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烧与低语-《深渊挚宠》

  顶层公寓死寂得像一座冰封的墓穴。

  苏若雪蜷在客厅那张贵得离谱但毫无人情味的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个被随手丢弃的快递包裹。

  谢景渊把她“运”回来后,只扔下一句冰冷的“待着”,便再次消失在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后,大概是去处理那摊子“诈尸”的烂事。

  恐惧的后劲儿堪比劣质假酒,上头慢,但劲儿大还持久。

  她浑身发冷,明明中央空调恒温26度,却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那具尸体抠抓地面的“咯吱”声,还有那非人的、破碎的“回来……等你……”像坏掉的唱片,在她脑子里无限循环播放。

  [救命……这精神污染级别……连夜投稿给灵异博主都能当镇站之宝了吧?]

  她试图用毯子把自己裹成蚕宝宝,寻求一点可怜的安全感,没用。那声音阴魂不散。

  她又试图疯狂刷手机,用沙雕短视频洗脑,屏幕里的小哥哥小姐姐还在“哈基咪哈基咪”,她却只觉得吵闹,那些欢乐的bg而衬得她更像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怨种。

  脑袋越来越沉,像塞了一坨吸饱水的棉花,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喉咙也开始干得冒烟。

  “完犊子……”她摸摸自己滚烫的额头,心里咯噔一下,“这怕不是要凉?”

  大概率是惊吓过度,免疫力直接摆烂罢工。她挣扎着想去倒杯水,脚刚沾地,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直接给冰冷的地板行个大礼。

  [很好,柔弱小白花人设这下彻底焊死了,林黛玉见了我都得递根烟喊声姐。]

  她瘫回沙发,认命地摸出手机,用滚烫发抖的手指戳开那个冰山头像。

  【发烧了.jpg】(表情包:一只可怜兮兮的狗子裹着毯子,脑门上贴着退烧贴)

  “报告领导,您珍贵的(可能具有研究价值的)“容器”疑似启动自毁程序,体温估计能煎鸡蛋了。申请一颗布洛芬,over。”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意料之中。

  谢景渊忙起来,手机这玩意对他来说约等于板砖。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靠脑电波跟下属交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一个世纪,那扇该死的门终于传来解锁声。

  谢景渊带着一身深夜的寒气和更低的血压走了进来。

  他脱掉西装外套,扯开领带,动作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躁郁。

  看到沙发上烧得脸颊通红、眼神涣散的苏若雪,他眉头狠狠拧紧,几乎能夹死蚊子。

  他几步走过来,微凉的手背猝不及防地贴上她的额头。

  苏若雪被那突如其来的冰凉激得哆嗦了一下,勉强睁开眼。

  他逆着光,脸臭得像她欠了他几个亿没还,但那只手带来的短暂舒适做不了假。

  “……还真能煎蛋了。”他收回手,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事实,“麻烦。”

  [……谢谢关心啊您嘞!不会说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她在内心疯狂输出弹幕,嘴上却虚得只剩气音:“……药……”

  谢景渊没说什么,转身去翻医药箱。

  很快,他拿着药和水回来,动作算不上温柔地把她扶起来。她软得像摊泥,全靠他胳膊撑着才没滑下去。

  就着他手吃完药,她重新瘫倒,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迷糊间,感觉那条薄毯被扯走,换上了一床更厚实干燥的被子。额头上似乎也搭了条凉毛巾。

  [啧……居然还有售后服务?冰山限定版人道主义关怀?]

  她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身体像是在冰窖和火山口来回蹦极,一时冷得发抖,一时又热得恨不得扒层皮。

  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碎片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疯狂。

  “……别过来……走开……”她无意识地挥动手臂,像是在抵挡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实验室……好冷……”

  谢景渊原本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处理平板上的文件,闻声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仪式……不要……我的血……”她的呓语变得破碎,带着哭腔,“……戒指……那双手……”

  谢景渊猛地站起身,平板被随手扔在沙发上。他走到她身边,俯身试图听清。

  “……景渊……哥……救我……”她忽然哽咽着,喊出一个许多年未曾出口的称呼,声音细小又绝望,“……好疼……”

  他高大的身影骤然僵住。

  房间里只剩下她粗重滚烫的呼吸和模糊痛苦的梦呓。

  沉默了几秒,他极其笨拙地、用他那双大概只适合拿枪和签文件的手,生硬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动作僵硬得像是第一次接触人类幼崽的机器人。

  “……没事了。”他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语气依旧硬邦邦,甚至有点磕绊,与他平日的冷厉截然不同。

  但这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堪称粗糙的安抚,却莫名起了一点作用。

  她渐渐不再剧烈挣扎,只是依旧不安地蹙着眉,偶尔抽噎一下。

  谢景渊就保持着那个略显别扭的姿势,在沙发边蹲了许久。黑暗中,他脸上的冰冷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眼底情绪翻涌,复杂得难以分辨。

  最终,他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显然不打算走了。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某间充斥着复古音响低吟爵士乐、堆满各种神秘学古籍和奇怪仪器的公寓里。

  谢景恒懒洋洋地陷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复杂的音频波形图,而耳机里传来的——

  正是苏若雪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梦呓!

  他嘴角惯常挂着的玩味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屏幕光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当听到“实验室”、“仪式”、“戒指”这些关键词时,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当听到她那声带着哭腔的“景渊哥……救我”时,他眼底倏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阴霾,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而当耳机里传来谢景渊那声干巴巴、硬邦邦的“没事了”,以及之后长久的沉默时……

  谢景恒忽然嗤笑出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他关掉音频,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阴影里,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亲爱的哥哥……扮演守护者的游戏,好玩吗?”

  “可惜啊……”

  “有些罪,不是守在她床边……就能赎清的。”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拨出任何号码。只是眼神变得幽深而危险,像暗处盘算着什么的狐狸。

  “小雪儿……”他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歉疚和势在必得的复杂情绪,“再等等……很快,就不用怕了……”

  “……很快,带你看清……真正的‘怪物’,到底是谁。”

  公寓里,苏若雪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似乎退烧药开始起作用,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

  谢景渊依旧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尊守护在噩梦边缘的冰冷雕像。只是灯光在他眼底投下的细微波动,泄露了那冰封面具下的……一丝裂痕。

  夜还很长。

  高烧或许会退。

  但低语,早已钻入每个人的心底,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