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当重臣们获得平行世界记忆后
某日朝会后，几位在朝大臣一起默契留下。
玄篁：“难道你们也？”
其它臣子：“莫非你也？”
“那看来是了。”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异口同声道。
#
文华殿。
谢安恒挥退宫人，只留下几位臣子。
此次来找她的一共五人，安惪、玄篁、玄兰、江池焰和阿肆，几位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若不是特殊原因，不会一起面见谢安恒。
正当谢安恒神情复杂准备问她们是否都做了一个梦时，有人推开了殿门。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谢安玄朝几人笑笑。
“难道师姐你也？”
“嗯哼。”
听到这肯定的语气，几人同时递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给谢安玄。
“那长姐也入座吧。”
谢安玄环视一圈，挑眉道：“缺了义母、姬和、傅大人和冼大机关师。
“不过无?，我们先聊着。”
谢安玄走过去盘腿坐下。
礼蓬舟她们因各种原因都在其它地方做事，暂时回不了皇城。
“那，谁先说？”玄篁见谢安玄落座，试探着问道。
谢安恒瞅着各个大臣欲言又止的模样，决定担起作为领头的责任。
“诸位应该都做了一个梦吧？”
众人点头如捣蒜。
“那我先谈谈我的梦吧……嗯……我梦里似乎跟几个男子纠缠不清……其中有一个还是原霖国的皇男。”
……
“噗哈哈哈哈哈！”
“啊……？”
玄篁的嘲笑和玄兰的质疑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几人齐齐笑出声来。
毕竟，现在的谢安恒是个专一的痴情种，跟皇后伉俪情深，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跟别人上演虐恋情深的模样。
光是想想就让人想笑。
“这个我了解些许，梦中她曾深夜来找我探讨情爱的真谛，我把她赶出去了。”安惪毫不客气地揭谢安恒的短。
“哈哈哈哈哈——”玄篁笑得更不客气了。
等几人笑够了，安惪说起了她的梦：“我的梦与这一世发展差不多，只不过，差了你们几人。”
安惪目光环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谢安玄和玄篁玄兰身上。
谢安玄叹气：“梦中我与师傅在望云山，终生未出。”
玄篁则笑容收敛：“我和玄兰旱灾时饿死了，死前没有见过师姐师傅她们。”
“的确，梦中的望云山，很孤寂。”谢安玄叹道。
悲伤的氛围感染了江池焰和阿肆，江池焰嗤笑一声，也说起了她的梦：“梦里我被霖国皇帝纳为妃嫔，他为我烽火戏诸侯，为我伏尸千百万，我是祸国妖妃，死于万千箭矢之下。”
听到江池焰的话，阿肆激动地握住江池焰的手：“不！不是的！他昏庸无道不关您的事！您明明心系百姓，劝诫他千百遍，他分明就是借着你在放纵！他想要昏庸又怕大儒批判，于是找了您出来当他的挡箭牌！
“我早该带您走的……”
阿肆陷入无尽的自责中。
她是霖国皇室养的暗卫，但被派来江池焰身边保护她的安危，后来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被江池焰折服，心偏向了江池焰这位新主。
“不，阿肆不必自责，我想走也走不了的。”江池焰知道她在梦中是作为靶子一样的存在，人人都想要她死，到了最后，连霖国皇帝也要她死。
“梦境荒诞，此世无虞便好。”谢安玄望着几人，安慰道。
“也是。”
江池焰望向谢安玄时笑得缱绻。
“喝酒不？”谢安玄又问。
“喝！”
几人异口同声，如此默契，皇帝和几位朝中大臣不由开怀大笑。
“长姐喝少点。”
这是谢安恒在劝。
“要醒酒药吗？”
这是安惪在怂恿。
“先把酒拿来再说！”
这是谢安玄被她们无语到了。
……
此时远在它地的其它臣子——
礼蓬舟：安玄怎么没有回来？梦果然是相反的。
姬和：另一个我居然没有认识师傅，少了不少乐趣呢。
傅囚鹰：该说，果然是知己难遇吗？梦中的我竟是因壮志难酬而郁郁寡欢，还被她的妹妹所杀……
冼正心：啧，什么梦，居然造了半辈子的伞，年过半百才破格被召入宫。
各位身居高位的大臣只觉得做了一个相当奇怪的梦。
#
* 二. 认祖or认友
谢安恒崩后一年，谢安玄见新帝谢观远已有明君风范，便放心离开了皇城。
毕竟天机观内，她还有要事要做。
谢安玄打开天机观藏书阁内的密道，走进了每任观主的静地。
这里，据说有师祖留下的传承。
那是一座石像，雕着初任天机卜师的石像。
谢安玄手抚上石像，感受着其下蓬勃的力量，幽幽开口：“无运啊无运，我该叫你一声师祖，还是故友呢——”
话音刚落，石屑颤动落地，坚硬的石头化作冰凉的长袍，一个雪发银眸的女子抬起眼眸，目光锁定眼前人。
室内忽如银辉倾泻，覆上一层寒光。
“元玺——”
无运的声音传入耳中。
元玺失笑：“那看来是故友了。”
“寻你很累。”无运话中带了点微不可察的委屈。
“我知道，辛苦了。”元玺眼底盛着柔和的光，唇角微勾。
无运话少内敛，说了那么一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会，她想起了她原世界的小天道：“天道让我帮祂转达，祂很想你。”
“我也想祂。”
元玺目光不曾离开无运，她开口问道：“万千世界如璀璨星河，你去的地方美吗？”
“美——”
“但应当不如你美，亲友相和，身尊体贵，无上快活。”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挖苦？
元玺偷摸瞥了眼无运的脸，依旧平静无波，瞧着仍像是那个无情的的神尊大人。
但刚才的话又的确是她说出来的。
元玺哑然失笑，看来神尊大人也在其它世界学坏了。
于是她连忙讨饶：“与我同路者的确甚多，但并行者，无运，只你一人。”
无运瞳孔微缩，神情染上空白，半晌，她才移开目光轻轻点头。
这人不知道从哪学来了这么多花言巧语，比她们上次分离时还要不着调。
元玺这话仿佛打破了某种壁障，两人久未见面的些许滞涩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们相视一笑，畅言聊起各自的经历。
