍如隔世，重获新生的错觉。
刚才养心殿里那一幕，竟像是一场梦，一场不真实的梦。
此时回头看去，灿烂秋阳下，红墙碧瓦，满目辉煌。
小翘儿却生出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颓败感。
眼前事纷纷扰扰，似有一只幕后黑手，牵扯着众人。
幕后的人大约是谁，仿佛也能猜出一二。可其中错杂的勾连，却千丝万缕，任人理不清楚。
总有亲近的人被牵扯进去，众人戴着面具，孰人可信，孰又心怀叵测？
人心不古，当真是瞧不真切。
她轻叹一声，由银纤搀扶着，转身出了养心门。
****
裴松带着队伍进了雅尔城，投宿于城中最大的客栈。
中原来了客商，携带了大量好货，这消息不胫而走。
裴松犹如姜太公，悠哉坐于崖头，等着鱼儿上钩。
果不其然，不过一日功夫，便有人递了名帖过来拜访。
来人自称叫做玉米提，是台吉府上的管事。
裴松瞧瞧韦福海，露出几分暗喜，命人把玉米提给带了进来。
只是，玉米提不像是来谈生意，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听说你们携带了大量丝绸、瓷器入城，可有此事？”
玉米提头戴毡帽，留着两撇小胡子，神情十分倨傲。
他两臂交叠于胸前，斜睨着裴松，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
韦福海抱拳施礼，忍着他的傲慢，比了比手。
“我们乃是商队，这批货物质量上乘，正寻买家。若这位爷有心合作，不妨坐下详谈。”
玉米提却是站着没动，“进了雅尔城，就得守咱们这处的规矩。生意，也从来不是谈成的。”
他大言不惭，目光落在裴松身上。
此时，裴松正端坐桌前用饭，头也没抬，不紧不慢撕下一块炙羊腿，大口大口吃着。
玉米提看裴松不理他，不由来气，愤恨道：“奉劝这位公子，若生意做不成，赔个血本无归，可别怪咱们雅尔城的人不好客。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傲气，完全不把咱们的规矩放在眼里”
“什么规矩？”
裴松慢悠悠抬头，端起一旁的果酒，一饮而尽。
不知因为果酒甜腻，还是旁的，他不由半眯着眼睛，像是伺机捕获野兽的猎人。
“到咱们雅尔城，不管你什么身份，都得收起威风来。”
玉米提大言不惭，“我们的台吉罗大人，便是雅尔城的天，掌着这处的生死。”
“哦~~”，裴松意味深长，抬眸深目看过去，追问道：“劳烦你告诉我，该怎地收起威风？”
“你若有心......”
玉米提撇着嘴，掌心朝上，掂了两下，“倒也不是难事。”
裴松无言轻笑，冲韦福海扬了扬下巴。
韦福海心里恨得牙根痒痒，忍住冲上去把那人暴打一顿的冲动，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不情不愿递了过去。
玉米提眼睛一亮，一把接过，塞进嘴里咬了一下，快速地揣进怀里，方才开口：“不管哪儿的客商，进了雅尔城，无不先到台吉府上拜访。此为铺路，唯有获得台吉罗大人准许，方才能在此处做生意。你们进了城，不懂规矩，还等着咱们来提点，当真是个棒槌。”
那人语气轻蔑，很是不屑。
裴松满脸堆笑，无奈道：“咱们第一次到雅尔，不懂规矩，失了礼数，幸亏这位大人给咱们指点，既然规矩如此，咱们这便到罗大人府上拜访。”
裴松冲韦福海使个眼色，韦福海忙下去准备。
****
台吉府位于雅尔城东北角，占地颇广。
从外看，跟其他民宅一般，都是黄土砌成的围墙，只是墙厚实些，也高阔些。
打外头瞧着灰突突，没有什么特色。
可是站在门洞往里瞧，倒瞧出几分精致来。虽然这份精致，跟中原雕梁画栋，金砖碧瓦的宫殿比起来，根本无法比拟。
裴松率人递上名帖，稍待了片刻，有人快步迎出来。
那人什么都不问，引着他们便往里走。
穿过土墙木檩搭建的走廊，进到院内，景色豁然开朗，墙上涂了饱满艳丽的色彩，上头画着花卉水果，瞧着倒也雅致清新。
穿过宽阔的前院，领路的下人道了声“小心台阶，请上二层”，引着他们拾阶而上，来到一处宽阔平台。
到了此地，入目越发霍亮。
远处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在蔚蓝天空下，如片片云朵。雅尔城各处，尽收眼底。
裴松不由慢下脚步，四下看看，吩咐道：“你们在此处等我，免得人多糟乱，扰了台吉大人的雅兴。”
裴松的意思，随从自然明白，有两人拱手抱拳，顿下脚步。
假装无意四下看看，倒把雅尔城的地图，默默记在心上。
裴松携了韦福海，跟着那人进到二层一处厅堂。
抬步入内，就见一位矮胖敦实，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躺靠在卡塔（类似于榻的家具）上，悠闲十足，正闭目养神。
“台吉大人，人带到了。”
下人躬身通禀，退到一旁，把裴松和韦福海让进屋内。
台吉罗什这才睁开双眼看向裴松，只一眼，便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