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弱我一点-《夏二小姐被休后成仙人了》

  大厅冷寂,穹顶嵌碎星石,幽光如霜,玄冰为柱,影影绰绰照出袁笍笙独行的红裙。

  红裙来回晃动一阵,归于平静。

  袁笍笙的声音再度响起:“问题便来了,谁给了他琼华焱和雷魄芝?”

  阴影里,低沉男声低而惊:“也许……是林宫主自己寻到的?”

  “琼华焱若这么好寻,本宫怎能把持延寿丹这么多年?”

  袁笍笙的眼眸泛出一丝冷意,突然转了话头:“夏若竹进了月陨之渊?”

  “从千衍宫传出来的消息是这样,属下详细探查过,消息最初处是千衍宫炼器峰,当属实。”

  “呵!”袁笍笙指间一紧,捏碎一枚玉符,碎屑四散。

  “先是用烟罗伞从杜宇鑫手里逃脱,又来个误入月陨之渊,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嘴里,却没一句实话。”

  “宫主怀疑她撒谎?”

  “既然第一次是谎言,第二次,自然也没什么可信度。”

  “但……”低沉男声迟疑,“若非月陨之渊,她一个金丹,如何逃过渡劫?”

  袁笍笙却缓缓摇头:“不对。”

  “还有一种可能。”

  袁笍笙眸光骤亮,一字一顿:“她,杀了杜宇鑫。”

  黑暗中,呼吸骤急。

  良久,男声才稳:“若真如此,属下该怎么做?”

  “她不是去了凤澜幽秘境,名牌碑考验该开始了吧!”

  袁笍笙抬头:“这名额碑,做做手脚倒也不难。”

  “宫主。”男声却顿了顿:“方传来的消息,夏若竹在钉名额碑时,突发异状,原已达第八环,名额碑的神识攻击强度突然增大,她力有不逮,落到了第二环。”

  袁笍笙神色瞬间冷凝:“神识强度突然增大?是何缘故?”

  “属下不知,想来,是第八环的神识攻击和下面几层不在一个级别的缘故。”

  “没那么简单。”

  袁笍笙皱眉:“璐儿落在第几环?”

  “圣女表现不错,落在第五环。”

  袁笍笙却冷冷一笑:“有巫元鼎,还只落到第五环,着实不争气!”

  男声没有接话。

  袁笍笙斜他一眼:“罢了,继续探着动静吧!”

  “是!”

  凤澜幽秘境前的广场上,夏若竹一直盘膝坐着,神色晦暗不明。

  剩余的众修士考核继续。

  但有前车之鉴后,竟未再有修士敢去触碰第八环,夏若竹想验证一二,未找着机会。

  名额碑上“暂列五千”几个大字突然晃了晃,黯淡下来。

  名额已满。

  带队长老浑厚的声音再次传来:“名额碑试炼到此结束!众修士听令,且在此处休整一夜,明日卯时,进入凤澜幽秘境!”

  夏若竹随着林子禹一前一后,朝千衍宫所在方向走,行至一半,却被人拦下去路。

  为首的是玉虚门的黄庆祥。

  一群男修,均已结婴,修为最高的,达元婴中期。

  “林道友,借一步说话。”

  黄庆祥骨节分明的手指,执一柄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斜阳西垂,他袖口银线绣的“玉虚”二字泛着冷光,与林子禹衣襟上那枚小小的“千衍”泾渭分明。

  林子禹停步,目光在黄庆祥身上一掠:“有事?”

  黄庆祥拱手,礼数挑不出错,却掩不住眼底一缕憋了多年的火。

  “当年南辰大陆大比,我以金丹初期阵道第一成绩出线,正自得意,结果家师只淡淡抛下一句——千衍宫林子禹,单阵锁三域,你差得远。”

  他声音低了半寸,目光落在林子禹袖口那圈暗淡的雷纹上:“如今我侥幸元婴,而你道基被毁,重修金丹,世事倒转,令人感慨。”

  “修道之人,境遇起落本是常事。”

  林子禹语气淡淡:“黄道友若想叙旧,林某领情,若想踩人,便免了。”

  黄庆祥被戳破,脸上微红,却仍梗着脖子:“林道友,我好意关心,何必冷嘲热讽?”