“此方天道看我看得有些紧，时间不足下不了棋，可惜了。”元玺唉叹一声。
无运也觉得可惜，她与元玺见面就算不谈话，也是必要来一盘棋的，但这里不是她们的世界，她在此处撑起的隔绝阵虽能阻拦天道窥探，但正如元玺所说，她被天道监视得严重，而她现在又消失得足够久，恐怕已经引起了此方天道的注意。
“只好下次了。”
元玺虽然可惜，但并不哀伤，她朝无运笑着，诉说她的期待。
“阿运，去元界等我。”
元界，元玺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小系统那里，后来——
元玺眸中闪过奇异的色彩，她的浅色桃花眼里清晰倒映着无运，她在等她的回答。
“好。”无运深深看了元玺一眼。
这个无数天道讳莫如深的至高无上之地，她亦有所耳闻。
无运不问她为何要让自己去元界等她，她们二人之间无需多言，她相信，到时间了元玺自会解释。
……
“今朝一别无期，望君珍重。”
“元玺，前路知己诸多，莫忘旧人。”
没等元玺回答，眼前人就已化作石屑消散。
元玺的话，亦与石屑一同飘散——
“从来不会。”
#
* 三.关于谢安恒的某位神秘长官
元玉来参加她教出来的一个小军官的葬礼时，心中悲痛。
但很快，她就悲不起来了。
“阿嚏——”
“阿嚏——”
“阿……阿嚏——”
元玉逐渐暴躁，谁！谁在咒骂她！
还是这个小军官在地府太想她了？
元玉皱眉，瞥了眼胸前的花。
不对，唯物主义者不谈怪力乱神之事，要相信科学！
元玉目光坚定，不再多想。
然而——
“阿嚏——”
“阿嚏——”
“老元这么虚了？换季感冒了？”有个相熟的军官打趣道。
“屁！明明是我姐在想我！”
元玉破防反驳。
……
因为各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每当某位谢姓天命子回忆她的长官之时，元玉就会打一次喷嚏。
哦，可怜的小玉。
#
* 四.好猫坏狗
自从宇朝灭后，言宣就再没做过一个好梦。
如今新朝建立，开国皇帝的皇姐与她有些渊源，她寻遍证据为冲洗珩国泼在玉衡白身上的脏水时被鼎力支持，请旨上奏重写新史也被准予，言宣觉得这大抵就是否极泰来。
皇帝圣旨下发的那一晚，她没有激动得睡不着觉，她只觉得心上重石终于被人移开，她难得可以睡个好觉。
那天，她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了从前。
那时候，她还不叫言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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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白在位时，朝中反臣颇多，总有人拿她的年龄和性别说事，年轻的帝王早早学会了隐忍，她虚心纳谏，礼遇贤才，倒也维持住了君臣之间的平和。
只是，她也会累，也会生气，也会烦躁，但她是皇帝，还是个不被看好的皇帝，于是一切负面情绪她只能自己咽下。
后来，母后养的猫生了一窝小崽子，其中有个小白猫不被母猫喜欢，但母后觉得那小白猫是一窝里最乖的，就给她送了过来让她养。
起先玉衡白觉得那猫儿麻烦不想养，想要拒绝，但听那猫儿尖细的叫声，看着那永远朝她奔来的四根小短腿，玉衡白又心软了。
养就养吧。
还真别说，自从养了那白猫儿后，无论玉衡白在朝中遇到怎样让人生气的事，回寝宫摸摸那猫儿的头，什么气都消了。
三个月下来，玉衡白处理奏折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但不知是不是朝中臣子就喜欢跟她对着干，她养猫他们也要上奏折批判，说她玩物丧志，为君不尊。
玉衡白只想拿他们的笏板挨个敲人，小气！
其实臣子们上奏的不止是她的猫，还有玉衡茗的狗，也不知是顺带的还是单纯看玉衡茗不顺眼，总之她们二人都被臣子上奏试图管教。
但玉衡茗不像她一样憋屈，她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头子，从来不忍着，来玉衡白这里走一遭得到名字后，她回去就把上奏折的臣子恶作剧了一顿，还放狗恐吓了一番。
其实她的狗是金丝犬，专供皇室的一种的小型犬，还没有人小腿高，性格一般也温顺黏人，并不吓人。
但玉衡茗这只，不知是不是宠肖主，它遇到玉衡茗不喜欢的人就会大叫，虽说是只叫不咬，但那架势也足够唬人，甚至，这狗还被皇城中人誉为第二纨绔，仅次于玉衡茗。
果不其然，玉衡茗一番操作下，纨绔头子和第二纨绔第二天又被奏折警告了。
玉衡白看得乐呵，自打玉衡茗恐吓完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臣子后，她收到的让她禁养猫的奏折都少了。
为了让玉衡茗跟那群逆臣斗得更久，她还在朝会上以“殿前失仪”的罪名惩处了几个臣子。
果然，玉衡茗得知后直接牵着狗挨个上门嘲讽，又去拉足了仇恨。
就这样，玉衡茗跟一众臣子你来我往斗了半年之久，玉衡白的猫儿都长敦实了，他们还没休战。
不过也多亏了玉衡茗，玉衡白抓到了不少这些逆臣的小辫子。
当她抄了第一个贪官的家时，甚至没人反应过来。
玉衡白就这么将她作为皇帝生杀予夺的一面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尽管她依旧从谏如流，但没人再敢看轻她。
那一晚皇城的血像一个巴掌打在了他们的脸上，众位臣子发现，他们竟已经看不清上首皇帝十二冕旒后的神情了。
这位他们看不起的过于年轻的女君主，竟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成长了起来。
还成长得这般快。
……
玉衡茗又闲下来了。
因为那些臣子不跟她斗了。
他们一致认为玉衡茗是被玉衡白推出来吸引众人注意的靶子，跟玉衡白是一伙儿的，就为了抓他们的小辫子，因此哪怕玉衡茗再怎么去拉仇恨，他们再怎么气愤，也不愿再跟她斗了。
但她们二人的确清清白白啊！
玉衡茗想：猫跟狗怎么可能好好相处，明明每次见面都是在打闹！
玉衡茗看着墙上的白猫跟墙下的金毛狗，撇了撇嘴。
偏偏旁边的小皇帝还抱怨她的狗：“你的狗真坏。”
“胡说！明明是狗好猫坏！”不然怎么会被猫摆了一道！
玉衡茗看着她的乖乖富贵被猫溜着在墙角跑来跑去，气愤道。
