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地上脏-《汴京诡案手札》

  “嘭!”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啊——”女子痛呼的哀嚎随即响起。

  方才那飘忽怨婉的戏腔戛然而止。

  戏台上那团鬼火似的白光也仿佛受到了惊吓,猛地晃动了一下。

  “大师兄!”老三反应最快,猛地从被褥里坐起来,他听出了楼下动静的关键。

  他们一行人,每晚都会有人睡在马车上守着行李,今晚刚好轮到曾石。

  江溪云听到老三跃下楼的声音,想到值守的大师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拉着刚刚苏醒的芙昕也跑下楼。

  二人绕开散落的废弃木偶。

  月光下,只见曾石双手插腰立在马车旁,一只脚稳稳地踩在一个扑倒在地的人背上。

  那人影穿着褴褛的戏服,一头打结的黑发胡乱披散。

  “她”头死死埋在杂草里,四肢蜷缩进戏服中,活像只缩头乌龟,一动不动。

  江溪云在两步外停住:“大师兄,你看见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曾石纹丝不动,脚上的力道压得地上之人无法逃脱。

  “脸白得像纸,嘴红得像血,具体没看清,反正挺难看的。”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车辕上一个被撬开一条缝的杂物箱。

  那是老二平时放干粮零钱的地方。

  老三立时明白过来:“竟是来偷东西的!”

  江溪云瞪大眼睛:“可箱子里又没有她要的香烛?”

  芙昕翻了个白眼:“你见过哪个鬼会开箱子!”

  说罢,踢了地上的人一脚。

  那人一抖,仍不敢抬头。

  江溪云也随之一抖:“她身体是热的吗......”

  屋顶上的林知夏闻言莞尔一笑。

  话音刚落,戏台边那些废弃的木偶突然晃动起来,互相撞击着发出闷响,似要朝他们逼近。

  方才的寂静瞬间被嘈杂打破。

  戏台上的诡异幽白光芒也变得躁动不安,飘向那些木偶。

  江溪云吓得一把抱住芙昕,小猴子搂住老三的脖子,吱吱叫个不停。

  凄婉哀怨的女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近在咫尺。

  “还来!”曾石脚下加力,口哨轻吹。

  原本盘踞在老三肩头的小猴子立即接到主人指令,强忍恐惧扑向地上那人。

  它一屁股坐其头上,爪子揪住头发就是一顿猛揍。

  凄婉的哀嚎立时变调:

  “哎呀!”

  “我错了!”

  “别抓眼睛!”

  “疼疼疼!”

  小猴子每抓挠一下,便会响起一声求饶。

  声音由哀婉渐变成沙哑男嗓,诡异气氛瞬间消散变得滑稽。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老二上前一步,配合着小猴子一把揭掉地上之人的头套,露出一张满是沟壑又极度惨白的脸。

  正是白天告诉他们戏院所在的老乞丐耿老哥。

  “小兄弟......”耿天挤出讨好的笑容,脸上白色粉末从褶皱处簌簌落下。

  “怎么是你!那些木偶是怎么回事?”老三惊问。

  话音刚落,江成和林知夏自屋顶上落下。

  林知夏蹲下身,拿过江成的横刀,以刀柄在草丛中一扫,立即感应到一股轻微的阻力。

  她正伸手去拽,却被江成一把拉住。

  “地上脏。”

  江成伸腿一勾,戏台边木偶纷纷立起;再一拽,木偶便骨碌碌滚来。

  “是鱼线!”

  众人恍然,这老乞丐故意引他们来闹鬼戏园,是要趁机偷东西。

  戏园闹鬼在荆山县无人不晓,县民轻易不敢踏足。

  如此深入人心,老乞丐这一招怕是已用过无数回,坑过无数人。

  江溪云气愤上前,同小猴子一起,又揍了对方一顿。

  耿天趴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声音,听着倒真有几分像之前的呜咽哭泣。

  芙昕作为医者,上前拉住江溪云。

  “好了,先放开他吧,这样踩着不好喘气。”

  曾石这才松了脚。

  耿天手脚并用地爬开两步,狼狈地坐起身,额头上有几道清晰的抓痕,是刚刚小猴子留下的。

  衬着他那张化着夸张妆容、满是沟壑的脸,更显丑怪。

  他每日在县城里晃荡,物色年轻的外来行商旅人,故意提及戏园闹鬼引人探险。

  晚上再扮女鬼制造恐慌转移注意力,伺机行窃。

  见林知夏一行皆是青年,以为遇上肥鱼。

  他猜到马车里面可能有人,只是未料到,曾石曾石根本不惧,见面就给了他一拳。

  一把年纪,在一群毛孩子手里阴沟翻船,还挨了揍,耿天既羞愧又后怕,垂着眼不敢正视对方。

  老三见状疾步走向戏台,那所谓的“鬼火”不过是涂了廉价磷粉还是什么发光的玩意儿,沿着轨道晃动罢了。

  林知夏走上前:“这般年纪声音还能保持得这么好,功力犹在啊!你以前是这戏园的吧?”

  耿天没有否认,他装神弄鬼的这些物件,都是之前戏班子留下来的,戏服、头套皆是旧物。

  江溪云面上仍旧不可置信:“刚才那声音真是你发出来的?”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耿天嘴唇微启,那尖细哀婉之声立时溢出。

  曲声一起,他眼神立时变得不同,足见功底深厚。

  众人皆面露诧异,方才为吓人,耿天曲声断断续续,一会飘着一会落下。

  这会正经唱来,倒是韵味十足。

  “我就是弄点钱花花,没害过人!”耿天抹了一把脸上的白粉,混着额头的抓痕和血迹,显得更狼狈了。

  “你在荆山县多久了?”林知夏追问道。

  她目光转向旁边时,见老三正抱着小猴子,细心擦拭它指甲上的白粉与血迹皮屑。

  林知夏看着小猴子乖巧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张屠户的案子。

  耿天如实回道:“快二十年了,戏团解散后,我就留在这了。”

  林知夏掩下思绪,微微颔首:“这么说,你对县里的事情应该很了解?”

  耿天一听这话,立时来了精神:“姑娘是想问前几天涉及孪生子的那桩命案?”

  林知夏见对方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知道这种人最是滑头。

  她轻笑一声,决定先晾对方一晚上。

  “时候不早了,大家先休息。此人先堵上嘴关起来,明天再商量要不要送官。”

  耿天一听这话,张口欲辩解,却立时被老二将嘴堵住。

  把他手脚绑起来后,直接扔到马车上了。

  闹剧收场,老三重新躺回被窝,这么大的动静,阿山和阿昼竟都没醒。

  自打出行后,阿昼愈发懈怠,连往日的机警都不见了。

  次日一早,二人醒来后第一时间跑到凭栏边,一眼便瞧见戏台边木偶的位置全都变了!

  林知夏起得早,正站在院中看江成练刀。

  阿山跑下楼,看到院中一侧的草丛有被重物碾压的痕迹。

  他指着那堆木偶:“昨晚有女鬼来过?”

  林知夏轻笑一声:“有啊!”

  “唱曲了?”

  “嗯,挺好听的。”