  好心也好,坏心也罢,林子禹无攀谈耐心,侧身让出半步:“好狗不挡路。”

  黄庆祥脸色一沉,又瞬间舒展:“方才你钉到第七环,想必是碑灵打瞌睡,让你捡了个巧。秘境里可没人给你捡便宜,不如——”

  他话锋一转,指间夹出一枚赤金符:“当众再验一次?省得旁人以为你千衍宫靠运气充门面。”

  夏若竹眸光骤冷,正欲踏前一步,林子禹掌心在她腕上轻轻一压,示意别动。

  可下一息,他忽又垂眸,似改变了主意,淡声道:“好,也别验了,比试一番如何?”

  黄庆祥眼底喜色刚起,林子禹的声音又起:“不过你不够格同我比。”

  他语气随意:“让我师侄来,便是抬举你了。”

  周围修士“哗”地炸开。

  让师侄同黄庆祥比试?

  能被林子禹唤师侄的,最多是个筑基期吧!

  这个林子禹,昔日的天才修士,也太狂了吧!

  黄庆祥的笑僵在脸上:“林道友这是自知不敌,输不起?”

  “别小看我师侄。”

  林子禹手指微抬,夏若竹便上前一步,抱臂站在黄庆祥面前。

  黄庆祥上下打量夏若竹一眼,元婴初期?

  “比不过,便找个高阶修士来冒充师侄。”

  黄庆祥冷笑:“林道友行事,倒越发没品了。”

  夏若竹挑眉:“黄道友,我愿唤我师叔为师叔,那是我师叔本事。至于你,没有元婴师侄,是你没本事!莫非,你怕输,不敢比?”

  “牙尖嘴利!”

  黄庆祥视线在夏若竹脸上凝住,觉得这脸有些熟悉:“你是那个夏若竹?”

  “没错。”

  “嘶!”黄庆祥觉得好笑,这女修他先前在灵虚秘境外见过,彼时她行事出彩,倒让他惊叹一番。

  没想到,竟已结婴了。

  不过,黄庆祥唇角翘起:“你方才得的是二环吧!”

  二环对七环,笑掉大牙。

  夏若竹摇头:“二环足以。”

  黄庆祥脸沉了沉:“请!”

  名额虽满,名额碑却不限制继续投掷赤金符,碑前放置着一些空白赤金符,用作试炼之用。

  零星几名修士,正立于碑前投掷,有修士被名额碑上幽蓝光丝幻化的神识尖椎伤着,面露明显痛色。

  夏若竹等人过来,气势汹汹,那原本试炼的修士眉头紧皱,却不敢言语,只慌忙避至一旁观看。

  黄庆祥转头拱手:“请!”

  夏若竹也不多言,拿起一枚赤金符,上下掂了掂,突然又放下:“还是黄道友先请吧。”

  黄庆祥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灵力卷起一枚赤金符,便欲抛出去,却听夏若竹在一旁轻飘飘地道:“黄道友已然拿了第七环的好成绩,何不试试第八环?”

  第八环?

  黄庆祥的赤金符迅速攀升,升至第四环,突然轰地一声,碎成铁屑。

  “既已比试,何故干扰我心神?”

  黄庆祥冷哼:“难怪林子禹要派你同我比试,这便是你们的策略?”

  夏若竹无语:“原来黄道友的心神,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能干扰。黄道友竟能顺利结婴,着实可喜可贺。”

  她语气淡淡,其内的讽刺之意却浓,黄庆祥一噎:“便是四环,你又能奈我何?”

  夏若竹笑了笑:“黄道友,你不再试试?”

  “不必!”

  “如此,”夏若竹上前一步:“那便轮到我了。”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一个赤金符突然打着旋,如疾驰之箭讯飞出去。

  一环,二环,三环……

  夏若竹面不改色,心神却不由自主紧绷。

  第七环,第八环,她将神识蓦地散开,以应对接下来剧烈的神识攻击。

  神识尖椎扑面而来,密密麻麻,之后又溃散,夏若竹眉头不由皱紧。

  “叮!”

  赤金符钉入第八环,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原本的嗤笑全变成惊叹。

  黄庆祥转头,震惊地看向夏若竹:“怎么可能?你不是只落在第二环吗?”

  “是么?”夏若竹紧绷的心神放松一分,抬头,往广场四周扫射:“我亦奇怪,大约我的神识强度不稳定?”

  黄庆祥还欲再说,林子禹淡淡开口:“黄兄,你输了。”

  黄庆祥面色绯红,又气又羞,突然转身:“走!”

  夏若竹这才转头看林子禹:“师叔,何必要同他比试?”

  林子禹摇头:“那么多人笑你,你不难受?”

  “他人笑不笑的,有何干系?”夏若竹摇头:“我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林子禹却道:“谁让你是我师侄,你丢脸,便是我丢脸。”

  夏若竹愣住:“行吧!”