那猫灵性，听到玉衡茗的喊叫，竟爬到墙边树上，从树枝上跳到玉衡茗肩膀，尾巴扫了扫她的脸，把人逗弄一番后又跳到玉衡白怀里缩着。
玉衡白亲眼看到某位爱狗人士的脸红成了红苹果。
她嗤笑一声：“我说的吧，猫好狗坏。”
#
玉承命出生时，富贵早已去世，但姜白还活着。
姜白就是玉衡白的那只猫。
因为玉衡白母后姓姜，而猫是母后给她的，且猫儿又是纯白的，所以她给猫取名姜白。
富贵死后，玉衡茗再没养过狗，她就只养了那一只狗。
后来玉承命慢慢长大，姜白依旧活着。
玉衡茗说这猫儿有灵性，像人一样聪明，还会照顾小孩，玉衡白颇感自豪，那是，毕竟是她的猫。
玉承命少年老成，天资聪颖，玉衡白对这个继承人很是满意。
不聪明压不住一群腐儒。
玉衡白将玉承命高高举起，七岁的小太子在空中惊呼，很快又享受起这飞一般的感觉。
母皇的手很稳，能支撑她在空中翱翔。
而在空中翱翔，对小雌鹰来说，是件再快乐不过的事了。
如果，没有那场宫变的话。
“如果没有那场宫变……”
言宣笑着笑着就流下了泪。
梦里多好啊，有母皇，有母皇的猫，还有不那么坏的她……
如果没有那场宫变。
言宣咽下心中苦涩，披上衣服，赤脚走出房门。
她府中立了玉衡茗的牌位，但她并不常去，这日做了个美梦，反倒想要去看看她了。
宫变后，她被玉衡茗藏在她的一处田庄内，玉衡茗兄长登基三年后她才将她接出来，两人再次见面时并不愉快，玉承命恨死了玉衡茗的兄长，连带着恨上了玉衡茗。
当玉衡茗看着她的脸庆幸地说还好她不像玉衡白时，她没忍住朝玉衡茗冲过去大骂：“你这个叛徒！混蛋！”
她看见玉衡茗脸色一变，但紧接着笑起来，她朝玉承命不在意地笑道：“对，就是要把想骂的话骂出去，以后，你就叫言宣，是我的——贴身侍女。”
……
言宣在宇朝覆灭后就一日比一日多生出白发，她全白时，比玉衡茗还早。
如今来给玉衡茗上香的，依旧是她这个白发人。
“我要主导重写新史了，你兄长往母亲身上泼的脏水我会一一洗净，连姜白都能被他编成是母亲的女宠，真是荒谬……”
“像你一样荒谬。”
言宣看着牌位，在香炉前插上三炷香。
#
* 五.姜白猫
姜白本是个现代学生，她对宇朝哀帝本来是无感的，如果没有她的同学挖出来跟她同名的姜白是哀帝的女宠的话，如果她没有穿越到宇朝并成为一只猫的话。
她本该对她无感。
刚穿越时一切全凭动物本能，猫的脑容量又小，她就算有人的记忆也被挤出去了。
她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是她跟玉衡白见的第一面。
猫的视力相当不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身一看就昂贵的黑金衣袍，她朝那身衣袍奔去，然后，她开启了她的传奇猫生。
她能趴在当今皇帝的怀里，能在奏折上磨爪子，能跟古代的皇家狗打架，能巡视皇宫的各个地方……
当然。
也能亲眼目睹一场早有预谋的宫变，一个明君的自缢，无数女官脚踩云端又被赶下悬崖……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玉衡白哭，她的声音哽咽，眼眶发红，她抱着她的身体，埋在她的毛里朝她哭诉：“其实再给我五年就好……不，只要两年也可以……我就能打下基础了……现在太早了，姜白，你说我走了她们该怎么办？”
滚烫的泪水像是火焰灼烧她的皮肤，她的毛很厚，明明不该感受到那些滚烫的，但她就是感受到了，她想安慰她别哭，但发出来的只是几声不知意义的猫叫。
姜白愣住了，对了，她现在是猫，她安慰不了她，她也改变不了她的结局，她只能亲眼目睹历史上寥寥几笔的文字在她这双猫的眼睛里真实展现，她只是历史的旁观者，从不是参与者。
玉衡白死前把姜白塞在床底，然后自缢于她的寝宫。
叛军给予这位自缢的君主应有的礼节，并没有对她生前的寝宫翻砸。
没过多久，一个跟玉衡茗长得颇为相像的男子踏入这里，走到玉衡白尸体前。
姜白一眼就确定了，这就是今日宫变的罪魁祸首，她的猫爪嵌入地板，在床底蓄势待发想要抓烂他的脸。
近了，近了！
就是现在！
“喵！”
短促的一声猫叫被遏制在喉咙，姜白被掐住了脖子，她拼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挠在那只手上，给那只手留下深刻的血痕，那只手吃痛放开，姜白得以抓住机会逃走。
姜白对皇宫很熟悉，她在这里玩了十年，地方再大也被她的猫脚丈量过了，她要藏起来很容易，因此哪怕那叛贼的下属满皇宫地找她也依旧找不到。
姜白钻进一处地窖，蜷缩着身子哭泣，猫的脑子太迟钝了，她这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没有主人了……
为什么要让她成为一只猫？为什么要让她成为一只什么也做不了的猫？到底为什么！
姜白想要凄厉地喊叫，但不可以！她要藏着，她要活着，她要跟她的主人死在一起！
平复了好半天后，姜白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玉衡茗。
她在此次宫变中又参与了多少？
姜白不想多想，但残忍的现实一直在冲击她的头脑，为什么玉衡白毫无反抗地自缢？为什么宫变这么轻易？为什么玉衡茗没有出现？
姜白低低地喵了一声，圆圆的猫眼里又聚满了泪水。
她果然就像主人说的那样，是个坏狗！再坏不过的坏狗！
她恨她！
姜白在痛苦中睡去，醒来时已是深夜。
她出了地窖，却迎面撞上一个怀抱。
是玉衡茗。
“喵——”
姜白浑身毛炸起，拱起背脊，利爪狠狠嵌入来人的肉里，想要划时却停下了。
她为什么不反抗？她为什么眼里含着泪水？这一切不是她的所作所为吗？
“姜白，姜白。”
人的手掌摸在她的头顶，姜白无知觉地收回了爪子。
“姜白乖，姜白跑远一点，姜白不要回皇宫好不好？皇宫一点都不好玩儿。”
玉衡茗说话一向桀骜，此时却放软了声音抚摸着她。
越说到最后玉衡茗的声音越哽咽，她一开始是在安慰姜白，但后来却紧紧抱住了她。
“你主人留下了一封信，让我好好照顾你，但我现在照顾不好你，你去宫外好不好，不要在皇宫了。”
玉衡茗的泪水浸湿了姜白的毛，她的泪像玉衡白的一样滚烫。
姜白不由想：罪魁祸首的眼泪也是热的吗？不该像她的心一样冰吗？为什么也是热的？
玉衡茗哭了很久，她最后为姜白顺了顺毛：“你主人的遗体现在在西灵宫，我带你去看她最后一眼。”
这个点，西灵宫只有两个犯困的宫人在看守，玉衡茗又是新帝的妹妹，她们当然不会阻止。
