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梅兰竹菊 完-《这个背景板有点强【快穿】》

  谢安恒登基那天,雪霁天晴,天地似有感应,异象迭生。

  先是破晓时分,东方天际并无旭日喷薄,却有一道七彩霞光横亘千里,如锦缎铺展,其上隐有龙凤龟鳞虚影降临,霞光落处,连路边枯草都似染上一层金辉,引得百姓驻足跪拜,皆言此乃天意所归之兆。

  未几,举行登基仪式的太和殿,忽有白气自地面蒸腾而起,初时如轻烟缭绕,转瞬便汇聚成云,在殿顶盘旋不去,云中隐约传来渺渺仙音,似有神灵降临,颔首认可新君。

  更奇的是,京郊被雪压倒的枯草竟一夜焕发生机,风过时叶尖坠着晶莹雪光摇曳生姿。深宫一口枯井里仰天攀出一根登天藤,像是连通天地的通道!

  更有,新帝出身的龙飞镇,竟有金龙腾飞!它盘旋在龙飞镇上方足足半日,共发出九声龙吟,每一声都震得远山回应,近水腾波,似在为谢安恒登基庆贺!

  此等伟大景观,深深刻入龙飞镇之人心中,她们心神涤荡,发出震颤,发自内心地跪地叩首,有人高呼“真龙降世,吾皇万岁”,接着便是排山倒海般的附和——“真龙降世,吾皇万岁!”

  玄篁从人群中隐没,深藏功与名。

  谢安恒的登基礼实在是壮观,哪怕二王相斗让珩国覆灭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但今日一过,这个理由只会成为正史,无人再敢质疑她地位的正统,毕竟那样被多人亲眼目睹的神迹,只会让人从心底肯定,谢安恒君权神授,名正言顺!

  甚至不少人疑心她乃天神下凡,不然怎么会让天地为她相贺呢?

  而新帝谢安恒却颇感困惑,长姐为她费尽心力引天象助她,届时她该如何找理由传位给长姐呢?

  ——她依旧认为谢安玄该登龙位。

  不过长姐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谢安恒不再多想。

  她身着衮冕礼服端坐御座,接受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之礼,她们山呼万岁,天光倾泻覆在她们身上,谢安恒知道,她与她们正式确立了君臣关系。

  谢安恒突然想起她的另一段记忆里她参军时的长官,那是个正事上严肃私底下平易的女人,她曾对她说:“一天是领头的,就要喂饱底下人一天饭。”

  于是,谢安恒想,在长姐登基前,她要为她管好天下。

  #

  谢安恒登基还没到一个月,屹国和霖国就坐不住了,达成共识一起进攻边境,想要在谢安恒初登基地位不稳时从新国身上撕下两口肉。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正当谢安恒想着让谢安玄先坐在皇位上,她继续去抵御外敌时,谢安玄自请为将,愿为她出征。

  “现在安恒是皇帝了,为君主分担忧虑,那是我们臣子该干的事。”