  她低头,给林子禹传音:“也好,如此一来,我亦证实了一件事,这名额碑有人搞鬼。”

  话音刚落,一道极细微的声音,突然传入脑海:“小丫头,方才碑上被人下了缠魂丝,你吃了亏。可进行第二轮补阙,敢不敢再试一次?”

  夏若竹大吃一惊,四下张望一阵,却毫无所察,她定了定心神:“是谁下的缠魂丝?”

  “尚且不知,对方手段极其高明。”声音叹息:“你且放心,我等已加强防御,断不会有第二次。”

  夏若竹第一感觉是袁笍笙,但在名额碑上做手脚,目的为何?

  阻止她进凤澜幽秘境?还是,想让她进入特定落点?

  夏若竹心念急转:“多谢前辈好意,但晚辈方才神识受损,恐得养一养才能恢复,便不再试了!”

  “你确定,二环的话,到凤澜幽秘境后的落点恐怕不佳。”

  夏若竹点头:“确定。”

  那声音便不再说话了。

  夏若竹站在原地一直不动,林子禹奇怪转头:“怎话说一半?”

  夏若竹想了想,将方才之事传音给他听。

  林子禹面色逐渐严肃起来:“既然有补阙的机会,为何不用?”

  夏若竹:“我神识……”

  “这些敷衍外人的话,便不必拿来与我说了。”

  夏若竹噎了噎,半晌才低低道:“我也想知道捣鬼之人想做什么。”

  “但这种以身试险的方式太危险了。”

  林子禹挺不赞同,看夏若竹表情,便知她已下了决心,叹气:“罢了,既然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同你一起,进第二层吧!”

  不待夏若竹开口,林子禹便抬脚朝方才围成一圈的长老走去。

  夏若竹几步上前迅速拦住他:“林师叔,我有把握。”

  林子禹皱眉:“你虽已结婴,但那人做的手脚,竟连合体长老都无法察觉,修为定在合体之上。”

  夏若竹正色:“便是大乘期渡劫期又如何?您忘了,我先前被杜盟主掳走过。”

  她认真看着林子禹,一字一顿:“我有分寸,即便打不过,亦能自保。”

  夏若竹神色笃定,眼眸深处似有一团火,林子禹竟觉得无法直视。

  夏若竹忽又笑了:“明日凤澜幽秘境开,还有些时间修炼!林师叔,您别忘了,我已结婴,您才金丹!”

  林子禹凝眉:“嫌师叔拖后腿?”

  夏若竹摆手,“只是提醒您,再不修炼,可要被甩得更远呢。”

  两人步履逐渐松快,肖霖目光越过层层人影,落在夏若竹身上,转头对身边人耳语:“师兄,不管你与林师兄有什么旧怨,听我一句——别去招惹他。”

  史从安嗤笑:“区区金丹,我有什么好怕?”

  “他是金丹没错,”肖霖皱眉,“可他身边那师侄夏若竹,你惹不起。”

  “够了!”史从安不耐地挥手,“夏若竹,夏若竹,你一天念三遍。她就算结了婴,修为也还在我之下!你如今怎么畏首畏尾?从前的锐气去哪儿了?”

  从前的锐气么?那是夜郎自大。

  肖霖抿紧唇,不再辩。

  有些人,总得自己撞了南墙才肯回头。

  夏若竹与林子禹并肩往千衍宫驻地走,忽觉一道灼人视线落在身上。

  她抬头,正对上史从安那双几乎冒火的眼睛,不由失笑:“师叔,他到底跟你结了什么梁子?”

  林子禹见她眸光清亮,索性直言:“当年碧落宫透出风声,要与千衍宫联姻。史从安立刻去求高长老做媒。”

  夏若竹秒懂:“可碧落宫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求也没用。”

  “嗯。”林子禹耸肩,“他求而不得,便把账算到我头上。”

  “没道理,”夏若竹轻嗤,“他该去碧落宫哭,找你撒什么气?”

  “树大招风。”林子禹淡淡,“我道基重塑后,牛鬼蛇神都想伸爪子。”

  夏若竹扬唇:“师叔就算金丹,也能甩那些元婴几条街。”

  林子禹挑眉:“这么信我?”

  “那当然!”

  “那——我和你相比呢?”

  夏若竹伸出两指,比出寸许距离:“大概……您还弱我一点点。”

  林子禹失笑:“呵——”

  人声渐歇,广场重归寂静。

  月色如洗,众修士各自入定,只余秘境入口前的微光,像一条静静张开的巨口,等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