“按照旧例，自缢君主该风光大葬的，但现在不太可能了。”
玉衡茗不是什么守礼的人，她将姜白放入棺中，让猫能最后亲近一下她的主人。
姜白轻柔地蹭了蹭玉衡白冰冷的脸，心中悲意更甚。
玉衡茗又道：“她是为了那群女官自缢的，她留下的最后旨命是勿伤女官。”
玉衡茗不在乎姜白一只猫能不能听懂，她只是想说出来，跟人倾诉，无所谓对方听不听得懂。
“她还让不必清理那些宫人，说是宫变，但死的人寥寥无几。”
玉衡茗撑在棺材上，看着玉衡白尚未发青的脸和她脸旁的白猫，就这么沉默地看了许久。
“玉衡白，下辈子搞点兵力吧，越多越好……”
玉衡茗把姜白抱出，不顾她抗拒乱动的四条腿，轻声哄她：“该走了姜白，她去的地方会有富贵陪她，她不会寂寞。”
胡说，富贵走了好久，说不定都投胎了，她去的路上只会孤寂。
但姜白没再动了，她喵呜一声，埋进玉衡茗的怀里，就像曾经埋在玉衡白的怀里一样。
人的体温是温热的，玉衡茗的怀抱就是温暖的，但尸体不是，尸体是冰冷的。
也是不会动的。
尸体不会抱她。
……
姜白被送出了宫。
这个点街道上早已没人，只偶尔有其它猫的叫声，连宅邸门前的灯笼也被黑夜浸染得昏黄，人难以视物。
但猫可以。
姜白看见玉衡茗红着眼，站在那座吃人的宫门前朝她摆手。
姜白最后看了她一眼，喵了一声后便消失在黑暗里。
……
姜白还是没走，她又回到了宫里。
她对皇宫太熟悉了，在其它地方反倒没有皇宫安全。
姜白时常待在太和殿听朝会，她在房梁上看朝中女官怎样给新帝使绊子阴阳顶撞，这是她自从玉衡白死后唯一的乐子。
但很快，这些乐子也没了。
女官接二连三因各种缘由被贬职，被革职，又或是被迫告老还乡，朝中又只剩下了男人。
于是姜白离开了这里，她开始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走，以此来打发时间。
玉衡茗在宫中有一宫殿，姜白从来不去，她把那里列为了禁地。
玉衡茗有没有帮她的兄长篡位，姜白也不确定起来，但她的确不想再看见她。
尽管她转移了玉承命将其保护起来，尽管她保下了几位据理力争批判新帝的女官，尽管她为玉衡白争来了一个平谥。
哀帝。
历史书上的称呼再次出现时，姜白愣了一下，原来这个谥号的确定这么不容易啊。
要玉衡茗跪求其兄，要数位女官自请辞官，要史官也劝谏新帝。
姜白舔了舔自己的毛，她又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脑子里开始回忆上辈子看过的历史书。
猫的脑容量的确不大，她想了许久才记起来，新朝是二代而亡，而且因为珩国存在的时间太短，它是被并在宇朝的板块一起讲的。
那太好了！
姜白又开始期盼着珩国灭亡了。
但她好像撑不了那么久了，她作为猫已经活得太久太久，玉衡白死后她的猫身身体机能每况愈下，她是看不到那个时候的。
在觉得自己要陷入永眠时，姜白找到了玉衡白的陵墓，在她的墓碑前永远闭上了眼。
#
眼前模糊一片，姜白眨了许久才看清眼前。
白板上方的红底标语亮得显眼，姜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班主任上周买来贴上的，为了激励她们好好学习。
姜白环视四周，一一认出了这些熟面孔。
她低头看了看，手压着的是本新宇朝史，正翻在宇哀帝的导语那一页。
姜白颤着手翻过那一页，目光逐字找寻，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姜白”二字。
——名姜白，通灵性，机变过人，同葬皇陵。
姜白舒了一口气，她死后和玉衡白葬在一起了。
那就好。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姜白却是一顿。
她从抽屉里翻出历史书，找到最近教的那一课。
不一样了，历史书上哀帝的形象不一样了……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看的史书，内容虽是草草过了一遍，但她依稀记得史书上记录的与她所经历的十年是一样的，而不是她穿越前所看旧史书对哀帝通篇的批判。
“哈……哈哈哈哈……”
姜白手指死死捏着历史书，指尖发白，她只觉得畅快。
一梦十年，十年归梦，曾经的曾经不再真实，现在的现在破除虚假！
有个相熟的同学听她笑，贱兮兮地凑了过来，唤道：“姜白猫，是不是看到自己上史书高兴地笑了？”
同学本是犯贱，却不想姜白眼睛亮得惊人：“嗯，高兴极了！”
同学“咦”了一声，心道今天真是奇了，说她是宠物猫居然还不反驳了。
“她玉衡白就是我的主人！”
同学：？！！！
“我嘞个老天娘唉！姜白，你睡一觉成哀帝的梦女啦？还搞艾斯爱慕！恐怖如斯！”同学摸了摸自己的膀子，觉得惊悚。
姜白朝她翻了个白眼，心里却觉得高兴，姜白猫比女宠这个名头要好听多了。
她与玉衡白朝夕相处十年，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有人诋毁她朝她泼脏水。
什么女宠？她明明只有她这个女宠物！
姜白低头翻到《新宇史》哀帝篇的白话文翻译部分，开始逐字研读。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史书的字上和姜白翻书的手上。
某日朝会后，几位在朝大臣一起默契留下。
玄篁：“难道你们也？”
其它臣子：“莫非你也？”
“那看来是了。”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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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
谢安恒挥退宫人，只留下几位臣子。
此次来找她的一共五人，安惪、玄篁、玄兰、江池焰和阿肆，几位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若不是特殊原因，不会一起面见谢安恒。
正当谢安恒神情复杂准备问她们是否都做了一个梦时，有人推开了殿门。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谢安玄朝几人笑笑。
“难道师姐你也？”
“嗯哼。”
听到这肯定的语气，几人同时递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给谢安玄。