  谢安恒尤记得长姐那日在殿中说的话,然后她稀里糊涂就答应了长姐让她去战场。

  再然后,屹朝两月归降,太后携幼帝乘素车白马,亲手奉上玉玺和幼帝龙袍;霖国皇城被插上前靖远军旗帜,迎风招展似指引已故靖远军将士归乡的魂幡。

  此次攻打霖国的将领都是靖远军的旧部,她们憋着这口气很久了,谢安玄制定好作战计划后就让她们尽管放手干,然后就将西边境交给了孙草和另一位老将,自己则去往屹朝边境。

  而靖远军的表现也的确没让任何人失望,对霖国极为熟悉的她们直捣黄龙,一举灭了霖国,再没给它求和的机会。

  两军班师回朝当日,谢安玄以“天下一统,天命降之”为由,言天道择名改国,请旨重立国名为“容”,换新年号为“承明”,谢安恒应允。

  臣子们知道,这是无声无息间就已改朝换代,但无人敢质疑,刚回来的将领不会质疑,谢安玄提拔的臣子不会质疑,旧朝老臣和各国之人也不敢质疑。

  尽管众臣子一致以为这是谢安玄和谢安恒做的局,但其实不是。

  谢安玄回朝的前一晚的的确确被天道托梦,祂让谢安玄改换新朝国名和立谢安恒的年号,祂甚至还把祂为谢安恒想的谥号也一并告诉了谢安玄。

  谢安玄对此颇感无奈,说天道管得真多,结果又被祂用雷通了一次经脉。

  于是谢安玄闭嘴了。

  回去跟谢安恒商量时,谢安恒拒绝了那两个名。

  ——“恒”和“承命”。

  是的,天道取的国名是“恒朝”,谢安恒的那个“恒”,取的年号是“承命”,承天命的意思。

  谢安恒觉得这名太嚣张了,树大招风,强弓易折,于是将“恒”换成了“容”,“承命”改成了“承明”。

  谢安玄感受到天道蔫巴巴的,好笑地点头,说行。

  顺便安慰了一下天道,说届时祂想的谥号肯定会用上的。

  不过貌似有点不道德,新帝才初登基,她和天道就惦记着人逝世后的事情了。

  但天道的确心情好了不少,祂知道谢安玄绝对比谢安恒长寿,祂让谢安玄到时候要亲自盯着,把祂想的谥号写上去。

  谢安玄无奈应是。

  同年,容朝刚立一月,未曾参与四国战争的焕国新帝与姬和一同来访,递上自愿合并书。

  自此,容朝一统五国,成为这片土地上首个大一统国家。

  #

  三年后。

  容朝的一切已经步上正轨,谢安玄辞去国师一职,说要去追寻长生之境。

  朝臣尽数劝阻,甚至上书让谢安恒劝一劝谢安玄。

  但谢安玄明显去意已决,她在一个深夜悄然离开,只留下一纸书信压在她书房的镇纸下。

  那上面是容朝未来五十年会遭遇的天灾,一些有识之士的信息,她对容朝各种制度的想法,以及两处矿产资源的地点。

  她走得悄无声息,但留下的东西却像是在水里投下一座大山一般,激起惊涛骇浪。

  玄篁和玄兰次日就在朝上告假离开,谢安恒捏着谢安玄留下的薄薄的信纸,想到了天机卜师一贯的命数,脸色晦暗不明,浩荡龙威压得人喘不过气。

  半晌后她终于答应了二人的请求。

  只是让安惪也随她们一起去。

  但没到十日,三人就回了皇城,时间远远短于预期。

  谢安恒没有看见她想看见的那人,失望的同时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长姐想走,谁也留不住她,谁也劝不回来。

  谢安恒没问三人发生了什么,只是让她们回去休整。

  毕竟她们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尤其是玄篁玄兰。

  次日,三人在朝会后相约请见谢安恒。

  “师傅亡故,我和玄兰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师姐留在了道观。”

  玄篁话一向不少,但这次,说的却意外地简略。

  谢安恒敛去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的波涛汹涌,咽下这一连串事情的冲击,朝玄篁玄兰摆摆手,让她们再回去休整几日,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回来上朝。

  她看出这对双生子谁都不愿多谈。

  玄篁和玄兰没有拒绝。

  她们暂时没有动力处理朝中事务。

  二人走后,安惪走上前,神情复杂。

  “她的身体依旧强健,但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素来厉害,甚至能改变脉象,之前就曾骗过太医,我不确定她是否有骗我。

  “但此事先不提,她却不大可能会回来了。”

  谢安恒瞬间想到了那封信。

  她誊抄了一份后,就将那封信信锁入密室。

  长姐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早已还不起,就算长姐要离开也为她留了这样一份大礼。

  这让她想起了她离开龙飞镇去往西边境之时,长姐也是这样,为她考虑得极为周全,赠她舆图,予她钱财,给她人脉……

  现在长姐留下那封信,也是这样,也是这样的周全。

  谢安恒愣愣地问了一句:“为何?”