“那长姐也入座吧。”
谢安玄环视一圈，挑眉道：“缺了义母、姬和、傅大人和冼大机关师。
“不过无?，我们先聊着。”
谢安玄走过去盘腿坐下。
礼蓬舟她们因各种原因都在其它地方做事，暂时回不了皇城。
“那，谁先说？”玄篁见谢安玄落座，试探着问道。
谢安恒瞅着各个大臣欲言又止的模样，决定担起作为领头的责任。
“诸位应该都做了一个梦吧？”
众人点头如捣蒜。
“那我先谈谈我的梦吧……嗯……我梦里似乎跟几个男子纠缠不清……其中有一个还是原霖国的皇男。”
……
“噗哈哈哈哈哈！”
“啊……？”
玄篁的嘲笑和玄兰的质疑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几人齐齐笑出声来。
毕竟，现在的谢安恒是个专一的痴情种，跟皇后伉俪情深，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跟别人上演虐恋情深的模样。
光是想想就让人想笑。
“这个我了解些许，梦中她曾深夜来找我探讨情爱的真谛，我把她赶出去了。”安惪毫不客气地揭谢安恒的短。
“哈哈哈哈哈——”玄篁笑得更不客气了。
等几人笑够了，安惪说起了她的梦：“我的梦与这一世发展差不多，只不过，差了你们几人。”
安惪目光环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谢安玄和玄篁玄兰身上。
谢安玄叹气：“梦中我与师傅在望云山，终生未出。”
玄篁则笑容收敛：“我和玄兰旱灾时饿死了，死前没有见过师姐师傅她们。”
“的确，梦中的望云山，很孤寂。”谢安玄叹道。
悲伤的氛围感染了江池焰和阿肆，江池焰嗤笑一声，也说起了她的梦：“梦里我被霖国皇帝纳为妃嫔，他为我烽火戏诸侯，为我伏尸千百万，我是祸国妖妃，死于万千箭矢之下。”
听到江池焰的话，阿肆激动地握住江池焰的手：“不！不是的！他昏庸无道不关您的事！您明明心系百姓，劝诫他千百遍，他分明就是借着你在放纵！他想要昏庸又怕大儒批判，于是找了您出来当他的挡箭牌！
“我早该带您走的……”
阿肆陷入无尽的自责中。
她是霖国皇室养的暗卫，但被派来江池焰身边保护她的安危，后来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被江池焰折服，心偏向了江池焰这位新主。
“不，阿肆不必自责，我想走也走不了的。”江池焰知道她在梦中是作为靶子一样的存在，人人都想要她死，到了最后，连霖国皇帝也要她死。
“梦境荒诞，此世无虞便好。”谢安玄望着几人，安慰道。
“也是。”
江池焰望向谢安玄时笑得缱绻。
“喝酒不？”谢安玄又问。
“喝！”
几人异口同声，如此默契，皇帝和几位朝中大臣不由开怀大笑。
“长姐喝少点。”
这是谢安恒在劝。
“要醒酒药吗？”
这是安惪在怂恿。
“先把酒拿来再说！”
这是谢安玄被她们无语到了。
……
此时远在它地的其它臣子——
礼蓬舟：安玄怎么没有回来？梦果然是相反的。
姬和：另一个我居然没有认识师傅，少了不少乐趣呢。
傅囚鹰：该说，果然是知己难遇吗？梦中的我竟是因壮志难酬而郁郁寡欢，还被她的妹妹所杀……
冼正心：啧，什么梦，居然造了半辈子的伞，年过半百才破格被召入宫。
各位身居高位的大臣只觉得做了一个相当奇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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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认祖or认友
谢安恒崩后一年，谢安玄见新帝谢观远已有明君风范，便放心离开了皇城。
毕竟天机观内，她还有要事要做。
谢安玄打开天机观藏书阁内的密道，走进了每任观主的静地。
这里，据说有师祖留下的传承。
那是一座石像，雕着初任天机卜师的石像。
谢安玄手抚上石像，感受着其下蓬勃的力量，幽幽开口：“无运啊无运，我该叫你一声师祖，还是故友呢——”
话音刚落，石屑颤动落地，坚硬的石头化作冰凉的长袍，一个雪发银眸的女子抬起眼眸，目光锁定眼前人。
室内忽如银辉倾泻，覆上一层寒光。
“元玺——”
无运的声音传入耳中。
元玺失笑：“那看来是故友了。”
“寻你很累。”无运话中带了点微不可察的委屈。
“我知道，辛苦了。”元玺眼底盛着柔和的光，唇角微勾。
无运话少内敛，说了那么一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会，她想起了她原世界的小天道：“天道让我帮祂转达，祂很想你。”
“我也想祂。”
元玺目光不曾离开无运，她开口问道：“万千世界如璀璨星河，你去的地方美吗？”
“美——”
“但应当不如你美，亲友相和，身尊体贵，无上快活。”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挖苦？
元玺偷摸瞥了眼无运的脸，依旧平静无波，瞧着仍像是那个无情的的神尊大人。
但刚才的话又的确是她说出来的。
元玺哑然失笑，看来神尊大人也在其它世界学坏了。
于是她连忙讨饶：“与我同路者的确甚多，但并行者，无运，只你一人。”
无运瞳孔微缩，神情染上空白，半晌，她才移开目光轻轻点头。
这人不知道从哪学来了这么多花言巧语，比她们上次分离时还要不着调。
元玺这话仿佛打破了某种壁障，两人久未见面的些许滞涩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们相视一笑，畅言聊起各自的经历。
“此方天道看我看得有些紧，时间不足下不了棋，可惜了。”元玺唉叹一声。
无运也觉得可惜，她与元玺见面就算不谈话，也是必要来一盘棋的，但这里不是她们的世界，她在此处撑起的隔绝阵虽能阻拦天道窥探，但正如元玺所说，她被天道监视得严重，而她现在又消失得足够久，恐怕已经引起了此方天道的注意。
“只好下次了。”
元玺虽然可惜，但并不哀伤，她朝无运笑着，诉说她的期待。
“阿运，去元界等我。”
元界，元玺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小系统那里，后来——
元玺眸中闪过奇异的色彩，她的浅色桃花眼里清晰倒映着无运，她在等她的回答。
“好。”无运深深看了元玺一眼。
这个无数天道讳莫如深的至高无上之地，她亦有所耳闻。
无运不问她为何要让自己去元界等她，她们二人之间无需多言，她相信，到时间了元玺自会解释。
……
“今朝一别无期，望君珍重。”
“元玺，前路知己诸多，莫忘旧人。”
没等元玺回答，眼前人就已化作石屑消散。
元玺的话，亦与石屑一同飘散——
“从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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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关于谢安恒的某位神秘长官
元玉来参加她教出来的一个小军官的葬礼时，心中悲痛。
但很快，她就悲不起来了。
“阿嚏——”
“阿嚏——”
“阿……阿嚏——”
元玉逐渐暴躁，谁！谁在咒骂她！
还是这个小军官在地府太想她了？
元玉皱眉，瞥了眼胸前的花。
不对，唯物主义者不谈怪力乱神之事，要相信科学！
元玉目光坚定，不再多想。
然而——
“阿嚏——”
“阿嚏——”
“老元这么虚了？换季感冒了？”有个相熟的军官打趣道。
“屁！明明是我姐在想我！”
元玉破防反驳。
……
因为各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每当某位谢姓天命子回忆她的长官之时，元玉就会打一次喷嚏。
哦，可怜的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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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好猫坏狗
自从宇朝灭后，言宣就再没做过一个好梦。
如今新朝建立，开国皇帝的皇姐与她有些渊源，她寻遍证据为冲洗珩国泼在玉衡白身上的脏水时被鼎力支持，请旨上奏重写新史也被准予，言宣觉得这大抵就是否极泰来。
皇帝圣旨下发的那一晚，她没有激动得睡不着觉，她只觉得心上重石终于被人移开，她难得可以睡个好觉。
那天，她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了从前。
那时候，她还不叫言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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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白在位时，朝中反臣颇多，总有人拿她的年龄和性别说事，年轻的帝王早早学会了隐忍，她虚心纳谏，礼遇贤才，倒也维持住了君臣之间的平和。
只是，她也会累，也会生气，也会烦躁，但她是皇帝，还是个不被看好的皇帝，于是一切负面情绪她只能自己咽下。
后来，母后养的猫生了一窝小崽子，其中有个小白猫不被母猫喜欢，但母后觉得那小白猫是一窝里最乖的，就给她送了过来让她养。
起先玉衡白觉得那猫儿麻烦不想养，想要拒绝，但听那猫儿尖细的叫声，看着那永远朝她奔来的四根小短腿，玉衡白又心软了。
养就养吧。
还真别说，自从养了那白猫儿后，无论玉衡白在朝中遇到怎样让人生气的事，回寝宫摸摸那猫儿的头，什么气都消了。
三个月下来，玉衡白处理奏折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但不知是不是朝中臣子就喜欢跟她对着干，她养猫他们也要上奏折批判，说她玩物丧志，为君不尊。
玉衡白只想拿他们的笏板挨个敲人，小气！
其实臣子们上奏的不止是她的猫，还有玉衡茗的狗，也不知是顺带的还是单纯看玉衡茗不顺眼，总之她们二人都被臣子上奏试图管教。
但玉衡茗不像她一样憋屈，她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头子，从来不忍着，来玉衡白这里走一遭得到名字后，她回去就把上奏折的臣子恶作剧了一顿，还放狗恐吓了一番。
其实她的狗是金丝犬，专供皇室的一种的小型犬，还没有人小腿高，性格一般也温顺黏人，并不吓人。
但玉衡茗这只，不知是不是宠肖主，它遇到玉衡茗不喜欢的人就会大叫，虽说是只叫不咬，但那架势也足够唬人，甚至，这狗还被皇城中人誉为第二纨绔，仅次于玉衡茗。
果不其然，玉衡茗一番操作下，纨绔头子和第二纨绔第二天又被奏折警告了。
玉衡白看得乐呵，自打玉衡茗恐吓完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臣子后，她收到的让她禁养猫的奏折都少了。
为了让玉衡茗跟那群逆臣斗得更久，她还在朝会上以“殿前失仪”的罪名惩处了几个臣子。
果然，玉衡茗得知后直接牵着狗挨个上门嘲讽，又去拉足了仇恨。
就这样，玉衡茗跟一众臣子你来我往斗了半年之久，玉衡白的猫儿都长敦实了，他们还没休战。
不过也多亏了玉衡茗，玉衡白抓到了不少这些逆臣的小辫子。
当她抄了第一个贪官的家时，甚至没人反应过来。
玉衡白就这么将她作为皇帝生杀予夺的一面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尽管她依旧从谏如流，但没人再敢看轻她。
那一晚皇城的血像一个巴掌打在了他们的脸上，众位臣子发现，他们竟已经看不清上首皇帝十二冕旒后的神情了。
这位他们看不起的过于年轻的女君主，竟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成长了起来。
还成长得这般快。
……
玉衡茗又闲下来了。
因为那些臣子不跟她斗了。
他们一致认为玉衡茗是被玉衡白推出来吸引众人注意的靶子，跟玉衡白是一伙儿的，就为了抓他们的小辫子，因此哪怕玉衡茗再怎么去拉仇恨，他们再怎么气愤，也不愿再跟她斗了。
但她们二人的确清清白白啊！
玉衡茗想：猫跟狗怎么可能好好相处，明明每次见面都是在打闹！
玉衡茗看着墙上的白猫跟墙下的金毛狗，撇了撇嘴。
偏偏旁边的小皇帝还抱怨她的狗：“你的狗真坏。”
“胡说！明明是狗好猫坏！”不然怎么会被猫摆了一道！
玉衡茗看着她的乖乖富贵被猫溜着在墙角跑来跑去，气愤道。