  为帝三载,她只有在亲友面前才会露出这样惘然的神情。

  “她跟你说过上任天机卜师吗?也就是明己道长,她的师傅。”

  “讲过,但没有细说,长姐只说那位避世论道,不喜外出。”

  “的确如此。我与玄篁玄兰去了望云山,到的时候,明己道长已经羽化,我们参加了道长葬礼的法会,是她亲自主持的。”

  她,自然指的是谢安玄。

  安惪依旧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谢安玄,叫安玄似乎过于亲密,叫全名又太过生疏,她们的初见不算愉快,但后来行事往来又颇为默契,她是长辈,但她在谢安玄面前算不上沉稳。

  于是,她与旁人交谈时只是称呼谢安玄为“她”,但索性与她相交之人都能轻易猜到“她”是谁。

  安惪继续道:

  “玄篁玄兰很悲痛,我尝试安慰她们,但她们似乎陷入了强烈的自责情绪中,跪地不起,足足三日。

  “她也来劝过,但收效甚微。”

  安惪抿了抿茶水,皇宫的茶水清香醇厚,又能解渴。

  “后来,谢安玄把她们二人敲晕,让自己的师妹把两人送回各自曾经的寝居。”

  安惪顿了顿,继续道,“她也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她和她师傅的故事。”

  安惪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谢安恒:“有部分,是关于你的。”

  #

  明己年少时是个性格内敛的孩子。

  她的师傅也是。

  天机观空荡荡,只有二人相依为命,但她们过得却不错。

  因为总有人会抱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带礼来找这一任天机卜师,也就是明己的师傅,止乱。

  为求权力和财富,来者总是舍得下本,哪怕止乱并不搭理他们。

  止乱是个忠诚的遵天命者,但跟所有的天机卜师一样,她是个短命之人。

  明己眼睁睁看着止乱将新帝推上皇位,然后吐血身亡。

  那一年,明己不过十五岁,跟新帝一样的年龄。

  新帝是个女子,但是被天机卜师认可的帝王,众臣子对年轻的帝王压抑着不满,但只能承认她的身份。

  按理来说,明己应该辅佐新帝,继承她师傅的意志,但她不肯。

  师傅的死亡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明己迁怒新帝,一气之下回到天机观,自此封山谢客。

  等到她气消之际,却是年轻的新帝自缢之时。

  她从一个比丘尼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明己说不清是愧疚居多还是茫然居多,自师傅羽化后她便不愿再牵扯命数之事,她遍览前人的遭遇,都是亏身早亡,无一例外。

  但是凭何世间命数要她们来管?甚至搭上生命为代价来给旁人铺路!

  明己想这个问题想了几年,依旧没想明白,但她发誓,她不会再重蹈止乱和其它天机卜师的覆辙。

  但在新帝自缢后,或许是愧疚使然,她毁了这个誓言。

  她拿着自己的阵盘,亲自算了一卦,然后得到——

  “五十年后。”

  明己抹去唇边血迹,不再深入探究,她有预感,到时间时,她自会知晓。

  ……也的确知晓了。

  但明己没想到,五十年后,命运像是轮回了一般,她的长徒,那个她当亲女养大的孩子,接任了她本来的命运,在那孩子的十五岁。

  辅佐新帝。

  又是这样的命数。

  明己修身养性多年,在得知此事时依旧情绪难宁。

  她颓然地唤来了她的徒儿,浑浊的眼里闪着复杂的情绪——

  “玄安,下山去吧。”

  断尘缘,顺天命。

  玄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给了她一个拥抱。

  未满十五岁的孩子已经长得很高了,昔年爱钻进她的怀里的孩子,现在怀里却已经能完全容下她了。

  年轻的雌鹰为她敬爱的长辈展开了羽翼。

  #

  谢安玄打小就不是一个乖孩子。

  师傅只愿意教她一些小占卜,不愿她再接触其它。

  但那些她早就会了,因此她对师门前辈掌握世间大命运节点,辅助天道更迭演化的事情,更感兴趣。

  师门的传承书籍,师傅并不对她设防,谢安玄三天两头就去找书看。

  她天赋和悟性实在是高,哪怕没有师傅指导,竟也踏上了正途。

  她八岁时自认功夫到家,便为她的亲亲师傅卜了一卦,却什么也看不清。

  于是,谢安玄猜到,师傅的后半生命运,跟她这个徒儿牵扯极深。

  当时的玄安小道长没有多想,甚至觉得这样很不错,她认为,既然她的命运是跟师傅紧密相连的,那她以后肯定会跟师傅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然后跟师傅一起长寿同天!

  但随着她长大,随着她修为更强,见识越广,她对二人之间的命数却看得更不清晰了。

  怎会如此?

  谢安玄疑惑不解。

  于是,她使用了天机核心秘术。

  谢安玄身上的命线延伸向各个方向,有一条半透明却粗壮的命线,蔓延向明己的寝居。

  谢安玄握住了那条命线。

  但——

  依旧无所获。

  “你知道吗?”谢安玄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天空轰鸣一声,似是此界至高者无情的嘲讽。

  “好,我不看了。”

  谢安玄低落地垂下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天道的存在,在她修炼突破至第一个桎梏时,她就曾触碰到祂的边缘。

  强大的,无形的存在。

  仿佛生物的本能对其生而知之,谢安玄断定那就是天道。

  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比起惧怕,玄安小道长更多的是对天道的好奇。

  自那以后,她们之间开始了时不时来一次的交谈。

  不过尽管当聊天搭子很久了,天道大人依旧无情,谢安玄无奈吐出一口鲜血,拿帕子擦去唇边血后将其烧掉。

  但也偶尔心软。

  感受到淤血吐出后身体的通畅,谢安玄笑了笑。

  ……

  一直到明己让她下山,谢安玄依旧没有看清明己和她之间的未来。

  谢安玄知道,那是天道在从中阻挠,她的命运和明己的命运,都跟世界发展有关。

  背上行囊时,谢安玄朝明己磕了三个头,她无法确定她再次回来要多久,但她不会扰了师傅和各位师妹师弟的清静。

  此番别离,望君珍重。

  谢安玄看了明己最后一眼。

  #

  “不知府医大人可曾听过灵魂转世之说?”

  谢安玄依旧习惯性地叫安惪为府医大人。

  这是二人在天机观独处时的谈话。

  “略有耳闻。”

  人死后以鬼魂的方式去往地府,然后喝掉孟婆汤重新投胎做人。

  这种说法在这个时代很是盛行。

  谢安玄轻笑一声,没有解释她为何问起这个,转而说道:“天机卜师一脉,卜算天命,也辅佐天命,很巧,我与师傅这两代都有着同一任务,那便是辅佐新帝。

  “师傅本该辅佐哀帝,但她因为某些原因避世不出,未曾与其接触,后来哀帝逝世,师傅心中有愧,也就并未出山接待过珩国国君。

  “直到十五岁那年,她让我下山,断尘缘,辅新帝。”

  谢安玄眸中闪过奇异的色彩:“安恒就是那位新帝星。”

  虽然有所预料,但听到这个结果时,安惪还是怔愣一瞬。

  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姐姐的女儿,竟然会是天定帝星。

  “后面的事情府医大人都看到了,就是一些谋反的准备。”

  这人说起造反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想当初这人还会装一装,现在却让人觉得跟溜猫逗狗一样稀疏平常。

  “安恒登基的这三年,我一边实施我的想法重整制度,也渐渐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谢安玄为安惪添加了茶水,又问了个差不多的问题:“你相信灵魂转世之说吗?”