那猫灵性，听到玉衡茗的喊叫，竟爬到墙边树上，从树枝上跳到玉衡茗肩膀，尾巴扫了扫她的脸，把人逗弄一番后又跳到玉衡白怀里缩着。
玉衡白亲眼看到某位爱狗人士的脸红成了红苹果。
她嗤笑一声：“我说的吧，猫好狗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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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承命出生时，富贵早已去世，但姜白还活着。
姜白就是玉衡白的那只猫。
因为玉衡白母后姓姜，而猫是母后给她的，且猫儿又是纯白的，所以她给猫取名姜白。
富贵死后，玉衡茗再没养过狗，她就只养了那一只狗。
后来玉承命慢慢长大，姜白依旧活着。
玉衡茗说这猫儿有灵性，像人一样聪明，还会照顾小孩，玉衡白颇感自豪，那是，毕竟是她的猫。
玉承命少年老成，天资聪颖，玉衡白对这个继承人很是满意。
不聪明压不住一群腐儒。
玉衡白将玉承命高高举起，七岁的小太子在空中惊呼，很快又享受起这飞一般的感觉。
母皇的手很稳，能支撑她在空中翱翔。
而在空中翱翔，对小雌鹰来说，是件再快乐不过的事了。
如果，没有那场宫变的话。
“如果没有那场宫变……”
言宣笑着笑着就流下了泪。
梦里多好啊，有母皇，有母皇的猫，还有不那么坏的她……
如果没有那场宫变。
言宣咽下心中苦涩，披上衣服，赤脚走出房门。
她府中立了玉衡茗的牌位，但她并不常去，这日做了个美梦，反倒想要去看看她了。
宫变后，她被玉衡茗藏在她的一处田庄内，玉衡茗兄长登基三年后她才将她接出来，两人再次见面时并不愉快，玉承命恨死了玉衡茗的兄长，连带着恨上了玉衡茗。
当玉衡茗看着她的脸庆幸地说还好她不像玉衡白时，她没忍住朝玉衡茗冲过去大骂：“你这个叛徒！混蛋！”
她看见玉衡茗脸色一变，但紧接着笑起来，她朝玉承命不在意地笑道：“对，就是要把想骂的话骂出去，以后，你就叫言宣，是我的——贴身侍女。”
……
言宣在宇朝覆灭后就一日比一日多生出白发，她全白时，比玉衡茗还早。
如今来给玉衡茗上香的，依旧是她这个白发人。
“我要主导重写新史了，你兄长往母亲身上泼的脏水我会一一洗净，连姜白都能被他编成是母亲的女宠，真是荒谬……”
“像你一样荒谬。”
言宣看着牌位，在香炉前插上三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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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姜白猫
姜白本是个现代学生，她对宇朝哀帝本来是无感的，如果没有她的同学挖出来跟她同名的姜白是哀帝的女宠的话，如果她没有穿越到宇朝并成为一只猫的话。
她本该对她无感。
刚穿越时一切全凭动物本能，猫的脑容量又小，她就算有人的记忆也被挤出去了。
她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是她跟玉衡白见的第一面。
猫的视力相当不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身一看就昂贵的黑金衣袍，她朝那身衣袍奔去，然后，她开启了她的传奇猫生。
她能趴在当今皇帝的怀里，能在奏折上磨爪子，能跟古代的皇家狗打架，能巡视皇宫的各个地方……
当然。
也能亲眼目睹一场早有预谋的宫变，一个明君的自缢，无数女官脚踩云端又被赶下悬崖……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玉衡白哭，她的声音哽咽，眼眶发红，她抱着她的身体，埋在她的毛里朝她哭诉：“其实再给我五年就好……不，只要两年也可以……我就能打下基础了……现在太早了，姜白，你说我走了她们该怎么办？”
滚烫的泪水像是火焰灼烧她的皮肤，她的毛很厚，明明不该感受到那些滚烫的，但她就是感受到了，她想安慰她别哭，但发出来的只是几声不知意义的猫叫。
姜白愣住了，对了，她现在是猫，她安慰不了她，她也改变不了她的结局，她只能亲眼目睹历史上寥寥几笔的文字在她这双猫的眼睛里真实展现，她只是历史的旁观者，从不是参与者。
玉衡白死前把姜白塞在床底，然后自缢于她的寝宫。
叛军给予这位自缢的君主应有的礼节，并没有对她生前的寝宫翻砸。
没过多久，一个跟玉衡茗长得颇为相像的男子踏入这里，走到玉衡白尸体前。
姜白一眼就确定了，这就是今日宫变的罪魁祸首，她的猫爪嵌入地板，在床底蓄势待发想要抓烂他的脸。
近了，近了！
就是现在！
“喵！”
短促的一声猫叫被遏制在喉咙，姜白被掐住了脖子，她拼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挠在那只手上，给那只手留下深刻的血痕，那只手吃痛放开，姜白得以抓住机会逃走。
姜白对皇宫很熟悉，她在这里玩了十年，地方再大也被她的猫脚丈量过了，她要藏起来很容易，因此哪怕那叛贼的下属满皇宫地找她也依旧找不到。
姜白钻进一处地窖，蜷缩着身子哭泣，猫的脑子太迟钝了，她这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没有主人了……
为什么要让她成为一只猫？为什么要让她成为一只什么也做不了的猫？到底为什么！
姜白想要凄厉地喊叫，但不可以！她要藏着，她要活着，她要跟她的主人死在一起！
平复了好半天后，姜白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玉衡茗。
她在此次宫变中又参与了多少？
姜白不想多想，但残忍的现实一直在冲击她的头脑，为什么玉衡白毫无反抗地自缢？为什么宫变这么轻易？为什么玉衡茗没有出现？
姜白低低地喵了一声，圆圆的猫眼里又聚满了泪水。
她果然就像主人说的那样，是个坏狗！再坏不过的坏狗！
她恨她！
姜白在痛苦中睡去，醒来时已是深夜。
她出了地窖，却迎面撞上一个怀抱。
是玉衡茗。
“喵——”
姜白浑身毛炸起，拱起背脊，利爪狠狠嵌入来人的肉里，想要划时却停下了。
她为什么不反抗？她为什么眼里含着泪水？这一切不是她的所作所为吗？
“姜白，姜白。”
人的手掌摸在她的头顶，姜白无知觉地收回了爪子。