  安惪拿起茶杯的动作稍顿,她抬眸看向谢安玄,道:“连你这种道士都有了,我不得不信。”

  谢安玄轻笑:“府医大人还是这么风趣。”

  安惪专注喝茶,没有回她。

  谁知她砸下来一个惊天大瓜——

  “那你相信安恒是哀帝吗?”

  “嗯——嗯?”

  安惪表情龟裂,茶杯从手中脱落。

  谢安玄似是早有预料,眼疾手快地接住。

  “府医大人,小心茶水。”

  安惪轻声道谢,又定定地望向她:“你所言何意?”

  “府医大人不是才说相信灵魂转世之说吗?”

  “但,也不是这样相信的。”

  安惪缓了好一阵才勉强接受谢安恒是哀帝转世。

  谢安玄的话,她不得不信。

  “珩国对哀帝的记载,并不友好。”

  “自然。”谢安玄回道。

  前朝的帝王,自然要担上亡国的责任。

  尽管两朝更替时,并没有发生武力交战,只是缢了位君王,换了个国名。

  “哀帝的谥号,还是大长公主在朝中据理力争为她改的。”

  哀,哀其不幸,哀其恭仁短折,德业未成。

  谢安玄无意识摩挲茶杯,她对哀帝了解不多,但朝中却有一位臣子对她了如指掌——言宣。

  再次提起此二人,谢安玄心中怅然。

  玉衡茗与珩国一同死亡,言宣成为新朝臣子,近来正在准备向谢安恒提案编纂新史。

  这二人之间的情况有些复杂,想到她们篡位当天玉衡茗死后言宣同她彻夜长谈所说的话,谢安玄敛去眸中异色,轻抿了一口茶。

  安惪这时也缓过来了,她眼神复杂,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这因果报应来得让人觉得过于巧了。

  玉衡白被她堂弟篡了位,谢安恒又推翻了珩国成为容朝新君。

  谁能不说一句因果循环。

  谢安玄又想起初见谢安恒时她身上的灵魂气息,掩去眸中深色。

  其实她还隐瞒了部分事实。

  关于哀帝的灵魂在异界走过一遭,然后重回这里,与因落水差点夭亡的“谢安恒”灵魂融合的事。

  这些更深层次的秘密,还是她套路天道套出来的。

  也难怪天道对她这帝星这般爱护,原来是将人意外丢到异世界的补偿。

  “你……”

  安惪见谢安玄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试探着吐出一个字。

  谢安玄回过神,朝她看去,没说话。

  安惪以为她想起了大长公主,虽然不擅长安慰但还是挤出几句干涩的话,惹得谢安玄一笑。

  “府医大人这几日辛苦了,早些休息罢。

  “还有玄篁玄兰,她们二人我会好好劝的,你们三位重臣同时离开朝廷,不好,不好。”

  安惪皱眉,想问她,你走了就好吗?你可知你在朝中作用有多大?

  但最终没说出口。

  这人大概很久以前就琢磨着离开了,她走后群臣震惊却不慌乱,她考虑得很周全。

  但明明当初跟她们一样期待着塑造新的王朝,为什么却半途而废?

  安惪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切只有谢安玄自己知道。

  安惪离开了。

  谢安玄目送她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唉叹一声。

  师傅羽化前屏蔽了与她的联系,加上谢安玄本就看不明了二人之间的命运,最终她也只是赶上了师傅的最后一面。

  谢安玄该庆幸,自己早就有回天机观的决心,否则她在朝中再待个三五年,恐怕师傅的牌位都有裂痕了。

  她也问过玄城她们,都说师傅羽化前几日依旧如往常一样并无不同,她的身体就是突然垮掉的。

  谢安玄叹气,师傅……

  等玄篁玄兰醒来,谢安玄找她们推心置腹好好谈了一日,终于将二人劝好,只是她们依旧情绪低落。

  把她们劝回去时二人还很是不舍,直到谢安玄来了一句“没长腿还是没长手?骑不了马还是写不了信”把二人噎回去了,玄篁玄兰被她气得又哭又笑,大骂混蛋师姐。

  谢安玄当然照单全收。

  “一路平安,帮安恒好好治理国家。”

  谢安玄朝三人摆摆手,与道观中几位师妹师弟一起和她们告别。

  她关于新朝的想法安恒已经尽数知晓,她想要的时代会在安恒手中缔造出来。

  她如此相信着。

  她现在要做的,是寻回师傅的转世,像师傅抚养她一样抚养师傅。

  师傅身为天机卜师却避世不出未从天命,天道给她的惩罚是再无转世,但谢安玄向祂求情了,祂放了明己一马。

  明己逝世后七日过去,谢安玄感应到她投胎去了原焕国境内,谢安玄准备安排好天机观中一切后,便去往东边。

  只希望一切顺利。

  谢安玄循着太阳升起方向望去。

  #

  “事情就是这样,据她所说,你前世是哀帝,今世推翻了珩国。”

  安惪说完后,望着谢安恒。

  为帝后,她周身的威严愈发深重,眉宇间的气度也日渐彰显,只是简单一个动作,就展现出不怒自威的气场。

  此时,她却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转世而已,安恒不必如此费神,说不定我前世还是你的臣子呢,今生才会与你一同行大不韪之事。”

  安惪调侃着,全然不提刚知道此事时她也是如此震惊。

  谢安恒欲言又止,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都能灵魂融合了,灵魂转世一说她自然是信的,虽然身份有些巧,但也不是大事。

  她想说的是,她一个融合后的灵魂,怎么也不能算是转世吧?就算把她当作穿越者来看,她一个异世灵魂,也不该啊……

  但长姐是不会错的,谢安恒将疑问咽下去,决定自己回去再好好思索。

  她让安惪先去休息,自己则边处理奏折边思考长姐是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

  难道自己既是哀帝,又是两个世界的谢安恒?只是灵魂分裂成了两部分,然后合二为一了?

  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的“谢安恒”的灵魂气息把她身为另一个世界的“谢安恒”的灵魂气息掩盖了,长姐误以为她是转世,其实原主才是转世?

  不对,长姐不会错,那就是前者!

  谢安恒向后靠去,龙椅上软枕松软,她靠得很舒服。

  算了,不想了,长姐总有她的道理,长姐总归是对的。

  #

  十五年后。

  谢安玄带着一个少年重回皇城,次日那少年就被封为国师。

  后来有人透露,原来那是谢安玄的徒儿。

  那少年便是明己的转世,谢安玄给她取名为须渡。

  须渡本来不乐意待在皇城,但意外地跟太子一见如故。

  两个少年人勾肩搭背跑去玩了。

  太子年十二,名谢观远,她出生时谢安玄送了她一把长命锁,为此,天道真为太子改了寿命。

  如今容朝一切欣欣向荣,谢安玄带着须渡游历之时,一年比一年更欢喜。

  安恒如她所愿,是个极好的皇帝。

  “长姐想要的时代,不会远了。”

  谢安恒一身龙袍,威严凛然,但面对谢安玄时放温了语气,她看着谢观远和须渡的背影,恍若看到了几百年后真正平等的新时代。

  时代在发展,终会抵达平等而高尚的未来。

  她和长姐都是如此相信并为之努力着。

  “嗯。”

  谢安玄瞥见身旁人眼角的纹路,那是岁月镌刻的痕迹,她这位妹妹,是个勤恳爱民的圣明君主。

  “我知道。”

  听到这话,谢安恒又朝谢安玄一笑,这位对外威严凛然的帝王,只有在面对亲人时,才会露出这样温和的神情。

  “长姐此次来准备待多久?”

  “等须渡能担重任。”

  谢安恒眼前一亮,那应该会很久了。

  长姐做国师时已经为容朝做得足够多,须渡的未来会很轻松。

  那长姐说要等须渡长成,那就是要陪她在这里长大了。

  那很好了。

  她会让须渡慢慢长大的。

  谢安恒望着谢安玄的侧脸,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