“姜白乖，姜白跑远一点，姜白不要回皇宫好不好？皇宫一点都不好玩儿。”
玉衡茗说话一向桀骜，此时却放软了声音抚摸着她。
越说到最后玉衡茗的声音越哽咽，她一开始是在安慰姜白，但后来却紧紧抱住了她。
“你主人留下了一封信，让我好好照顾你，但我现在照顾不好你，你去宫外好不好，不要在皇宫了。”
玉衡茗的泪水浸湿了姜白的毛，她的泪像玉衡白的一样滚烫。
姜白不由想：罪魁祸首的眼泪也是热的吗？不该像她的心一样冰吗？为什么也是热的？
玉衡茗哭了很久，她最后为姜白顺了顺毛：“你主人的遗体现在在西灵宫，我带你去看她最后一眼。”
这个点，西灵宫只有两个犯困的宫人在看守，玉衡茗又是新帝的妹妹，她们当然不会阻止。
“按照旧例，自缢君主该风光大葬的，但现在不太可能了。”
玉衡茗不是什么守礼的人，她将姜白放入棺中，让猫能最后亲近一下她的主人。
姜白轻柔地蹭了蹭玉衡白冰冷的脸，心中悲意更甚。
玉衡茗又道：“她是为了那群女官自缢的，她留下的最后旨命是勿伤女官。”
玉衡茗不在乎姜白一只猫能不能听懂，她只是想说出来，跟人倾诉，无所谓对方听不听得懂。
“她还让不必清理那些宫人，说是宫变，但死的人寥寥无几。”
玉衡茗撑在棺材上，看着玉衡白尚未发青的脸和她脸旁的白猫，就这么沉默地看了许久。
“玉衡白，下辈子搞点兵力吧，越多越好……”
玉衡茗把姜白抱出，不顾她抗拒乱动的四条腿，轻声哄她：“该走了姜白，她去的地方会有富贵陪她，她不会寂寞。”
胡说，富贵走了好久，说不定都投胎了，她去的路上只会孤寂。
但姜白没再动了，她喵呜一声，埋进玉衡茗的怀里，就像曾经埋在玉衡白的怀里一样。
人的体温是温热的，玉衡茗的怀抱就是温暖的，但尸体不是，尸体是冰冷的。
也是不会动的。
尸体不会抱她。
……
姜白被送出了宫。
这个点街道上早已没人，只偶尔有其它猫的叫声，连宅邸门前的灯笼也被黑夜浸染得昏黄，人难以视物。
但猫可以。
姜白看见玉衡茗红着眼，站在那座吃人的宫门前朝她摆手。
姜白最后看了她一眼，喵了一声后便消失在黑暗里。
……
姜白还是没走，她又回到了宫里。
她对皇宫太熟悉了，在其它地方反倒没有皇宫安全。
姜白时常待在太和殿听朝会，她在房梁上看朝中女官怎样给新帝使绊子阴阳顶撞，这是她自从玉衡白死后唯一的乐子。
但很快，这些乐子也没了。
女官接二连三因各种缘由被贬职，被革职，又或是被迫告老还乡，朝中又只剩下了男人。
于是姜白离开了这里，她开始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走，以此来打发时间。
玉衡茗在宫中有一宫殿，姜白从来不去，她把那里列为了禁地。
玉衡茗有没有帮她的兄长篡位，姜白也不确定起来，但她的确不想再看见她。
尽管她转移了玉承命将其保护起来，尽管她保下了几位据理力争批判新帝的女官，尽管她为玉衡白争来了一个平谥。
哀帝。
历史书上的称呼再次出现时，姜白愣了一下，原来这个谥号的确定这么不容易啊。
要玉衡茗跪求其兄，要数位女官自请辞官，要史官也劝谏新帝。
姜白舔了舔自己的毛，她又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脑子里开始回忆上辈子看过的历史书。
猫的脑容量的确不大，她想了许久才记起来，新朝是二代而亡，而且因为珩国存在的时间太短，它是被并在宇朝的板块一起讲的。
那太好了！
姜白又开始期盼着珩国灭亡了。
但她好像撑不了那么久了，她作为猫已经活得太久太久，玉衡白死后她的猫身身体机能每况愈下，她是看不到那个时候的。
在觉得自己要陷入永眠时，姜白找到了玉衡白的陵墓，在她的墓碑前永远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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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模糊一片，姜白眨了许久才看清眼前。
白板上方的红底标语亮得显眼，姜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班主任上周买来贴上的，为了激励她们好好学习。
姜白环视四周，一一认出了这些熟面孔。
她低头看了看，手压着的是本新宇朝史，正翻在宇哀帝的导语那一页。
姜白颤着手翻过那一页，目光逐字找寻，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姜白”二字。
——名姜白，通灵性，机变过人，同葬皇陵。
姜白舒了一口气，她死后和玉衡白葬在一起了。
那就好。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姜白却是一顿。
她从抽屉里翻出历史书，找到最近教的那一课。
不一样了，历史书上哀帝的形象不一样了……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看的史书，内容虽是草草过了一遍，但她依稀记得史书上记录的与她所经历的十年是一样的，而不是她穿越前所看旧史书对哀帝通篇的批判。
“哈……哈哈哈哈……”
姜白手指死死捏着历史书，指尖发白，她只觉得畅快。
一梦十年，十年归梦，曾经的曾经不再真实，现在的现在破除虚假！
有个相熟的同学听她笑，贱兮兮地凑了过来，唤道：“姜白猫，是不是看到自己上史书高兴地笑了？”
同学本是犯贱，却不想姜白眼睛亮得惊人：“嗯，高兴极了！”
同学“咦”了一声，心道今天真是奇了，说她是宠物猫居然还不反驳了。
“她玉衡白就是我的主人！”
同学：？！！！
“我嘞个老天娘唉！姜白，你睡一觉成哀帝的梦女啦？还搞艾斯爱慕！恐怖如斯！”同学摸了摸自己的膀子，觉得惊悚。
姜白朝她翻了个白眼，心里却觉得高兴，姜白猫比女宠这个名头要好听多了。
她与玉衡白朝夕相处十年，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有人诋毁她朝她泼脏水。
什么女宠？她明明只有她这个女宠物！
姜白低头翻到《新宇史》哀帝篇的白话文翻译部分，开始逐字研读。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史书的字上和姜白翻书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